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尼亚灰沉的天空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早冬的雨水向来带着一点凉意,当它浇在人的身上时,总不免会引起人们的颤栗。沢田纲吉也不例外,当一滴雨滴沿着黑色的伞檐滴落在他的鼻梁上时,他稍稍颤了一下,而在一旁为他撑伞的狱寺隼人见状,忙把整把雨伞移到沢田纲吉的头上,又伸手拢紧了沢田纲吉身上披着的披风。在保证自己的首领不会再受冻之后,狱寺隼人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任由自己的身影沦落在狼狈的细雨中。
现在是早上八点,按以往而言,这个时间对于他们来说还太早。可现在,他们却并肩走在一条鹅卵石小路上,周围的环境肃杀不已,但沢田纲吉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害怕的神情,他只是一脸肃穆地向前走着,静默得有些异样。
狱寺隼人谦恭地跟着沢田纲吉的脚步,目光不免被沢田纲吉怀里的白色菊花所吸引。菊花在意大利代表着悠远的怀念和祭奠。年轻的首领向来谨言慎行,他不会不知道菊花所代表的含义,既然这束不祥之花出现在了沢田纲吉的手上,那就只能证明,他想要祭奠或怀念某个人,或者,某些人。他们有可能长眠于六尺之下,也有可能流落天涯海角,但他们所留下的结局是一样的——他们无法再与沢田纲吉相见,徒留沢田纲吉于痛苦和怀缅的漩涡当中。
能值得被沢田纲吉如此怀念的人,定不是泛泛之辈。是reborn先生,还是九代目先生?如果不是尊敬的长辈,那是否是某个曾经交好的好友,同伴?
还是说……是某个曾经倾心过的人?
想到这里,狱寺隼人的脸色有些沉重。他努力克制着心里莫名燃起的妒火,将目光不着痕迹地收回。但沢田纲吉还是有所察觉,他偏过头,隔着雨水和花瓣,看向神情不太自然的属下。
“怎么了,隼人?你在想什么?”沢田纲吉停了下来,伸出手,抚开狱寺隼人黏在前额的银发,当他收回手时,掌心上留下了一串湿漉漉的水痕,“怎么在淋雨?不用顾忌我的身体,赶紧来伞下吧,别着凉了。”
沢田纲吉边说着,边就着狱寺隼人握着伞柄的手,将雨伞往狱寺隼人的方向挪了不少。两人就在秋雨汹涌的世界下对视,而宽阔的伞檐遮蔽了雨水的侵袭。
“十代目……您甚少穿得如此正式,难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在与好奇心以及妒火缠斗许久之后,狱寺隼人终归还是恢复了理智,没有把蘸着醋酸的问话说出。他酝酿了一会儿,才勉强换了另一个没有那么冒犯的询问形式,“我从未见过您穿过这件披风。”
“与其问‘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不如直接问‘我们要去哪里’吧,相信你得到后者的答案后,就会明白一切。”沢田纲吉低下头,轻轻将花瓣上的雨水擦去,像是在温柔擦去无法流尽的眼泪,“隼人如此聪慧,想必已经看出来这束花的意义了吧?”
