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尾随
    阎壑没跟着去周媛的葬礼,他在李示的房间里蹲守,等着新线索的出现。

    孙常祠问程心悠为什么周媛的葬礼准备的这么快,早上人还在救护车上,怎么这会儿连葬礼场地都已经布置好。

    程心悠只说不知道。

    葬礼现场的人很多,却是无一例外的女宾,都穿了身黑,面向灵位沉痛地鞠躬,各自搭上礼金,再各自散去。

    那对扑在救护车的中年夫妇一个回礼一个收礼,配合得好不默契。

    程心悠来时周媛的母亲显得过于激动,原本平和的神情变得憎恶,尖长的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直直指着江袭和孙常祠,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不是他们。”程心悠拦在他们身前,“他们打了那个教唆媛媛跳楼的人。”

    “你有什么证据?”周媛的母亲冷笑,“你怎么确定不是?”

    程心悠沉默片刻,让开了半边身子。

    孙常祠暴露在周媛母亲眼里,程心悠并不回头,定定和周媛母亲对视,“他送媛媛回过家。”

    “如果是他的话。”程心悠低垂着眉眼,“那天晚上就会这样。”

    孙常祠不清楚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他只看见看着周媛母亲的眼眶通红,然后让开了路。

    “你们可以给媛媛上香。”她说,“就当做谢谢你们送她回家的谢礼。”

    香是黑色,点燃之后有股臭气萦绕在鼻尖,味道很熟悉。

    江袭和孙常祠给周媛点了香,在要鞠躬时被程心悠制止。

    “你们不需要。”程心悠说。

    回去的路上程心悠先一步离去,她说她要去班主任那里收拾周媛的遗物。

    孙常祠和江袭往回走,踩着秋风慢腾腾地挪。

    全体教职工都放了一天假,学校里只有进进出出的警员,江袭和孙常祠从树林走回去,在那棵森然的树下看见只烤红薯。

    程心悠早上也买了只烤红薯。

    先前被削掉的树皮已经长好,不知道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

    “我闻到了。”孙常祠说,“那几根香点燃之后全是树里的尸臭味。”

    江袭点点头。

    “为什么说这是谢礼?”孙常祠看着那只红薯问,“周媛是树里的东西?”

    江袭并不回答。

    孙常祠也没再问。

    树叶在鞋跟下被碾烂,吱吱呀呀,碎屑抖了满地。

    阎壑在他们回来时迎出房门,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孟回极,他看起来虚弱至极,整个人都萎靡下去。

    “老钱死了。”孟回极说。

    江袭面露难过:“我深表遗憾。”

    孟回极看着江袭,半晌后突然笑出声,嘲讽至极,“江先生,你早就发现老钱会死,对不对?”

    江袭无奈:“我不是神,没有预知能力。孟总,不要污蔑好人。”

    孟回极冷笑,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你敢说你不知道老钱跟踪了周媛? ”

    江袭依旧温文:“我只是猜测而已,而且相比于怀疑钱总,我更倾向于是您谋划了行动,李示和钱总不过是实施者。”

    孟回极沉默下去。

    “我知道他是跟踪者和我能阻止他的死亡是两回事。”江袭说,“对不对?”

    孟回极闭上眼:“抱歉。”

    “我只是没办法接受……”他蹲下身去,把脸埋在臂弯里哭出声,“没法接受是我害死了老钱。”

    “是我出的主意让他带上李示偷偷跟着你们,可我没想害死他,我不知道,不知道跟踪人会死……”

    他哭的撕心裂肺,阎壑往边上挪了挪,凑到了孙常祠身边。

    “你看起来怎么也和哭了一样。”阎壑说,“一个个都怎么了?”

    孙常祠没回答他。

    江袭蹲下身,拍了拍孟回极的肩:“如果被发现的时候他就立刻现身的话,大概率是不会死的。”

    “是你吗?”江袭说,“是你一再强调,让他跟踪的路上千万不要被发现,才让他害怕地躲了起来被怪物害死的吗?”

    孟回极嚎啕大哭。

    他不放心江袭,害怕江袭会隐瞒线索,更害怕江袭会阴死他们祭天,所以他撺掇钱忠良去结交李示,带着李示一起跟踪送周媛回家的孙常祠。

    周媛警告孙常祠不要跟在身后的话钱忠良也听到,他回来后告诉了孟回极,李示死的那天钱忠良和他都意识到了不对,可他们想不出活命的办法。

    那天李示的尸体消失后,钱忠良跟着孟回极回了房间,他焦虑不安,以至于声嘶力竭地辱骂孟回极,控诉孟回极会害死他。

    气急时他搬起花盆要砸孟回极的脑袋,被孟回极躲开并把他绑在了椅子上。

    他只是生气钱忠良不信他,但他没想到今天再去到那个房间时,椅子上绑着的已经成了一具血尸。

    那具血尸嗓眼里发出“赫赫”声,在他眼皮底下倏地消失,伴随着满地的血迹和肉碎。

    孟回极哭得吐了一地,江袭递给他两张纸,绕过他推开了李示的房门。

    “有新线索吗。”江袭问。

    阎壑脸色有些古怪:“房间里没发现,但那部手机上有。”

