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莉带着闻澳在城周的集市逛了几圈,采买了些日常蔬果,钻进了家玻璃店。
老板见是对高颜值男女,出于商人的敏觉,从进门时无精打采地靠在柱子边扒饭到眼神熠熠地小跑过来,躬身请入,“小妹妹,看玻璃吗?喜欢什么样的?装门上还是窗户呢?”
柯莉嘴角抽拉两下,暗道了句再也不自称是居家影后,他的换脸速度才值得她赞许膜拜。
“房子的窗户碎了块,干脆全换了,要两块玻璃,包上门装吗?”柯莉言简意赅地说出自己的诉求。
“可以啊,我们工人在后边吃饭呢,你选好就能安排人去给你装上。”老板洋洋洒洒地挥手。
柯莉径直往里走,没走两步就被拽停。
闻澳倾身问:“我现在身上没有钱,等下午我来结款好吗?”
柯莉大方点头,“我知道啊。”
她对他的态度就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有人类身份、进行正常生活运转的普通人,所以逗小狗似虚晃他一下,实际全不当他能有赚钱的能力。
柯莉看不穿他的想法,但于此大差不差,没定期限,“打欠条,我先垫付。”
闻澳揪紧的心在听完她的话后倏然涨开,轻笑一声,无奈跟上她跳跃的脚步。
真是个精打细算的精明鬼。
柯莉一眼看中有了面太阳折射时有彩虹折射在室内的彩色玻璃,老板正热情地要翻找出样板给她瞧,柯莉爽快地回绝,“不了,要两块透明防紫外线和降噪的吧。”
“好吧,有窗户图片和数据吗?我给工人报一下。”
“有。”柯莉调出图给他。
掉漆的黄窗框,七七八八的碎玻璃渣堆在窗口,墙皮脱落几块,露出里边的灰水泥。窗景是布里市名声在外的贫民窟,从内到外都吐露一股穷酸味儿。
老板脸阴下来,似笑非笑地看往她身后的闻澳,“我还以为是新房呢。”
他结账撕下单子往柯莉身上一甩,不管她接不接得到,“到柜台那去付款。”
柯莉舔磨着后齿,不动声色地压实了落到胸口的蓝色发票,拿起来看价格,惊问:“1500?上面标价明明是400,两面800,人工费也不至于要700吧?”
老板佯装要收回,“小姑娘,你讲讲理,你住的地方又远又偏,也要考虑工人的路程啊,工人工期满了,你能等得了的话就等电话,接受不了去别家咯。”
“具体等多久?”
“短就几天,长的话一个月也是有的。”
柯莉最是了解这一片店面的德行,一旦发现客户是蝇头,立马就会抬价劝退,如果去了其他店,指不定还要被通气遭受同等的待遇,柯莉瞄了眼闻澳,独自进里间付了钱。
她什么都没说,也没黑脸,但闻澳瞥见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
他一把揪住男人的领口,轻松地提到他身前,冷凌地低目,不屑地瞟了眼他发颤的脖子,不冷不热地问:“你的手废了?”
男人比闻澳矮了个头,被拎鸡仔似的,双脚点地和他平视,眼中尽是惶恐,“没、没有。”
“那你不会好好递?”闻澳视线落下去,看向他心脏的位置,瞳仁幻化红光。
男人双腿颤巍巍地打抖,不知脸前是什么生物,吓得呜哇呜哇的闷叫,求救的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泪哗哗地甩头,想起什么似的,又重重地点头。
闻澳俯身到他耳侧,轻飘飘地丢他一句,“知道该怎么做吧?不然,我很想尝尝你那颗黑心是什么味道。”
男人被丢在地上,慌乱地滚爬后站起来跑进里间,“别付款!”
柯莉数钱的手顿住,老板擦去额头的汗,笑得眼尾褶子堆叠,“那个,我忽然想起个事,你今天买的玻璃打特价,买一送一,人工费也可以折半,你付六百就行了。”
川剧变脸的速度都没他快。
柯莉望向门外闻澳的背影,敛目深思。
她一贯擅于察言观色,他低声下气了,她也不是好惹的,顺势也学着蹬鼻子上脸,狐假虎威的架势,“你当我们顾客的时间不是时间?把我当猴耍呢?做亏心事被发现了吧?知道欺骗顾客会遭报应的吧?”
柯莉声音刻意提高,外边配合地响了一炮。
老板被震得后背狂抖,“是是是是是。”
“做生意的,要讲良心,是什么就说什么,不要想着狗眼看人低能给增长什么气势和本领,听见了吗?”柯莉训斥道。
“听到了。”
“那玻璃什么时候能装上?”
“两小时内,必定包你满意。”
“这还差不多。”
柯莉称心如意地付了钱,“那麻烦你了老板。”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应该做的。”男人皮肉震颤,绷一个词就要咽一下口水。
柯莉一声不响地走到闻澳身后,抬掌压他背上推着他走,“不是说只在情事上有功夫吗?看你吓唬人的本事也挺有看头。”
闻澳攒拳压下灼痛的掌心,勉力笑道:“你指挥得好。”
她搂住他臂弯,“我们好有默契对不对?”
他低头轻贴她额心,“嗯。”
柯莉笑得明灿灿地冲拳,“回家!”
