“小子,小子——”
楚惊秋眼睛还未睁开,手下意识的去摩挲,却只能摸到柔软的布料,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眼睛睁的大大的。
他的脸睡在沙发的一侧,脸上都是沙发的印子,沙发的一侧上陷入了一个小小的坑,在毯子的一角似乎还有可疑的液.体,楚惊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那是他昨晚睡觉留下的口水。
沙发上哪还有段衍的身影,除了被他压毯子一侧的角凌乱的,其他方向都被理好了,甚至上面绒毛的方向都是一致的。
“臭小子!”
楚惊秋吓得一激灵,刚转头,那张沧桑留着长胡须的脸骤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楚惊秋身子往后一倾,原本断了一条,用胶带粘连起来的椅子不牢固,这下又断了一条腿,楚惊秋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发出“哎哟——”的叫声。
“您,突然凑这么近干啥,吓我一跳。”
“恶人先告状。”老头冷哼了一下,目光扫过沙发,他一把捞过了那条整理整齐的毛毯,“我一大早进来店里,看你半坐着睡过去,我才是吓了一跳好吗,本来心脏就不好,哪天给你吓出了心脏病来,你怎么负责。”
“一大早……”
楚惊秋刚想爬起来,但一整晚都是以极度不舒服的姿势坐着,膝盖上的伤口又浸泡了水,此时伤口发白,变得软烂,依稀可以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他的腿麻木着,刚起身又猛然倒在地上,尾椎骨穿来剧烈的疼痛。
楚惊秋手肘撑着地面,目光紧紧盯着老头,焦急地问:“前面在沙发上睡觉的那个少年呢?您有没有看见他?”
老头没想到楚惊秋自己的状态不好成这样了,第一件事竟然还是问别人的事情,他微微冷了脸色,道:“人家大早上爬起来出去了,穿着我店里的衣服,一个招呼也不打,脸色以为我欠他钱一样臭,你们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没礼貌吗?”
听见段衍只身一人出去了,楚惊秋更加着急,他怕封邑的手下还在周围蹲守着,万一昨晚段衍昨晚受了凉怎么办,他这么瘦,抱起来轻的都跟纸似的,一个人怎么跑得过那群人……
楚惊秋挣扎着要起身,老头看不下去了,刚想放下手中的毛毯去扶着楚惊秋。
他的手还未触及到楚惊秋的衣领,被一道身影‘啪’的一下子打歪了。
段衍半蹲着,把楚惊秋抱在自己的怀里,回过头,漆黑的眸子如同深渊般,冷冷的凝视着老头,“别碰他。”
被偷家还被说了一顿的老头:?
楚惊秋眼前恍惚,一眨眼,落入了一个发着清幽好闻香气的怀抱,还未等他询问段衍早上去哪里了。
段衍垂下眼,楚惊秋可以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自己的身影,段衍摸了摸他的额头,平静道:“你发烧了,我早上给你买药去了。”
楚惊秋一愣,段衍钱都被抢了,他哪来的钱。
“老头的。”
“……”
楚惊秋本想再询问什么,但体力已经撑到了极限,腿上的伤口发炎流脓,昨夜淋了一夜的雨,昨晚也没有睡好,此时眼皮沉重的打架,他自然没看到在他合眼一瞬间,原本靠近他的老头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低垂着头,浑身轻颤着,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恐惧的东西。
楚惊秋体温骤然上升,自然也忽略了在段衍抱住他的那一瞬间,心口处的红褐色印记开始逐渐的发烫,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楚惊秋从睡梦中惊醒,他愣愣的看着自己变得粘腻的手,直到有液体进入了眼眶,眼眶变得异常酸涩,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额头也出了很多的汗。
他记得那是个噩梦,依稀的从零碎的梦中可以想起一个巨大的黑影,而他不断在逃跑,似乎是想脱离那个巨大的黑影,在黑影的边缘即将触碰他之际……
楚惊秋靠在沙发上喘息着,来平息自己剧烈的心跳,不记得了,但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梦境。
可为什么,他的手指还在颤抖着,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一股陌生却又熟悉的触感,好似已经经历了千万遍。
直到一双白嫩的手从旁边递来一杯水和一盒药,楚惊秋才从惶恐中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段衍那张漂亮到极致却面无表情的脸。
段衍似乎对于他这种目光已经习以为常,和他对视了一眼后,把手中的水杯和药往前递了递,淡淡道:“吃药。”
楚惊秋耳根子悄然爬上绯红,他轻咳了一声,快速接过水,掰了一颗药吞了下去,直到把手里的水喝完,他才问:“你来山州怎么不和我联系,我去火车站接你。”
段衍看了他一眼,“我以为楚姨都和你说了,我一下火车都被抢了。”
楚惊秋:……
该死的剧情。
可恶,他那个破旧的老人机,在刚到山州的时候就坏了,只会到点用贼大的女声报时,不能打电话,妥妥一个板砖,他索性就直接扔在了租房子的某个角落里,很久没充电了,段衍能联系得上他才怪。
楚惊秋下意识得抬起眼去看着段衍的脸,段衍脸上的青紫还在,只是不再那么肿了,既便面无表情,这些青紫的痕迹反而让他显得分外委屈,让人打心里生出了一份怜爱,想要去呵护段衍。
如此想着,楚惊秋的手指往前深,快要触及段衍脸上的一瞬间,段衍蹙着眉头往后躲,冷冷的看着楚惊秋的动作。
楚惊秋一惊,他怎么忘了,段衍对任何人都抱有高度的警惕,既便他的身份是段衍的竹马,但上了大学也有一年没有联系了。
“你的脸……没事吧。”
“没事。”段衍冷冷的吐着两个字,摸着自己的脸:“反而毁了好了。”
楚惊秋心口一阵疼痛。
小说中的段衍之所以会成为渣攻的玩.物,一开始的缘由就是因为有这张漂亮到极致的脸蛋。
他想要好好照顾段衍,但现实却给了他沉重一击,他现在身无分文,还需要段衍来拿老头的钱给他买药。
楚惊秋郁闷的低下了头,社畜了两年,好不容易攒点钱了,现在好了,全部重新来过。
他低头看到了自己的伤口,伤口医用的辅料包扎的很好,透明的胶布敷在伤口处,可以伤口处,楚惊秋惊奇的抬了抬自己的膝盖,问:“水胶体敷料?”
