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香……”
考核场地外,异乎以往的甜腻香气秒速扩散,催得考师们都有些压不住自制力。
“瑞音,是你的学生吗?怎么会有这么浓烈的香气,过于催情了。”一位魅魔老者凭指引来到瑞音身前。
她正守着几位幻境里的学生,闭目养神。
“你别装了。”瑞音额头浮起一层汗,颈窝有不断的白气冒出来。老者一眼识破她的难耐。
瑞音睁开眼倏地睁开眼,眼白处变形成赤红色,吞咽声咕噜咕噜响动。
“幻境里应该是模拟服务对象才对,怎么会有比预制粮还真实的香味?”老者给瑞音塞入一块压制食物,幡然说:“你这位学生是难得一见的天才。”
为了考验魅魔以后捕食的能力,要想催化出更好的食物,就得有过硬的服务技术。幻境世界中,魅魔们默认和由云雾化成的模拟人交/合,考师们会提前在这些模拟人上撒下香粉,能力越强,香气越浓。
也可自行连接到人类世界的梦里,但没有香粉,催化概率极低。会产生无香和香味不可控地溢散两个极端,毕竟梦里的接触是意识形态的触碰,要分泌香味更是难上加难。
出于精神洁癖,大多魅魔不会选这个方式,除非,早就做好了要下界和这个人结契的准备。
更改规则后的魅魔世界于今从未出现连接人类梦境制造出迷人香的魅魔。
老者调出闻澳的资料,“他已经诞生十八年了,这过程中怎么会没人发现他的能力呢?”
说着,他警觉地看向瑞音绷直的肩膀,“他是你带大的,你做了什么?”
老者紧攒着手中的拐杖,警告道:“快让他出来,香气已经影响到周围其他考生了,这样下去,这批学生的通过率会大打折扣。瑞音,他就不该参加考核,你瞒报天赋异禀的学员,我会向上边检举你。”
十余个幻境地震般抖动,保护膜出现了延伸的裂痕。
不待瑞音出手,球体消散,闻澳的身形一点点清晰,香气往他身上收纳,直至他饱腹地睁眼。
“你现在举报我来不及了。”瑞音从贪食的迷离中抽离出来,音色发颤,“他通过了考核,我们留不住他。”
“你、你明明知道这类人是要留在这里守护魅魔的,希望你最好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你等着接受监拘的惩罚吧。”老者恨铁不成钢地甩手离开。
瑞音腾空变出一束花,苦笑着递给闻澳,“恭喜。”
闻澳没伸手去接,他收集到的美味让他精神气大好,并未给她摆脸色,“你可以拿走你的东西了。”
“你并不是非得去人类世界找伴侣,魅魔间才是同族且相互契合的个体。”瑞音回避他的话。
“我有目标了,不需要你操心。”闻澳现出两道翅膀,透亮的瞳仁一瞬染成黑色,“瑞音,你对我有养育之恩,不要让我们之间变得更难堪。”
“我取不出来。”瑞音摇头别开失落的眼,强调道:“那个东西对你没有影响。”
闻澳敛目冷眼瞧着小臂上那个标记,用火当着瑞音的面灼去了表皮,对此厌恶至极,“如果不是砍手不能再生,我会断臂。”
说罢,他张开翅膀飞离,其余学生随后结束考试,都累得气喘吁吁。
“瑞音,为什么要在考核中途加香粉提高难度打扰我们,我本来有信心拿良好,现在只能刚过及格线。”
不少魅魔心有不快地吐槽道。
瑞音背过身,“你的技术是切实用在以后伴侣身上的,现在打多少分,又有什么关系。”
她难得嘴毒地说:“有些魅魔考核时拿头等,结契后痿了的也不在少数。”
“瑞音,你的意思没通过考核的以后发展空间也很大是吗?可以破例——”
“闻澳呢?”有魅魔打断问。
“我看到他往住处飞了,应该要收拾东西出发。”
“今天风向不太对,他今晚就急着出发?”
“像他这么强的能者,食欲自然也会更大,不马上大吃一顿,说不定连维持到人类世界的力气都没有。”
……
*
布里市从午时开始大面积发布黄色预警,断断续续下了几阵,临近零点,闷雷轰响,震耳欲聋的像像要把城市劈开。
“润吉。”柯莉一掌抵在窄巷的墙面,虚弱地喊。
“我在主人。”润吉在她背包里回她。
燥热的蒸汽裹着,浑身不舒畅地出汗,柯莉嘴唇发白,软塌塌地靠上去,“我有点喘不上气了,还有多久?”
“还有两个小时。”润吉播报着。
“主人,马上就要下雨了,你……”润吉自被制造起就没有过“情感”这个东西,但听到柯莉的服软的声线,它竟也对直述真相而感到犹豫。
据这三天观察,柯莉是一个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
她的小居室温馨而干净,整齐排列的奖状厚厚一沓地安置在她书柜,有一列专门用来摆放奖杯的玻璃柜,她引以为傲地将其展示出来,每天都会站在面前欣赏几眼。
除此外,她还是个爱念旧的人,合照一张纸压在透明胶壳中封存,她锁着上边的人一看就呆几十分钟,却从不和他们联系。
她的消息列表空荡荡,唯有工作群最热情,她还把它们都屏蔽了。
如果不是大晚上地撞见它撕掉它的外膜,也不会和它绑定。
“主人,你再找找吧,我不想你死。”润吉自认伤感地说出平调。
柯莉垂死惊坐,凶神恶煞地冲它叫唤,“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会面临要死的局面吗?我为什么找不到,是我不想吗?”
