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七章 走火
    说话间,两人身前已浮起一层淡淡的气芒,不知有多少条气机投射出去,与对方身上的气机交缠在一处,互相影响,又生出无数新的变化。

    这诡异的情形使一边的顾颦儿也本能地退了半步,接着便在李珣的示意下,拉开了些距离,只是明眸中气芒隐隐,戒心未消。

    水蝶兰微微笑道:气机融合必将带动气血交关,双方生机也便相互勾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简单点儿说,便是我死了,你活不成;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看着李珣说不出是怀疑还是谨慎的表情,水蝶兰轻轻欠身:这就是我解决问题的方法!怎样,现在我们应该可以同心协力,而不用顾忌彼此的背后插刀了吧?

    李珣不自觉地屏住呼吸,看着水蝶兰的目光,已经全然不同了。

    疯子,这女人是个疯子!将生命交在一个刚刚还在生死相搏的仇敌手上,这是只有疯子才会做出来的事情!

    只是……这手段还真他妈的天才!李珣又感受了一下体内的同心结,也借机沉淀心情。

    同心结果然奇妙,在最初细密复杂的交织之后,已恢复了平日的状态,可是他就感觉着,本来在体内自成天地的气机流转,与水蝶兰身上的气机互通感应,玄奥奇妙处,难以言道。

    他不是轻易就被人唬弄的傻子,也正因为如此,他才真的相信这同心结的效果绝非虚妄。

    有了判断之后,他很快就排除了各种无用的心理活动,沉吟了一下,问了最现实的问题:有没有解法?

    水蝶兰嘻嘻一笑,毫无保留地道:气机牵涉太多,怎么去解?不过,到了时限,蛊虫自会消亡!

    李珣一喜,追问道:要多久?

    如果每日以心血浇灌,千年不死。

    水蝶兰用废话耍了李珣一记,然后才道:若是偷懒,一百年吧!一百年后,蛊虫自然化灰飞逝。所以,牠又有个名字,叫百年好合!咦,好像到地头了。

    便在水蝶兰话音落下之前,李珣已感觉到,从刚才迈出那一步起,周身的天地元气,蓦地便浓稠了许多,且有如潮汐一般此来彼去,充盈着寻常地界绝不可能出现的活力。

    这感觉,倒有点儿像在坐忘峰顶。

    只是,被水蝶兰天才式的手段给惊到,他心中震荡未休,环目一扫,见此处是一条直通往某山谷的小径,其它的,却也没看出什么不同,只是本能地觉得,越是临近,周围的禁制、幻术布置反倒越少,但也越发潜隐难测。

    水蝶兰倒似将

    前面的事情全部抛下,又或者是真有了依仗,她颇兴奋地以拳击掌,啧声道:只凭着元气潮汐,便知里面别有天地,雾隐轩,确实是个修炼的好地方!

    李珣与顾颦儿面面相觑,看水蝶兰现在的态度,他们对所谓同心结的效用,是越发地相信了。

    李珣脑中风车般连转,将此变化的利弊分析了数遍,却是怎么也找不到能让他谨慎的理由。

    若以水蝶兰所言,两人性命交关,你死我亡,那么,相对来说,水蝶兰反倒更吃亏一些。

    她是这天底下最顶尖的大妖魔、大宗师,寿元又几近无穷,轻易不会发生意外─这点只看妖凤便知端倪。

    当年通玄正邪宗门齐聚,上万修士围追堵截,仍是被她逃脱。与妖凤齐名的水蝶兰,怎么说也差不到哪里去。

    反观李珣,这一身麻烦仇怨,说不定哪日便暴尸荒野,到时牵累到水蝶兰,可是冤枉得很了。

    若水蝶兰不想落个如此下场,岂不是要和他站在同一阵在线?得此强援,可不是天大的便宜?

    当然,这都建立在那同心结真如水蝶兰所讲的神妙基础之上。

    想到这里,李珣又暗自梳理了一遍体内气机,还没有个结果,水蝶兰却起了反应:怎么,还信不过我?

    说这句话的工夫,两人体内气机勾连,李珣发现,他非但对自己体内的情形一清二楚,便是对水蝶兰那边,也有所感应。

    他又暗自模拟了一些致死的伤害情况,凭借着清晰的气机连接,他终于相信,水蝶兰所言不虚!