“是的,十代目。所以,我们要去往何方?早上,您只是很认真地叫我陪您出去,并没有告诉我答案。”在应答完沢田纲吉的期许后,狱寺隼人抿紧了唇,沉默半瞬,又不自觉地把眼神移到菊花之上。
他在等待一个答案,哪怕这个答案也许会把双方的心都剜得鲜血淋漓。
可在这时,沢田纲吉停下了脚步。他勉强勾起一个笑意,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而狱寺隼人也顺着沢田纲吉的眼神,偏头看向了他们即将抵达的目的地。那是一扇巨大到让人喘不过气的铁门,而在铁门之后,正锁着一颗枯萎成暗黑色的老树,以及铺陈在草坪之上的片片墓碑。这些瘦削的墓碑皆呈暗灰色,像是此刻的天空沉淀而下,凝结成一个个生命的终结。狱寺隼人的眼神僵硬而上,隔着雨帘看清了铁门上悬挂着的几个字母。
“卡塔尼亚玛特里可拉墓地”,一处象征死亡的墓地居然被命名成“新生”。
“这里就是我们此行的终点。”沢田纲吉深吸了一口气,在狱寺隼人的陪伴下,一瘸一拐地走向那扇铁门。他伸出手,叩了叩墓地的铁门,金属被敲响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地里回荡,萦绕在两人渺小的身影旁边。
在不远处,一个矮小驼背的身影慢慢地从铁门之后踱了过来。那是一个盲了眼睛的老者,他没有撑伞,也没有上来便赶着向沢田纲吉问好,只是沉默着用钥匙打开了墓地的铁门。
“纲吉。”老者肃立在沢田纲吉之前,那双被黑色布条蒙住的盲眼像是可以穿透一切,直直望向握着花束的沢田纲吉,“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准时。”
“塔鲁博爷爷。”沢田纲吉恭敬地鞠了一躬,眼神却不免染上一点悲伤和怀念,“您最近过得如何?我应该让您来基地的,而不应该留您一人孤独地守着墓地。”
“哈哈哈,这有什么。我也是老头子了,住在清净远人的地方堪称不错,更何况,这可是彭格列组织祖传的安眠之地呀。”被称为塔鲁博的老者无所谓地摆摆手,却又再一次精准地转向了狱寺隼人的方向,“倒是你,最近有好点吗?我似乎察觉到了旁人的存在。你又重新开始了系统所赋予的任务,是吗?”
塔鲁博的询问换回了良久的沉默。半晌,沢田纲吉的应答才沉沉响起,“是的,塔鲁博爷爷。我旁边站着的是我的新属下,狱寺隼人。隼人,这是塔鲁博爷爷,彭格列组织的首席机械顾问,为组织做出了诸多贡献。”
出于对长辈的尊敬和对首领的忠诚,狱寺隼人朝塔鲁博鞠躬致意。塔鲁博叠着层层褶皱的脸出乎意料地露出一个笑容,他伸出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是个好孩子,我能看得出来,他对你足够忠诚。这就好,擅长反叛的人要不得。”塔鲁博转过身,开始朝前路慢慢挪去,“开始新生活总是好事,我很高兴你能慢慢走出伤痛。我相信,那几个孩子的在天之灵在看到你的现状之后,也会为你的新生而感到如释重负。”
听到塔鲁博的话后,沢田纲吉僵硬了一瞬,但他很快便调整过来,朝狱寺隼人勾起笑意,抬脚跟住塔鲁博的步伐。狱寺隼人也忙跟上沢田纲吉,把伞稳稳遮在首领的头上。
他们穿过片片由墓碑形成的灌丛,直到在最末尾才停下。立在他们面前的是几片单独的灰色墓碑,其中两块的十字架竖立其上,在雨里孤独地气息奄奄。
“现在是你的时间。我这个老人家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了。”
塔鲁博安抚地拍拍沢田纲吉的手,识趣地转身,向原先来时的方向离开。而沢田纲吉点点头,视线不由得眷恋地黏在四块样式各异的墓碑上。
reborn先生、九代目先生,还有两个并不认识的名字。狱寺隼人自左向右看去,眼神疑惑地停在那两个名字上面,沢田纲吉从未提到过彭格列组织还有这两号人,他自然什么都不知情。
“笹川家之墓”,这块墓碑由三段石块叠起,后面插了一根写着字的木板。它的侧面刻着一个陌生的姓名“笹川了平”,而另一块更小的十字架墓碑上,则刻着另一个属于意大利人的名讳,“蓝波·波维诺”。
“从那个事件发生,一直到今天,刚好是三周年。”沢田纲吉垂下头,将那一大束菊花分成四份。在雨水之下,他踏出雨伞的遮蔽,蹲下身,将鲜花端正地摆在墓碑之前,摸了摸冰冷的石头,口中讷讷,“大家……今天也过得好吗?”
