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溯清早起床时已不见黄药师身影,她探了探那被铺,早已凉透,显是已去得远了,便也不经心,盘算一阵,召过四个姬妾吩咐道:「爹昨日跑得远了,但应还在附近,我有要紧事去往嘉兴,你们便在此处寻上一寻,待得寻到我爹再去找我。」
几个姬妾还有犹豫,想留一二人随侍在侧,只欧阳溯既担忧杨过又挂念欧阳锋,哪里还有那等耐心听她们苦劝,便只一摆手示下,上马便独身去了。
这日傍晚欧阳溯恰奔进一城,眼见天色黯淡已是不能再行赶路了,便找了家客栈宿下。
她一路奔波本应十分好睡才是,怎奈夜间辗转只是睡不着,一时想着欧阳锋许是已经顺着命运的惯性去嘉兴救杨过了,一时想万一杨过真倒霉催的挂了可怎生是好,又一时安慰自己他有气运在身应不至于如此容易殒命。如此七想八想一番,倒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谁知到得半夜却听得些怪异啸响,她乍然一惊,悄默默从枕下掏出自己的兵器来——却是一柄玄铁折扇,是她瞧着好看又潇洒,自白驼山庄库里取的,听说乃是欧阳克同款。
等她静悄悄起身摸到窗边,那怪响却已停了,她又将窗户推开一点才听得些许人声,原是不知哪处江湖人士落在屋顶说话。
欧阳溯初初学武,内力不精,叽里咕噜听了半晌实在也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又疑心会不会与欧阳锋或是杨过有关,见那头似是没有察觉,便又将那窗缝掀大一些,谁知这一下竟望见斜对面一窗边立着个美艳少女,说是少女乃是因她面容极娇俏似是青春少艾,通身气质却不同一般少女,反是泛着些成熟妖娆。
欧阳溯乍然见之,不由得呆了一呆,那少女轻姿曼带原也似漫不经心地在听屋顶的人声,被欧阳溯一番动作惊动,立时便也转过头来望见了她。
欧阳溯顿在当场正不知理会处,那少女却身姿奇快地动了,手上缎带一摆便将她手中那窗板挥得更开些,脚上一蹬便身姿轻灵如游鱼般蹿进了屋内。
按理欧阳溯只消把住那窗板挡她一瞬,便能暂时将这少女关在窗外,只她不止习武日短且又毫无对敌经验,竟被人轻轻巧巧地闯进了屋来,被那少女冲撞一下,只发出「啊」的一声,未及出口便被那少女冰冰凉的一只手给捂住了。
欧阳溯让她那手上凉气一激,立时醒过神来,便即反抗,那折扇握在手中倒转扇柄,欲去点她穴道,只她念头转得快出手却慢了些,那扇柄还未挨到那少女丝毫便被她信手一拂,欧阳溯只觉手掌酸麻难当,那折扇便拿捏不住「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嘘,那上头的人可是来追我的,若是惊扰了他们,看我不割了你的舌头下酒。」
这少女声音娇媚,听在耳中好不悦耳,只这话的内容却也骇人。
欧阳溯满心苦涩,战战兢兢不敢言声,只随着这少女推搡的动作坐回床边。那少女却也奇怪,两人又无甚纠葛,她却将眼往欧阳溯脸上来回逡巡。
「好个俊俏小子,风姿秀雅,潇洒又不乏柔美,这双桃花眼也甚是风流多情,吾甚中意。」她边说还边以指挑起欧阳溯的脸左右观瞧。
……这少女怎似有些不大正经?
只欧阳溯也不敢拂却她手去,只好任她施为。
这少女瞧得一阵,也撒开了手来,施施然地落座一旁,道:「却也稍嫌面嫩了些,你多少年岁?」
这问题普通,欧阳溯却被她问得一顿,实是因她也不知自己今年几何。她原已成年,穿到此处之时却莫名缩了几岁,后来又同穆、杨二人过活一阵,她自己按前世经验估算,差不多也该是有十五六了。
「十六吧。」
那少女听了,只随意甩了甩披身的缎带,又问道:「你是西域人?」
现下屋中昏暗,辨不清瞳色,但方才在窗边月色明亮,惊鸿一瞥之间这少女也是瞧清了欧阳溯显不同于常人的瞳色。
「……唔,算是吧。」欧阳溯含糊应道,念头一转,又补上一句,「我爹是西毒欧阳锋。」却是她知五绝名头大,等闲人知她是西毒之后也不会不长眼的下那杀手,只盼这少女与欧阳锋没甚仇怨,不然直如自投罗网。
却听那少女轻笑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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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如银铃,戏谑道:「你爹是西毒又与我有什么干系?」
欧阳溯心凉半截:完了,这少女与欧阳锋是没甚仇怨,但听着也不买他西毒的账。
她这厢念头转了又转,这少女方才说话狠毒,但看上去却也没有要杀她的意思,只不知闯入她房来到底是要做甚?
因只道:「四海之内皆朋友,我与姑娘月下偶遇,如此有缘,自然要好生介绍一番自己的来路。」
那少女似是被她逗笑了,拿那缎带朝她脸上挥了一挥,笑言道:「好生油滑的小嘴,也不知吃得几斤蜜。」
欧阳溯被她那缎带一舞,只觉口鼻间闻见一股甜腻香味,又带着丝丝凉意,立时有种飘然昏沉之感,心中暗道不妙,幸好白驼山庄本也擅制各色蛇毒,她便也佩有一枚避毒丹在身,那避毒丹时时散发一股浅淡异香,虽说并无那等能解百毒的威力,却也有清明醒神、发散避毒之功效。
是以她闻见那少女的甜香还不就倒,借着这一时醒神之机想从怀里掏出几味解毒丹药来吃,伸出去的手却被那少女一把拉住。
「傻小子,我是担心你怕痛才给你点甜头尝尝,怎么这般胆小?」
那少女口中如此说着,手上动作却快,翻手间似是有一颗小小的暗色物什从她指尖落下,欧阳溯立时感到虎口一痛,好似被刀尖扎了一下,又似被不知甚么古怪咬了一口。
这下可是将欧阳溯骇了个魂飞魄散,只怕自个儿小命危在旦夕,颤巍巍道:「你、你给我下了甚么毒!」她强撑着力气问出话来就又感一阵眩晕,终支持不住往旁边一歪就即要倒。
那少女却是轻轻笑了一声,躬身扶住她躺下,又伸手过来抚她的脸,好似抚弄孩童般温柔,轻声道:「胆小鬼,这可是好宝贝,寻常人等还享受不到呢……」
欧阳溯从她指尖又闻到那股微凉的甜香,这下再撑不住神智,立时便昏昏然将欲睡去。
她缓缓地眨了下眼睛,阖目间只听见最后一句笑言——
「可惜现下要事在身不能多陪,你到时可要记得去南疆寻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