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溯自在渡口边住下,日日只是圈在宅子里养伤,因欧阳锋又不知自个儿犯疯症摸去了哪里,绣雪便带着剪霜出去寻了,只得裁青、织荷二人照料。
织荷向来是个细致小姑娘,裁青却也不似她平日拉拉扯扯、黏黏糊糊的表现那般不庄重,反是妥贴备至,两人悉心照料,将欧阳溯照顾得妥妥当当,欧阳溯自己却只是颓唐,懒吃懒睡不说,时常连话也懒怠说上一句,成日里只是闷在屋子里发呆。
如此过得一阵,欧阳溯伤养得七七八八,人却越发清减起来,有时连梳洗都觉倦怠,只赖在床上放懒,或者胡乱披个袍子便在院中坐着。这日她便又赖在床上懒怠起身,歪在床头随意一倚,手中攒着本杂书,视线落在那书页上,心思却不知飘去了哪里。
裁青端着午膳过来时,看到她又是这般情状,只觉气不打一处来,将那膳盘重重放在桌上,两步踏过去,上手就夺了欧阳溯手中的书扔在一边,骂道:「你成日里这般作态,到底是在折腾谁?成天价儿半夜不寝,过午不起,早膳不用,午食晚食连平日里的一半都用不到,好好一个风流倜傥公子,现在熬成个瘦弱书生,那衣衫在身上都挂不住,走在路上旁人还以为是谁家撑衣杆子跑出来了!」
欧阳溯教她一通痛骂,愣了一息才反应过来,这还是她头次看到裁青发火,倒是新奇,她惯来一副妖妖娆娆含情带笑的模样,此刻两弯蛾眉紧蹙,凤眼里闪着怒火,把欧阳溯看得呆住。
「哎呀,我没有……」欧阳溯想说自己没有作态,她知道自个儿只不过是痛失所爱,过得一阵子待心情平复便会好了。
却被裁青打断道:「没有什么?莫非少主没有心心念念着魔一般想着那人?」
欧阳溯心里一惊,装道:「什么?」
「少主你别装了,她们看不出,我却是明白的,你钟情那黄帮主、郭夫人,是也不是?」
欧阳溯不想她敏锐如斯,她们也就那次同黄蓉打了个照面,这样竟也让她瞧出来了。
裁青看她被自己说的没话,又气哼哼道:「你喜欢谁不好,为甚么要去喜欢她?她都有丈夫女儿了你怎么抢得过?就算你实在喜欢她,又为甚么要这般作践自己?你伤得这样重,再不好好调养,若是留下暗病可怎么是好?你这样折腾,是想教我们也不好过么?就算、就算你心里不痛快,难道我们便谁都比不过她么?你既让我们进门,又为什么不要我?」说到最后,已是眼中含泪,好不委屈。
欧阳溯忙想掏帕子给她拭泪,但她连外袍都没穿,只好拎起中衣袖子给她揩泪。
裁青自个儿扯过她袖子抹了抹脸,一把将她手推开,自己又气冲冲地出去了。
欧阳溯愣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也知自己这阵子抑郁哀痛,只想着黄蓉,相思成疾了,到底是听了裁青的劝,爬起身来好生打理了一番,去寻裁青织荷一同用饭。
自从离了白驼山庄,她们也有好长一阵子未同桌用饭了,时人待妾室比奴仆好不了多少,都是主子吃饭,侍妾们站着伺候的,欧阳溯却不讲究这些,向来都是招呼她们一道用饭的。
织荷是个乖巧姑娘,听欧阳溯说让厨娘张罗了一桌好菜,便随着她进屋乖乖落座了,裁青却拿腔拿调没个好脸色,欧阳溯也不见怪,又哄了好几句,裁青才气哼哼地入座了。
欧阳溯也有好些时日没好好用饭了,现下情绪回拢,看到一桌好菜不免食指大动,但她瞄了瞄裁青,先伸筷子去夹那碟平平无奇的小炒肉,这是先时裁青端来的,有些凉了,欧阳溯让厨娘又温了温才端上来,她知道这定是裁青亲自做的,便先吃这几道菜。
果然裁青见她净顾着吃这头几个菜脸色好了不少,还又给她夹了几筷子厨上新做的她爱吃的菜,欧阳溯抬脸冲她温温一笑,裁青只是白眼,过了稍许,见欧阳溯进食放缓,才斟酌着问道:「少主的伤是怎么来的?」
那日她二人接到报信,在渡口迎回欧阳溯可吓了一大跳,只是她不肯说,两人便没再多问,只忙着收拾照料,现下氛围合适,裁青便又将这话问出,她知道这么重的伤,必是郭靖或黄蓉这种高手才能办到,只不知到底是哪位做的。
织荷咽下嘴里的饭,也忙忙问道:「是啊,少主,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在四人中年纪最小,颇有几分天真烂漫,虽然手脚利落、做事细致,却是不像裁青能想到那么深的,只当欧阳溯在桃花岛上闹了不愉快被人欺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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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溯不想再在这事上多加纠结,想了一想,才道:「郭大侠一时神思出岔,走火入魔了,我那日受了一掌,没事的……日后你们多避着些桃花岛上的人,不是我们好招惹的。」
织荷听了乖乖应下,只心疼欧阳溯道:「那少主好好养伤,日后不要再同这些坏人来往了。」
欧阳溯闻言一笑,道:「好,我不同坏人来往。」她的蓉姐姐可不是坏人。
裁青心知必是因着黄蓉引出的祸端,但也不好说得,少主自己愿受,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只闷闷道:「若是再这样,我便告诉庄主去,凭他甚么大侠,也不能这般伤人!」
欧阳溯心道:搞不好欧阳锋见着他二人就跟上次遇见黄老邪一般疯病发作被吓走了,我还指望他呢!
便只应了一声,心里却也寻思起来,不能再这般自怨自抑地倦怠下去了,失恋也不能颓了自己意气,日后若再相逢,蓉姐姐也当瞧她这般不上,且万一郭靖要再杀她,也得怎生有个抵挡才是,之后还须得发奋练功。
想完这头,便又欢畅地吃起来,又张罗二女吃喝,引些时兴话头同二人说笑。
这般过得月许,欧阳溯伤已好全,裁青织荷二人又将她养回些肉,欧阳溯自觉状态大好,不安分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这日接到郭芙的信,言辞间看着岛上似无不妥,又见她提到杨过,便也想起杨过这头来,一时寻思自己日日宅在屋中练功也确有些发闷,便决定上终南山瞧瞧杨过去。
自上次欧阳溯嘱咐她们照看杨过以来,她便没再过问,因着是绣雪一手打理,裁青织荷便也不知杨过之近况,欧阳溯也不以为意,自己估摸着都过了这许久了,杨过应是已经入了古墓派,便潇潇洒洒往终南山而去,想着问杨过借那寒玉床睡一睡,自己也好尝尝新鲜,体验体验睡觉也能长内力的好处。
裁青本还要跟去,只是欧阳溯到底不能放心织荷一个美貌女子自己独个儿,虽然自家宅中也守了些个武功不错的下属,却也还是让她俩一块安心些,且她也不欲裁青再往她身上栽得更深,自己独身上路也更自在,便照旧是自个儿悠哉悠哉地上路了。
如此这般,她便是恰好错过了郭芙欲告知她自己要有弟弟妹妹们的喜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