“十代目。”
狱寺隼人不忍地上前一步,重新将雨伞遮在首领的身上,暴雨顺流倾泻,而沢田纲吉单薄的背影在此显得格外渺小。但沢田纲吉已无暇去理会,他一直试图擦干墓碑上的雨水,可这些都是徒劳。
“隼人,我知道你在好奇什么。”沢田纲吉费力地站起身,而狱寺隼人立刻接住了沢田纲吉摇摇欲坠的身体,在伞下,他清晰地看清了沢田纲吉被雨水浇得颓败的脸,上面不知是混了雨水,还是无法察觉的眼泪。它们怀着无尽的苦痛而下,仿佛一击即碎,“这些长眠于此的人,都是我的亲人,我的一切,我曾经活在这世上的证明。九代目爷爷和reborn自然不必多说,另外两位……对我来说,是我生命中同样重要的存在。”
他在风里偏过头,重新看向那两块墓碑。此刻,他不得不颤抖地深吸了一口气,以缓解心里无法排解的怅然,“前几个月刚出院的女孩,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吧。她叫笹川京子,是我还在日本就认识的同班同学,而她的哥哥比我们年长一个年级,他的名字是笹川了平,我们都称呼他为‘大哥’。在我来到意大利后,不知为何,他们也随我来到这里,而大哥更是加入了组织,成为我最亲密的伙伴之一。”
“三年前,他也在那艘船上。明明还是大好年华,却过早因为我而葬身海底。”沢田纲吉伸手擦过脸上的液体,徒留一手空虚的冰凉,“于是,重新苏醒的我,许下了这一辈子都会坚守的誓约——我会接替大哥,让京子永远在我的庇佑之下,不会再受到任何伤害,而她的名字,也永远不会提前被刻在这块墓碑之上。当时的京子因为大哥的事情,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生了重病,我便让她住在了我名下的医院里进行疗养,暗地里施行保护。这算是我对大哥的亏欠和弥补,也算是……我对年少情愫的处理方式。”
“情愫”二字的出现让狱寺隼人暗自攥紧雨伞的伞柄,但他知道这不是发泄个人情绪的时候,所以,他只能将满腔不分场合燃起的妒火压下,执起沢田纲吉的手,轻轻地、谨慎地用手帕擦干首领手掌上停着的水。
“十代目……”
“隼人,虽然那么说,确实是有所冒犯,但在十几岁的时候,我确实喜欢过京子,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年少之人的感情有怀念的价值,即使它早已因时间过去而沉淀。”沢田纲吉接过狱寺隼人散发着木香的手帕,一点点擦过自己湿掉的脸,“但我实在不理解,为什么京子会莫名出院,我想不到她出院的理由,也不知道来接她的人是谁。但好在,她的健康恢复大半,监控之下也在很好地生活,要不然,我根本无法告慰大哥的在天之灵。”
沉默在两人和雨水之间回荡,沢田纲吉看着还呈深灰色的天空,又垂下眼,用截然不同的眼神看向另一块墓碑。他把手伸入西装的口袋,掏出几颗皱巴巴的紫色糖纸,狱寺隼人眼尖地看到,这是几颗幼稚到无可复加的葡萄味糖果,是用来哄小孩子的最佳手段。
沢田纲吉将这几颗糖果放到菊花的旁边,深深喘了口气,他摸了摸坟茔,指尖停在那个过分年轻的死亡年份,半晌,他沉沉的声音又传来,像转瞬即逝的雾气。