正午时分,装玻璃的工人如期而至。
柯莉双手环胸靠门框上盯工,闻澳找了几块布把房间里容易落灰的床和衣架等物品盖上后出了门。
闻澳走前没有向她报备要干什么。
柯莉反头对着紧闭的大门出了会神,又若无其事地投入到窗户的修缮里。
虽说她和闻澳结了契,是魅魔寿数中的妻子,但她也没有限制他自由的权利,再亲密的关系,也得留一线空间。
她才不会希望闻澳在她出门时问东问西呢。
工人离开后,柯莉清理完卧室里的垃圾,躺倒在小床上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往常她点开各个软件页面时,耳边总会不适宜地响起润吉叽喳个没完的噪音,如今耳边空空荡荡,她倒不习惯了。
人类就是如此,热闹和陪伴降临时嫌多,等人散耳静时又回味起之前,反复无常。
柯莉没好气地批评了几句,点开消息处理红点。
入目林总的十多条轰炸弹,柯莉平静地阅览,点进他主页点击屏蔽。
她一天没去上班,他就叫嚣着要她滚蛋,她为公司鞠躬尽瘁的时候,怎么不见他端盆洗脚水来孝敬呢?
柯莉神思被扰乱,做什么都不得劲。
润吉和她绑定,闻澳和她结契,怎么说也是对方有求于她离不开她,她担心个什么劲,难道家养的鸡鸭到点不会回家吗?
柯莉理顺心绪,闭眼安神小憩。
*
闻澳在市中心的高档商区看到了广告招募。
魅魔们并非团结心重有凝聚力的物种,下界后数年,魅魔在人界建立的产业并不少,贸然进入同类的行业,会遭到挤兑。
闻澳没有嗅到其他魅魔的气息,记下号码后走进了男奢店里。
“你好,请问需求点什么?”两位女店员面带笑容地迎上来。
“你们在招模特和店员?”闻澳不喜欢化妆品的味道,后退了几步指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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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的广告牌。
“是的,你是来应聘的吗?我去把经理叫过来。”
“多谢。”
剩下来那位店员半眯着眼跟在闻澳身后,朝他伸出手,“有什么想了解的,都可以问我。”
闻澳唇线拉直,“不用了。”
店员不觉吃瘪,反而是愈发热络地围着他。
闻澳拧起眉心时,她就识相地撑着脸在一旁看。
他不是清瘦型的帅哥,相反,他穿了件纯色白T,优越的骨架把松垮的上衣撑得饱满,不免浮想联翩被半截衣料盖住的下腹,是怎样的光景。全身上下没一件贵货,仍让人有贵公子低调出街,遮掩不住的矜贵风范。
比起脸蛋,模特更吃比例逆天的身材。
高奢品牌大多从明星演员里挑人,最爱站在人堆里抓眼突出的款。除却内定的富家子弟,像他直接登门,目前是唯一一个。
品牌要界定他的商业价值外,还要看他的外在形象是否符合品牌建设的内涵。
闻澳的脸没有娱乐圈的男星对于出手阔绰的买方的讨好,他的攻击性摆在棱利的的脸部线条和粗挺的鼻梁,唇薄眼冷,眉峰浓密且走势也有陡峭山峰那般的急转感。
适合仰头远观。
经理推辞敷衍了十余分钟才被店员说服,来见一见她们口中的难得一见的“惊人绝色”是谁。
闻澳大致了解完品牌特色,抄兜立在门侧等待。
经理进门时,五六个路过的男女小声讨论着,你推我赶地涌进了店内。
“你是——”经理朝闻澳伸出手,对上顾客们看向闻澳背影的视线。
男人气质收敛,荷尔蒙却张扬在外,张力十足。
“闻澳,现在可以面试吗?”闻澳开门见山,懒得迂回,“我急于用钱,通过的话,现在就上班?”
接连涌入一波顾客,宽敞的店内也稍有拥挤的趋势。
经理是个识时务的公司老人,人模狗样地笑道:“没有那么快的,年轻人。”
闻澳登时无趣地阖阖眼,转头要离开。
十多个顾客见状也往外冲。
经理急急忙忙拉住闻澳,“可以,明天你来和我签合同,今天你先当店员熟悉流程,我按小时结算给你。”
闻澳换上工装服,把腰带尾穿入扣内,被经理拉到门前站桩,“你今天下午的工作就是站在这,和进门的顾客说欢迎。”
“没了?”闻澳半信半疑。
“没了!”
他插兜站直,没表情地目视前方。
“坏东西!”
一声激昂的电子音乍入,闻澳醒神,懒懒掀起眼皮,寻着声音的来源观望。
他脚边立了个粉色方块,电子屏上血淋淋打着两个红叉,乱窜着拖拽出血红的印迹。
“叫谁呢?”闻澳认出它,抬脚作势要踹。
“你不许踹我!你没有资格!都怪你!都是因为你我才被主人丢出来的!”润吉连发四个感叹号,“你现在还背着主人出卖美色,我一定要回去告发你。”
“胡说八道什么?我是在正经工作。”提到柯莉,闻澳难得有心情和它扯皮。
润吉不懂得人类分青红皂白的规矩,它闪现成一条白线,放下狠话就不见了踪影。
顾客鱼贯而入,不少无边界分寸的人想对闻澳上下其手,五个小时的时间,他差点练就了降龙十八掌的本领。
鉴于今日消费额多由闻澳吸引而来,经理爽快地结了他五千块工资,叮嘱他说:“你明天一定要来签合同啊。”
闻澳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拿着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