润吉自认投降地息声。
柯莉胸口震着,像是经历了一场小型地表推移。
一滴冰凉的水液砸在她鼻尖,紧接着,卧蚕下,额上,淅淅沥沥地越来越多,缓慢集结成一道雨幕,横扫似朝她盖过来。
她抬手虚挡着发丝和脸,不管不顾地在大马路上跑起来。
润吉出声,“主人,开伞。”
柯莉烦躁的心情燃到顶点,但她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我都淋着雨,你还想打伞?当我圣母啊。”
润吉被怼得无处反驳,它的机能是会启动保护机制,但它总觉得它不是柯莉说的意思才对。
柯莉没摸到伞,她骂骂咧咧,“废物,淋不了雨不会早说。”
双手一边摸到一个压在包底的透明饼干盒,把饼干都倒出来,用身子挡住雨,将润吉丢了进去封上,又撕了截透明胶布黏紧边角,“从现在开始,你能闭嘴就闭嘴,我可不想死前还有人吵我。”
润吉疑惑地探查着柯莉行走的路线,是往回家的方向,“主人,你不找了吗?”
“找个屁,我不想死外边。”柯莉软绵绵地说。
过了几秒,她又后悔,“哎,我死家里臭了怎么办,你记得叫人给我收尸。”
雨水从她发丝间流下,她说话时兜了满嘴的水,“现在回去还能洗个澡,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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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得太难看。”
想起什么,又补充,“我锁住的柜子里有两万现金,够买个不错的棺材和寿衣,如果有余钱,我要化漂亮一点的妆。”
“润吉,润吉?你记住没有?”
柯莉没从外套里把它掏出来,不说话就不说话,估计是被她骂得有脾气了,反正她的后事交代完,也不会和它有交流。
雨势有不减反增的趋势,衣服裤子吸饱了水,她走得笨重,楼道里全是她的水脚印。
同刻,天上有一道同样被卷入风雨里的黑影。
闻澳的一对翅膀包住他的身体,泛出一圈亮眼的银光,雨水被隔绝在外,风氏诡异,他怎么飞都定在原地。
下来前,他反复确认过她的气息就在布里市移动,可刚飞出魅魔地界,她的气味就递减到微弱得几不可察,现在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飞错了?
她搬家了?
闻澳在漩涡里碰了两三个来回后冷静下来。
闪电从他腰侧划过,带起一阵烧焦的蛋白质的味道。
他反头察看翅膀,羽尾被燃着一点火星,又速度被漏入的雨水熄灭,蹿出一条白烟。
银光泯灭,冰凉的雨倾盆倒在他头上,彻底浇湿他,闻澳张开双手控制平衡,接连几次无反应。
他毫无预兆地加速下坠。
糟。
这个时候能力失灵。
闻澳摊开双手在坠落中反身用翅膀护住背脊和头部。狂风不规矩地撞得他东倒西歪,像片浮叶左右飘摇。
坠地之前,闻澳蓄积起体内的能量让身体立起,“啪——”
一掌风力掀来,他做的无用功被不留情面地摧毁,他不受控地砸到一面窗户上,都没来得及喊疼,两窗没有上锁,他直接击碎了玻璃,掉了进去。
碎渣滓对他紧实的皮肉没有威胁,却仍刮伤了他皮肤。
闻澳翻身捂住胸口,把碾在上边的渣滓拔出来。
他环视了圈卧室的内景,白粉的简约色调,到处都搭着毛绒绒的配饰,衣架上挂的一列修身干练款的裙装,是最为格格不入的东西。
门外,柯莉合上大门,脱掉外衣外裤,走一路丢一路,进浴室简单擦干身子,换了套舒适的睡衣,光脚走到卧室门口。
她摁上门把,另一手搭在脉搏处,虚弱得她都快摁不出来心跳了。
柯莉痴痴地出了会儿神,扭开门拖着步子走进卧室。
还剩下一个半小时,她向来是个顺应事情发展的人,命数如此,她懒得挣扎。
让她在恶劣的天气里摧残自我,还不如趁着最后的时间躺平接受天降的死亡。
她发愣地低下眼,余光瞥到一个黑漆漆的大块头。
柯莉迟缓地睁了睁眼,眼皮好重,又垂眼。
这一秒间,她猝不及防和闻澳对视上。
男人躺在地上,身后一对乌黑的翅膀有咕咕的血液往外冒,淌湿他的羽毛,他的胸口的衣物紧贴肌肉走势,勒出两条完美的胸廓线。腹部垒块分明,跟呼吸在上下移动。
雨水浸透他全身,头发还在湿哒哒地往下掉水,额发下一对漆黑的眸子凌厉,但没有散发出恐吓的凶煞,反而是因湿掉而彰显着闯人居室的歉意,浑身都湿漉漉得让人有想要凌辱的冲动。
柯莉伸手在眼前晃了晃,又张合双眼,确定眼前的男人没有消失后。
她忽地起死回身般洋溢起鲜活的生气,唇角翘起,惊喜问:“你、你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