“这个孩子是蓝波,从他的黑手党家族脱离后便来到了组织内部,他刚进组织的时候才五岁,几乎是我见证了他的长大,我算是他的半个监护人。”沢田纲吉勉强勾起笑意,但悲痛在他的咽喉里哽咽,而狱寺隼人听得近乎要心碎,“那个夜里,我不应该顺着他的心意,让他上船。他在那个想证明自己已成为大人的夜晚里死去,生命草草翻篇,我却在如今苟延残喘。”
“十代目!您不要如此自责。”狱寺隼人伸出一只手,轻轻扶住沢田纲吉的腰身,再一次听到沢田纲吉的剖析,他的心境已是全然不同,如果第一次还对这份沉重尚且懵懂,那么这一次可谓是被爱意和苦痛压得眉头紧皱。他没有办法忽略沢田纲吉的自责,因此,他暗暗搂紧了沢田纲吉,试图用自己的温度融化沢田纲吉身上的冰冷,“没事的,没关系了,现在有我……们在,十代目。”
“我明白,隼人。”沢田纲吉抬起头和狱寺隼人对视,安抚地笑了笑,“我自知,我没有办法一直对尸身都未找全的衣冠冢哭泣。只不过……今天是纪念日,我不免触景生情,就原谅我如此任性一回吧,隼人。”
“十代目的任何都不存在‘任性’一说。我只是想斗胆和十代目一起承担一切。”狱寺隼人摇摇头,他把伞往沢田纲吉的方向倾了一些,稳稳地扶住沢田纲吉,“我是十代目的左右手,如果让十代目徒增烦恼,只能说明我十分无能。”
“隼人,你并没有给我添加什么烦恼……”
“十代目,我想接纳您的所有,哪怕不堪都没有关系。只有接纳,才能让我更好理解您的感受。如果我什么都不知情,作为旁观者看着您永远痛苦,却什么都帮不上忙的话,那这无疑就是在您的悲伤上添砖加瓦。我……我不想这样。”狱寺隼人摇摇头,深吸了口气,“我没有办法和您说出一些轻描淡写的大道理,比如什么‘都过去了’。灾难留下的伤痕不会轻易翻篇,但最重要的是现在。”
我想要您多依靠我一些。
狱寺隼人将最后一句话咽了下去,他终归还是没有勇气将这句话说出口。
雨如缄默轰鸣而下。
沢田纲吉闻言抬起头来,他定定地看着狱寺隼人,又慌乱地低下头,看向那几个有些斑驳的墓碑。坟冢上的菊花正在随着风雨摇曳着,看起来饱受侵袭,但它仍然在打击里□□着,为灰色的世界添上一抹洁白。
在此之前,他擅长在墓碑之前喁喁独语,同时扮演着被家人们环绕的孩子和被孤独眷顾的倒霉儿,然后再装作若无其事地和他们道别,一瘸一拐地离开悲伤之地。
但现在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他的属下在他的身边,而他们共同面对着逝去的灵魂,像是一场轮回的梦。
沢田纲吉咬紧了唇,他朝坟冢看了一眼,又看向狱寺隼人。半晌,他叹了口气,“隼人,能再等一会吗?我再看一会,马上就走。”
狱寺隼人忙不迭地点点头,默认沢田纲吉的一切做法。而沢田纲吉再次转过身,垂眸看着墓碑。
他现在竟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一瞬间,所有语言近乎崩溃,那些烦扰他的负面情绪也是。他这次来还是因为那日复一日的痛苦吗?似乎不完全是。
他铭记伤痕的方式变了吗?也许。追逐新的温暖并非遗忘过去、背信弃义的方式,它只是以更柔和、更幸福的形式,让疤痕沉淀成回忆,让自己能够以更好的姿态,去拾起亡人未竟的心愿。
我应该尝试去依靠隼人他们吗?
