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西拉着李香桂的胳膊,整个人往后仰倒,脚趾头用力抓地,想拉住非要去找安楚的李香桂。
奈何,她现在人小力弱,不仅没把人拉住,还被拖拽着踉跄着往小院去。
周西又气愤又无奈,眼神中还透露出了几分凄惶和无助。
李香桂的嘴又坏又毒,对安楚从来没有一句好话,她好担心安楚好不容易吊着的命被李香桂的嘴给说没了。
周西忿忿盯着李香桂,要不,现在就跟她拼了吧!
也是周西倒霉,一出了自家的院子就碰上了李香桂,李香桂拉住她非要让她去劈柴。
都这个时候了,劈个毛线柴啊!
她要救妈妈好吗!
安楚对一无所有重生回来的周西意义非凡,但对于李香桂来说,安楚从来就是个拖后腿的。
李香桂翻了个白眼:“切!什么金贵命,还要找大夫?”
“不会是看着马上要双抢了,故意装病好逃避劳动吧?”
到时候没了口粮还不是要问他们借?
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不行,我得去看看!”
周西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她是被自己重生和妈妈还在的双重惊喜砸疯了,才会以为李香桂会因为她妈不舒服就放她去找大夫的。
“舅妈,我妈妈真的很不舒服,我没骗你!”
“我急着去找赵大夫呢!”
“你别去打扰她!”
“小丫头片子,边儿去!”李香桂根本就不相信周西的话。
当然了,就算安楚真的不舒服那又怎么样?
还想去请赵大夫?
不要钱呐?
给她手缝宽的!
这人请过来了,医药费安楚拿得出来吗?
到时候还不是要他们家贴钱!
那钱可不是给安楚这个泼出去的水的,那是给她儿子的!
这么想着李香桂的步子就更快了几分。
于是,周西就这么挂着李香桂的胳膊又一起回来了。
而在这里短短的时间里,宁安楚已经理清了思路,明白了自己大致的处境,确定了接下来大概要走的路了。
首先就是和周西的相处不能露出了马脚,这是关键。
话说,她倒是不介意模仿记忆中的安楚来说话办事。
但是吧,她没那个演技呀。
另外,安楚的记忆都是零散琐碎的,短时间里,宁安楚也没有办法通过这些记忆完整地还原出安楚准确的性格。
最关键的是,她跟周西未来会相处很长的一段时间,她实在不能保证自己能时时刻刻演绎另一个人而不会露出破绽。
宁安楚担心自己画虎不成反倒引起了小姑娘的怀疑,只能慢慢改变性格,或者找个“性情大变”的时机再作打算。
院子里的动静传来,宁安楚微微侧耳听了几句,怕小姑娘吃亏,她从床上下来往屋子外走去。
她的头还有些疼,胸口还有些闷,身体也有些无力。
但这些对于宁安楚来说,都不是事,她曾经可是重伤下还扛着长枪把敌国大将挑落马的大将军!
宁安楚跨出一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趴在地上。
好吧,她忘了,这身体不是她的,那什么,略有些柔弱。
没事,问题不大,练练就行。
宁安楚又迈出一步,这回稳了些。
她松了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个好的开始。
宁安楚走出房间,刚好碰上了准备推门而入的李香桂。
“呦,这不是没事呢么。”李香桂收回手,打量了一下宁安楚的脸色,撇了撇嘴,不高兴地说道,“周西还说你快不行了呢!”
周西:……!
谁特么说她妈妈快不行了!
啊?谁说了?
她李香桂才不行了呢,李香桂全家都快不行了的!
呃,秃噜嘴了,李香桂是她舅妈,她和妈妈也在李香桂全家里面了。
周西虔诚地双手合十收回了刚刚的话,有怪莫怪。
“刚刚是不太行来着,现在又行了。”宁安楚感受到了对方的言语中的恶意,淡淡说道。
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找到,于是决定以不变应万变,把人先应付过去,打发走了再说。
“没事就行。”说完,李香桂脚步一转,径直往厨房走去,随意说道“你家的碗借我一个啊。”
“耀宗淘气,刚刚不小心摔了个碗,反正你们家现在就母女俩吃饭,用不了那么多碗,先紧着耀宗用啊。”
说是借个碗,但等李香桂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手里的碗满满当当装着大米。
她怀里还抱着一颗大白菜,手里攥着一把有些蔫吧的葱,就这么大摇大摆准备离开小院。
宁安楚目光敏锐,看到李香桂手心里还握着什么东西,看颜色,像是,姜?
宁安楚:……啊这?
宁安楚微微低头看向周西,见周西一脸肉痛与愤慨。
这家可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这人,莫不是把厨房搜刮了一通吧?
那之后,她跟小姑娘吃什么?
莫不是,要等着饿死?
合着她穿越时空一遭,就是为了来这里饿死的?
宁安楚的暴脾气!
忍不了一点!
然而不等宁安楚开口,周西先说话了:“舅妈,你把东西放下!”