“你个小孩怎么知道这个的?”
楚惊秋好奇的问道。
他穿书过来之前二十五岁,段衍现在十八岁,对于楚惊秋来说,段衍的确是个年孩子了。
段衍冷冷扫了他一眼,抬手给他掖了掖凌乱的被角,道:“被打的多了,自己会的。”
“被打……”楚惊秋手指蜷曲起来,他怎么忘了,段衍出身低微,赌.博的的父亲,出.轨成习惯的母亲,段衍出生带有先天性心脏病,在学校里被霸凌,被人踹了一脚心口,从此留下情绪一起伏心口就疼的毛病。
这些都是从后续的肉.文情节里得知的。
在小说肿,段衍被封邑抓去后,折腾的惨不忍睹,进了医院抢救后,医生警告,身为读者的楚惊秋才知道段衍的身世。
喉头翻涌上来阵阵干涩,楚惊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但他不能表现的很明显,他的身份是段衍的竹马,这个竹马是小说中对段衍为数不多好的人之一。
他会在段衍小学初中受到欺负的时候,把段衍护在身后,因此他也和别人打了不少架。
“对不起,我没那个意思……”楚惊秋干涩的开口,却被段衍打断了。
“不要那么惺惺作态,你也没那个义务。”段衍语气平淡。
这让楚惊秋更加的难受,他把手心握在胸口,那里传来阵阵的钝痛,明明想要保护的人就在眼前,可现实的种种无力感让他无从下手。
但他想,他的穿书就是为了完成他的夙愿,让他实现给段衍幸福的未来这个愿望的,不是吗?
他在原本世界的生活本就是地狱开局,还有什么比那个更糟糕的开端吗?
仔细想想,现在的情况比那种时候好多了。
他起码是救下了段衍,不会有一开始悲惨的开端了,这对于楚惊秋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楚惊秋闭着眼,吸了吸鼻子,压下眼眶的酸涩。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安顿好段衍,在找一份可以挣钱的工作,让段衍顺利的上大学,去享受大学的美好生活。
这是楚惊秋给自己定下的第一个目标。
他睁开眼,湿润的眼亮晶晶的,里面全然是段衍的身影。
楚惊秋坚定的望着他,神情认真,因为感冒,嗓子带着些许的沙哑,“我会照顾好你的。”
他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但段衍一直没反应,只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听着他讲。
直到他讲完了,段衍才淡淡的反问了一句,“一直吗?”
楚惊秋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一直?”
段衍抬起眸,漆黑的眼底平淡似一滩死水,但又压抑的厉害,让人喘不上气,“你说的照顾我,是一直吗。”
楚惊秋知道段衍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通常对诺言不轻信,连在小说中,也是被逼到了极致才会低声求饶一两句。
我其实默默关注你很久很久了。
楚惊秋在心底默念道,他珍重的点头,“是,一直。”
段衍听到了答案,平静的点点头,站起身,走到门外。
在楚惊秋看不到的地方,段衍周围弥漫着淡淡的黑雾,脸上逐渐幻化出癫狂的神情,黑雾中似有触手在蠕动,段衍低声笑了几句,安抚地拍了拍躁动不安的触手,声音带着怪异的扭曲,“他会对他说的每一句话负责的。”
楚惊秋盯了门半响,也没见段衍的身影,突然感知到心口处有一阵瘙痒。
他快速看了一眼门,确定关好,这才把衣领扯开一角,垂眸看着心口处红褐色的印记。
他用手掌比了比印记,郁闷道:“是不是变大了?纹身还会变大的?”
也许是他的错觉吧,他把衣领合拢,错过了站在隔间,老头眼中闪过的一丝绝望和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