沢田纲吉又摸了摸墓碑,良久,他把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搭在了墓碑之上。这件披风是在继承仪式之前,由九代目亲手交给他的物品,它的年代可以追溯到彭格列初代创立组织之时,象征着彭格列组织的荣誉。但现在,他把这般珍贵之物解了下来,像是解开一份执着的因果。
他最后望了一眼被披风蒙上的坟茔,随后回到了狱寺隼人的伞下。他抬起眼,重新变得有光亮的双眼看向来时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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泞的路。
“走吧,隼人。等下我要告诉塔鲁博爷爷,让他把大哥后面的卒塔婆重新换一个,那个的墨迹已经看不清了。”
“是,十代目。”
沢田纲吉深吸了口气,在雨腥味中,和狱寺隼人一同撑着伞,离开了这片死寂的墓地。可他们都没看到的是,远处还有一个同样撑着伞的身影。他站在雨里,仿佛一尊雕像,阴沉地看着他们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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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纲,快进来吧,小心着凉了。”
沢田纲吉甫一踏入基地内部,便迎上了山本武担心的目光。高大的前警察站起身,忙把身上披着的夹克脱下,走到沢田纲吉的身边,试图披上。但沢田纲吉只是温柔地摆了摆手,朝山本武露出一个笑意。
“没事的,阿武。”
狱寺隼人白了山本武一眼,又把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殷勤地搭在沢田纲吉的身上。而山本武的面色同样不善,他的眼神没入沢田纲吉布满雨水的苍白面庞,心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压力捏得干瘪。他深深剜了狱寺隼人一眼,在沢田纲吉一瘸一拐地朝座椅走去时,他低声地质问陪沢田纲吉外出的狱寺隼人。
“到底怎么回事,你既然陪阿纲出去,为什么要让阿纲淋雨?你明知道阿纲身子弱,又经历了那么多次的任务,他根本没有办法淋雨。你和他到底去哪里了——”
“闭嘴,棒球混蛋。你以为我愿意吗!哪怕一滴雨滴在十代目的身上,我都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但这是十代目的命令,我没有办法违背。”狱寺隼人咬牙切齿地斜睨山本武,“至于你,你没资格知道十代目去哪里了。”
山本武被狱寺隼人的挑衅激怒了,他的脸色沉到底,而机械假肢里的武士刀蠢蠢欲动,在冰冷的容器里低鸣。而狱寺隼人也露出腰间别着的枪支,只不过,那把□□已被改造得面目全非——骷髅装饰其上,枪管延长,而暗红色的弹匣看上去危险无比。
“如果你想试试我最新改造的C.A.I,那就尽管来。”
两人剑拔弩张,但一声戏谑的笑声打断了这般焦灼的气氛。两人同时向笑声的来源看去,却发现平日里神出鬼没的六道骸坐在窗边,长发在昏沉的日光下披散,挡住了那颗正常的眼珠。那只诡异的血瞳看着狱寺隼人和山本武两人,像是在嘲讽这等幼稚的争风吃醋。
库洛姆站在桌子的另一旁,她安安静静地看着三个人,又扭过头去,扶住了想要拉开椅子坐下的沢田纲吉。而六道骸的身边凭空出现了一团淡蓝色的雾气,雾气凝结,霎时间变成了一条洁白柔软的毛巾。库洛姆识趣地拿起,轻轻将其盖在沢田纲吉湿透的头发上,擦拭着。
“BOSS为什么去淋雨了?”女人好奇地歪头,看向赶忙为沢田纲吉捧来一杯温热姜茶的狱寺隼人,她那只独眼塞满了不解和不满。六道骸则偏过头来,红眸锁定沢田纲吉啜饮姜茶的身影,两人面对而坐,被日光拉长的身影在狭窄的房间里交汇。
“今天是那个日子,是吧?”