“我妈妈没有同意你借碗,也没有同意你把这些东西拿走。”
“这是我们家的东西,你快放下!”
说完,她仰头期待地看着宁安楚:“对吗?妈妈。”
周西心里有些惴惴的,印象里,安家人一直跟她强调,她妈妈虽然这不好那不好,但对娘家人从来都是不求都应的。
上辈子她渣爹“诈尸”回来后,为了抢夺家里的那三瓜俩枣可没少拿这事嘲讽安家人。
渣爹的嘴倒是痛快了,但他就没有想过,自己这个他不要的女儿还要在安家生存。
因为这,她灰暗的人生更加雪上加霜了呢。
讨人厌的渣爹!
周西握紧没二两肉的拳头,暗暗发誓,她重生回到小时候,可不是为了再吃一遍上辈子的苦的!
她下定决心,即使妈妈不支持,她也不会再让舅妈从自己家里“借”走任何东西。
“对!我不同意!”宁安楚力挺周西。
先不说这位“舅妈”莫名其妙,自说自话就在别人家里拿东西。
就说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周西表现出的对她的亲近和在意,她也不可能站在周西的对立面呐。
无关军务的时候,她都是帮亲不帮理的。
对的,她就这么个人,怎么滴吧!
在周西惊讶的眼神中,宁安楚上前几步,微微用力,从李香桂手里把碗和其他东西一一夺了回来。
完了,她还掰开李香桂的手,把她握在手心的一小块姜也夺了回来。
主打一个拿了她的统统还回来。
“你家没碗没吃的就去买,怎好随意拿人家家里的东西?”
“忒不讲究了些。”
周西眼里闪过诧异,妈妈,好像跟她印象里的不太一样啊。
随后,周西了然。
她摸摸额头,是了,五岁前的记忆本来就不清晰,加上她磕到了头,那些记忆就像隔了层纱似的,更加模糊不清了。
因为这个,她上辈子被人喊了好一阵的小傻子来着。
到目前为止,她对妈妈的所有记忆几乎都来自于安家人的口述。
在她们口中,妈妈是个胆小内向,懦弱无用,担不起事,就想着男人的赔钱货。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对娘家人那点不值钱的孝和顺了。
而现在……
周西仰头看着和李香桂对峙的宁安楚。
妈妈跟她们说的都不一样!
她有理由怀疑,上辈子妈妈在的时候,安家人就搞不过她妈妈,所以只能在她妈妈过身后对着她说些不尽不实的话来出气。
周西用力点头,肯定是这样!
眼见才为实!
她眼里的妈妈可跟安家人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实在是,太好啦!
周西期待地看向对峙的两人,能看到舅妈在她妈妈手底下吃瘪,她可太高兴了!
“嘿,我说安楚,你长本事了啊!”李香桂不妨宁安楚竟然会反抗,说话还怪腔怪调的。
安楚在她眼里就是个面团子,她能随意揉圆捏扁的。
安楚的家也跟自己家没有什么两样,她缺了什么少了什么,都是直接过来拿的。
别说安楚现在是个寡妇,没了依靠,就是当初她那个除了脸好看,说话好听,其他啥啥都不行的男人在家的时候,她也就客气客气,东西还是照样拿的呢。
怎么滴,安楚是准备造反呐?
李香桂不屑地撇了撇嘴:“安楚,这些东西给不给我,你可想清楚了啊。”
她哼笑一声:“你男人不在了,周西又是个丫头片子,你们娘俩想要在丰收大队立足,可不能少了娘家人的帮衬。”
李香桂扫了眼周西:“你将来可还要指望我们耀宗养老呢!”
宁安楚:……
宁安楚真的很想用亲身经历告诉这位“舅妈”,男丁吧,有时候其实并不是那么靠得住的。
相反,宁安楚看了眼周西,谁说女子不如男!
周西见宁安楚沉默,还快速看了她一眼,心里就是一突突。
妈妈,是不是嫌弃她不是个男孩了?
上辈子,外婆常说,如果她是个男孩子,能顶门立户,她妈妈兴许就会有活下去的指望了。
“我有周西就够了。”
宁安楚声音轻浅,淡淡陈述自己的想法,但听在周西的耳中,却是振聋发聩。
她猛然抬头看向宁安楚,眼中的激动惊讶几乎化为实质。
宁安楚见周西眼眶通红,眼看着就要掉眼泪了,头皮一麻,连忙把手里的碗塞到周西手里:“好孩子,不哭啊,咱们家的东西不给别人,都给你,噢!”
周西:……
周西捧着碗哭笑不得,她不是为了这个哭的啊。
她把装得满满当当的碗紧紧捧在手里,仿佛捧着她曾经破碎的自尊和灵魂。
妈妈说有她就够了呢!
她抬头,阳光在宁安楚身上渡了一层金色,使得宁安楚的脸有些看不真切。
周西闭了闭眼睛,把泪意收起来。
原来,有妈妈护着,是这样的感觉啊。
好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