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 29 章
    郭靖一掌打出眼见着将毙欧阳溯于掌下,却忽觉肘间一麻,气机阻滞,再行不能,掌力霎时间散去七八成,再看欧阳溯竟自躲了去,他回身而望,黄蓉已收回了手径自立在一旁,他心中妒火猛炽,大叫道:「你做甚么拦我!莫非你心里还有惦念!」

    黄蓉见欧阳溯躲开这招便又抽身罢手,辩白道:「靖哥哥,我并没有!只是…只是她也非是故意,那日我二人确是都中了那下作药才会…」

    郭靖只是不听,狂怒道:「你莫要狡辩,若是你对这小奸夫无意,为甚么要拦着我!」他越说心中越是愤懑,只觉怒火灼得的他眼耳口鼻心都热辣辣起来。

    黄蓉默然无语,她胸中有万千成算,此时却想不出万一之可能将郭靖糊弄过去的方法,又或者她也根本无法可想,也根本不想作何想法,又或者从她不想同郭靖相亲近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自绝了生路,走进了死胡同。

    郭靖见她沉默更是一腔怒火直冲百会,竟是再不去理她,只不管不顾地叫道:「待我料理了这小奸夫再来同你说话!」说罢又是一掌飞出,这一式亢龙有悔发出不待后话,郭靖又是一掌跟上,如此重重叠起三掌亢龙有悔的威势又向欧阳溯拍去。

    如此声势骇人的三掌兜头拍来,欧阳溯压根避无可避,只得挺身而上。第一掌来势奇快却因发掌之疾而未着太过深厚之内劲,欧阳溯折扇拢起,使出一招拈字诀,扇尖点住那掌沿绕出一个圈去,便化解了此招。第二掌之内劲却威势惊人,且因第一掌之故,没了可转圜的余地,欧阳溯只得抖出另一只手,使起神驼雪山掌欲相迎击。

    这一幕可将黄蓉骇了个魂飞天外,这亢龙有悔三掌相叠乃是郭靖此前新鲜所悟,旁人不知究竟,她却是悉知内里的。这亢龙有悔之精要全在「悔」之一字,四分劲力吐出,却又要有六分劲力收回,收放自如,乃称「有悔」。郭靖一招练至大成之后,又再行探索,三招叠加,又增新变化,这第一掌使出只作三分劲力,为的是厚积薄发,第二掌积蓄了力量,乃是完足的十二分劲道,到第三掌才是那一「悔」的十足收劲,乃是个虚招。

    此时欧阳溯抬手欲相对掌,黄蓉怎不惊惧,只怕这一掌对实,欧阳溯立时筋脉崩裂,全身骨断,身死当场,也再顾不得如何,追身过去一手摧心掌直击郭靖后心而去。

    郭靖这一掌还未落至实处,便直感后心发凉,他的武功沉缓厚重,黄蓉却是轻灵迅捷的路子,是以她这一招后发先至,寒凉透骨的九阴劲力立刻便摧到了郭靖的背上,他若执意拍实这一掌,自己也会教黄蓉打成重伤。

    这电光火石之间,郭靖气得咬牙切齿,但也只得收掌回势,将黄蓉那一掌劲力拂落,他再忍之不住,红着眼怒吼道:「我才是你丈夫!你竟帮着外人来打我?」

    「靖哥哥,我不是…」

    郭靖断喝道:「你不是什么?莫非方才你不是要拿摧心掌拍我后心?你这妖女好狠的心!连自己丈夫都能杀了去!」他平日里笨嘴饶舌的,但凡生气,说话都容易结结巴巴,此刻盛怒已极,竟连口齿都变伶俐了起来,大异于常。

    「靖哥哥,不是这样的…不是…她…过儿视她如亲兄长,你若杀她,过儿必恨你入骨,还有芙儿也同她极相亲,她若知晓…」

    郭靖已没有多余的理智去顾及这些,只是怒喝道:「你还有脸提芙儿!若教芙儿知晓她娘与人通奸,她怕是再不会认你!到那时候你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黄蓉听此如遭雷击,呆立当场,郭靖却是越斥越怒,只听他道:「出了这等有辱家门的事,大家伙儿不如都一起死了干净!」说着手上运气如飞一掌就劈向黄蓉,此招威势赫赫,竟是失心疯般要杀了黄蓉。

    黄蓉本便有孕在身,行功运气大有阻碍,方才救得欧阳溯的两招也只是强撑着使出,此时心神巨震,摇摇晃晃间连站都站不住,谈何躲避,立在当场只是呆怔。

    欧阳溯见他二人说着说着郭靖便动起手来,心神大骇,万料不到郭靖竟丧心病狂到要杀黄蓉,猛扑过去揽住黄蓉一个侧身,仓促间与郭靖对了一掌,只感一股如渊巨力奔涌而来,人还飞在半空,血已止不住地从口中喷涌而出,她疼痛难当,只觉五脏六腑如被火燎,堪堪将黄蓉揽紧一些,后背便砸在了床柱之上,那床柱「砰」的一声便被砸断了,一时床倒柱塌帐幔飘飞。