六道骸难得没用讽刺的语气和沢田纲吉说话,而沢田纲吉垂下眸,定定地看着水面上荡起的涟漪。他没有回答,只是叹了口气,将茶杯磕回托盘上。
“纪念重复百遍就成了习惯,这次,我也只不过是臣服于某种仪式罢了。”
“哼哼哼,说到底,不还是无法释怀。”六道骸危险地抬起眉,可他周围的淡蓝色雾气自桌底溢出,慢慢攀上沢田纲吉的脚踝,逐渐向上,幻化出舒适的温度,企图让沢田纲吉安定下来,“你——”
六道骸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不远处传来了门被打开的声音,以及纷乱的警报声。红色由远及近,像潮汐般弥漫在整个基地之内。顿时,所有人都抬起头来,警觉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是叼着棒棒糖的斯帕纳。顶着凌乱卷毛的机械师踏出凌乱的暗室,手上还拿着手提电脑,他看了沢田纲吉一眼,抬脚跨出了门口。
“彭格列,号码来了。”斯帕纳咬着口里的棒棒糖,示意沢田纲吉进去暗室。沢田纲吉的脸色暗了暗,他用手撑住桌子,试图站立,而一旁恭候着的狱寺隼人和库洛姆及时地为残疾的首领献上支撑,搀扶着沢田纲吉进入警报频响的暗室。
“斯帕纳,我记得这几个月,你和强尼二都说系统处于二轮更新之中,暂时不会吐出新的号码。怎么现在突然……”在昏暗里,沢田纲吉的视线在斯帕纳和系统上的警示之间徘徊,脸上满是不解。而技术娴熟的机械师挠了挠头,也给不出一个具体的答案。
“彭格列,系统每次的更新都是不定的,我们也无法彻底摸透它的运算规律。像这种突然更改代码指令的情况也是有的,你不用担心。”
闻言,沢田纲吉点点头,但他还是不放心地抬头看向那巨大的红色Warning,像是在看着什么陌生的事物。半晌,他闭上眼,燃起纯粹的“死气之炎”,把覆满火焰的手放在机器的凹槽上。霎时间,机器轰鸣作响,它很快吐出一张尚有热气的纸张,此后再无声息。
“受害者的号码。斯帕纳,破译一下。”
斯帕纳接过那一串数字和字母组成的号码,随即开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很快,一张挂着笑脸的俊朗脸庞出现在系统的分屏幕上。这是一个男人,留着刺眼的白发,相貌留有明显的欧洲血脉,而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他左眼之下的紫色倒王冠刺青。它的尖刺如同荆棘一般野蛮生长着,抓住男人的下至,为男人平添了一点诡异的氛围。
“白兰·费德里科,住所和工作地点位于佛罗伦萨,职业是佛罗伦萨克雷吉医院的医生……职称还不低,做到主任的位置了,手下还有一支人手充足的研究小组。”斯帕纳敲了一下回车键,白兰优秀的履历立马便呈现出来,手上的优秀研究论文颇多,近几年的治愈率也稳步上升。
沢田纲吉和眯着眼微笑着的白兰对视着,不知为何,他的超直感突然开始向他播起警报,仿佛眼前这个即将受死亡胁迫的受害者不是什么好人,而是一个埋伏在草丛里的毒蛇,随时伺机而动。
怎么会这么想呢?沢田纲吉僵硬地别过眼,摇摇头。在他调整好状态后,他转身看向自己的五个属下,重新恢复之前那副冷静自持的模样。
“我明白了。斯帕纳,准备安排好假身份,大家,我们现在动身,前往佛罗伦萨。”
TBC.
*菊花:在意大利,菊花主要用于祭奠死者和扫墓
*玛特里可拉:意大利语matricola(新生)的音译
*关于32的坟墓:日本传统的坟墓主要以家族坟墓为主,一般在墓碑的正面刻上“xx家之墓”(xx代表姓氏),然后再在侧面刻上家族中去世人士的姓名(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刻的个人姓名并非本名而是佛/////教戒名,这里为了直观,直接写上了32的名字)。而坟墓的堆叠方式为“三段墓”,上中下三块石头叠在一起形成坟墓,如果堆得好的话,就说明这是一件好事,可以保佑去世的人和家族的子孙。
*卒塔婆:日本传统坟墓后面会放着的一块木板,状似佛塔,本身也起到佛塔的作用,上面会写有字迹,上半部分为梵文,下半部分为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