    江袭示意他继续说。

    阎壑把手机从兜里摸出来,摁了两下调出了短信界面,“出现了新信息,李示给那个号码不停地发信息,说周媛会去找他们的。”

    “当着我的面自己发出去的,”阎壑打了个寒战,“吓死人。”

    江袭看了看时间,是他们去周媛葬礼的时候。

    “孟总。”江袭挥了挥手,示意阎壑把孟回极扶起来,“冷静下来之后来我公寓,咱们聊一聊后续过关的事。”

    “别太难过。”江袭说。

    裴素下班回来时孟回极已经坐在江袭房间的沙发,程心悠还没回来。

    江袭在阎壑掺着孟回极冷水浇头时去了趟程心悠的学校——他的邮箱收到了一份来自程心悠学校的offer,邀请他担任学校心理顾问。

    在江袭本人并没有进行任何操作的情况下,“江袭”向程心悠的学校发出了入职申请,理由是他目睹了周媛的跳楼,认为他们学校需要一个心理顾问。

    他借此成功应聘上了心理老师。

    只是去学校拿到教师身份的江袭脸色实在算不上好,他形容周媛跳楼后拿到这个身份“是个让人恶心的契机”。

    是人命换来的任务身份,虽然只是npc,却依旧恶心的令人发指。

    “我现在知道程心悠为什么这么恶心你和我了。”江袭看向裴素,“这两个心理医生能干出的事的确恶心。”

    裴素耸肩。

    “我们找到了怪物。”江袭指尖点点桌面,身边人蓦然坐直了身子的裴素,“但只找到了一个,是周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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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素眉心蹙起,她已经点开了面板,心急如焚的打开了提交任务的界面,“不就这一个?”

    江袭看着她:“你提交了?”

    裴素难得心虚:“……还没有。”

    只是已经打好了一个周字。

    “如果不想因为提交错误被系统直接抹除存在,”江袭转回视线,“最好先不要提交。”

    裴素悻悻收手。

    “怎么确定的。”孟回极问。

    “周媛葬礼上的香和树里的味道一样。”孙常祠说,“去之前程心悠告诉江袭,她很快就能再见到周媛。”

    “还有那只红薯和李示手机里的信息。”

    孟回极“嗯”了声,把头低下去。

    “今天周五,下周一我就该入职了。”江袭说,“这个本应该很快就会结束。”

    “如果程心悠足够配合。”

    程心悠的确很配合,她收拾好了周媛遗物后就住进了裴素家,一整个周末都在看着窗外发呆。

    许久不见的花蜜跳到她怀里撒娇她也没反应,始终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

    裴素试着叫过她吃饭和她交流,均以失败告终,程心悠后知后觉的悲伤着,枯坐了整整两天。

    周一的清晨江袭出发得很早,他规避了不小心缀行在程心悠身后被判定为跟踪的可能。

    裴素不敢扔下木偶一样的程心悠自己去上班,只能请假。

    阎壑和裴素一起守着程心悠,孙常祠去那棵树周围蹲点。

    裴素的门在八点左右被敲响,门外站着的青年眉眼忧郁,穿着最简单的衬衫长裤,自称是程心悠的班主任。

    “免贵姓缪。”缪之阑说,“我来看看心悠。”

    裴素放他进门。

    程心悠对缪之阑的到来有轻微的反应,她转动了眼珠,斜睨着缪之阑,又很快转回去。

    缪之阑眉眼间的忧郁更甚,他退出主卧,和裴素阎壑在客厅坐下。

    “我们几家是世交。”缪之阑说,“我的父亲和她们的父母是同辈,我们在一个大院里长大,我刚好又比心悠和媛媛大一些,她们都喊我一声哥。”

    阎壑心说大十几岁可不是简单的大一些吧,抬眼时却正好和缪之阑撞上目光。

    “是媛媛先转来的这边。”缪之阑说,“她在我们那里遇到了一些怪事,所以我让叔叔婶婶把她转到了我的班里,我也好一直照顾着。”

    “后来就是心悠。”缪之阑闭上眼,“她遇见了怪事,但又不肯和我说,直到后来认识了两个心理医生,他们劝她换个环境,我才把她转到了我这里。”

    “是我没保护好我的学生。”缪之阑把脸埋在手掌心里,“也没有保护好我的妹妹。”

    美男落泪果然很养眼,裴素想。

    不管是孙常祠还是这个缪之阑,哭起来的样子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养眼得很。

    “劳问。”裴素说,“据我们去了媛媛葬礼的朋友说,似乎没看见你的身影?”

    缪之阑吸吸鼻子:“媛媛的尸身送检了法医……由于一些原因,叔叔婶婶拒绝男宾参加葬礼。”

    裴素嘴角牵起,笑意冷淡,“一口一声媛媛叫的好亲切,那缪老师方便告知媛媛的死因吗?”

    缪之阑沉默下去。

    “抱歉。”半晌,缪之阑才开口道,“这是媛媛的隐私,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