    淋漓的热血洒在黄蓉面上,叫她惊醒,她忙从欧阳溯怀里坐起,抬手点了她几处大穴替她稳住伤势,又掏出九花玉露丸要喂给她。

    欧阳溯抬手止住她,也坐起身,但她只紧紧盯住郭靖,深怕他再要下杀手,叫道:「郭靖你疯了!她是你相伴多年的结发妻子!你若有恨,只管冲我来!莫要伤她!」

    郭靖双眼血红,如牛一般呼哧呼哧直喘粗气,恶狠狠地盯住她二人,却还未有动作。

    黄蓉下意识地抚了抚肚子,未见有异,略感安心,转头看向郭靖,见他木立不动,神色大不寻常,似是走火之状,惊道:「靖哥哥,快凝神静气,守巨阙之门!」两步过去,握住郭靖的手,九阴内劲吐出,引着郭靖按九阴法门运转了一周天。

    郭靖方才渐渐回神,气息一正,他只感浑身疲惫,一股黯然情绪涌上胸口,他呆呆望着黄蓉染血的面庞,好一会儿,又转向欧阳溯,心灰意冷道:「你走罢,永远别教我再看见你,否则我定杀你!」说完转身便走,再不看这二人任何一眼,直直走出门去,在那门口略微一顿,挥手将半扇门盏拍飞出去,落进院中砸出一声巨响,人已去得远了。

    幸好今日上午三个小的被黄蓉打发去缠着柯镇恶往后山采菌子了,否则这场风波必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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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阖岛不宁。

    欧阳溯受的内伤颇重,黄蓉勉力给她输了些内力,又喂了好些九花玉露丸,方才渐渐止住呕血之势,因她伤重动作迟缓,黄蓉便替她略收拾了下,又抱她去那渡口泊着的船上,待将她抱进船舱厢房里安置好,黄蓉又给她揣上数瓶九花玉露丸在包袱里,因着担心她治伤有碍,还特意匆匆写了九阴真经疗伤篇给她一并塞进包袱里。

    两人默默无言地相对好一会儿,才教欧阳溯忍不住的轻咳声打破这沉默,黄蓉又替她输了几分内力稳住伤势,轻声道:「回去好生将养,莫要胡玩害了伤势。」

    欧阳溯知她要走了,好生不舍,两眼里不自觉涌出热泪来,软声道:「蓉姐姐,我胸口好痛,定是内伤捣鬼,求你亲亲我好不好?你亲亲我就不痛了…」

    黄蓉叹了一声,眼中也不觉湿润,到底年长,忍着没教泪落下来,俯下身去轻轻亲了欧阳溯一下,只觉她唇息间都有股血腥味,又忍不住担忧起她的伤势,黄蓉心知她这是内腑受损,倒侥幸地未伤及筋脉根本,只是难免忧心,怕欧阳溯不乖乖养伤。

    欧阳溯故作喜笑颜开,不教黄蓉同她一起难受,还咂咂嘴道:「好姐姐,有你这一亲,我再不会有事啦,以后你出岛定能听见我在江湖上叱咤风云的名头!」

    黄蓉也掩下愁肠,笑骂她道:「你别去胡闹胡玩,搅风搅雨,又惹了不知哪里的貌美老太便是谢天谢地了!」

    略叙这两句,黄蓉便起身欲要回岛了,欧阳溯忙坐起身拉住她手道:「蓉姐姐,你听我说……」

    她实在有些怕郭靖再动杀心伤了黄蓉,一路过来只是苦思冥想欲求一良策,到底教她寻思出个法儿来。

    只听她道:「郭大侠一时想不开,要杀你,我希望此非他本心,只是到底无法安心,方才我想起一法……若是…若是他又要杀你,你又无法抵挡,你便告诉他我有一法子能替大宋免去眼下的战乱之祸,能教蒙古十数年内不犯我朝,我只消他不伤你,倘若他敢伤你,我必帮蒙古,到时我来寻他报仇,生灵涂炭,皆是他害你之故!」

    黄蓉霍然抬头,惊诧地望向欧阳溯,心道连武穆遗书都不见得能救万民于水火,欧阳溯竟有甚神异法子能这般厉害?

    黄蓉虽有些好奇,却也不问,怕这时候提起又再劳她费神,心里感念她心意,顿生出无限不舍来,却也不能表现出来,只握住她手道:「你放心,他只是一时想岔了,我不会有事的。」说完这句,怕又再生惦念,松开手转身便要走。

    却教欧阳溯一把扯住,她身受重伤,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自个儿从榻上站起,两下将黄蓉拉近,倾身就吻了下去。

    两人紧紧相贴抱持在一起,吻得痴缠,一吻过后,欧阳溯松开了她,黄蓉也未抬头再看她一眼,转身决绝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