    这蛊术当真神妙!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就代表着他正式承认了水蝶兰的说辞,两人的关系至此又有不同。

    李珣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虽然还有许多细节不明,但此时雾隐轩在前,他也能分得出轻重缓急。便暂将同心结

    一事放在一边,拿出了云雾石来。

    透过云雾石,李珣的感觉又深刻了许多。

    他可以感觉到,在这封禁之后,压抑着强大无匹的元气。这些元气被谷中一些极厉害的禁制锁定,只在有限的空间内流动。

    而锁定元气的禁制,则与外面止步林中的禁制隐隐相通,显然是有所布置。

    若那些元气释放出来,真不知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扫了水蝶兰一眼,又深吸了一口气,向谷中行去。

    水蝶兰微笑并行,而顾颦儿脸上神情则复杂得多,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无声无息

    地跟在李珣身后,和幽一走了个并排。

    再走了百十步,眼前豁然开朗,目光所及,已经出现了一些人工建筑,散落地点缀在山谷之间。

    或凌崖一线飞瀑,或依山六角小亭,偶尔还有引流之水,注入小池,其间甚至还有几尾颜色鲜艳的小鱼,生活在此地,自然也不是寻常之物。

    一眼看去,各式建筑高低错落,在群峰乱石间掩映,中有水脉相通,别有奇趣。

    李珣到了这地方,心情反而放得更稳,他摇头失笑:雾隐轩?说是雾隐山庄或是雾隐洞天或者更好些。

    水蝶兰嘲弄道:不懂装懂!轩仅是引景之物,如何能成为一处绝地?这处所在,本就叫雾隐洞天,正是修士开辟洞府的最佳所在。所谓的雾隐轩,其实是此洞天的一处景致,那里也是洞府一切禁制的中枢,由那里开启了禁制,这雾隐洞天之名,才算名符其实!

    李珣对水蝶兰嘲弄的语气,一笑置之。

    他们对话的情形,看似与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但若细细品味,便觉得其中微妙得很。

    本来刺耳的言辞,此时也不觉得有什么,更何况,水蝶兰在不自觉中,好像也收敛了许多。

    两人便如赏景游园般,漫步前行,欣赏这洞天内处处不俗的景致,时常还能看到些外界绝不常见的珍稀植株,仙芝灵果,至此更确定了雾隐洞天中,收藏之丰。

    不多时,李珣低语一声:那应该就是雾隐轩了!

    这个答案或许让人失望,但他们确实已经到了雾隐轩前面。

    隔着浅浅的一个荷塘相望,灰瓦白墙,红柱扶手的架构相当普通,但是此轩周围如虚似幻的薄雾,以及薄雾中密齐错杂的气机流转,都宣告了它的不平凡。

    更明显的是,随着距离的接近,李珣手中的云雾石已开始微微震颤,彷佛下一刻便要脱手飞去一般。

    李珣心中一动,真的松开了手。

    在嗡的震鸣声中,灰白的石块像是被磁石吸去,一头撞进轩中,镶入了一处墙、瓦相交的角落。

    劈劈剥剥的声音由低渐高,连迭地响了起来─这是数以万计的气机在重整变化。

    李珣环目一扫,见到侧方有一条绕湖而行的小道,一笑之后,他施施然走了上去,看不出半点儿急切的心思。

    小轩并不大,四人站在其中,便有些拥挤。

    轩中布置简单而雅致。古人云:轩式类车,取轩欲举之意,宜置高敞,以助胜则称。便是说轩应建于较高旷之地,以做

    取景之用。

    一路行来众人也没觉得地势走高然而此刻站在轩中无论是面轩回望又或透过轩壁上的窗洞前看却见得目光所及竟是弗届其远。

    山谷内的景致不说便是谷外莽莽丛林也依稀可见。至此方知此轩立位之神奇。

    李珣轻赞了一声但很快回神。瞥了一眼云雾石见那块奇石的颜色已与轩壁一般无二且嵌入之处严丝合缝若不是先前认准现在未必就能分辨出来。

    他明白这奇石的作用至此已结束了。

    此时气机整合已近尾声劈剥之声渐不可闻然而轩中石桌之上却又现出数道纵横交错的符纹来。

    颜色略青倒像是石桌上天然生成的纹路。

    李珣目光一闪看向水蝶兰。

    两人目光一触水蝶兰显然不知这其中奥妙便问道:这就成了?

    不还差一步!李珣手掌似若无意地虚按在石桌上方缓声道:还要知悉洞天内诸般禁制之秘才行。

    又是禁制?屈拙语真是莫名其妙难道非要找一个禁法修为了得的人传承吗?她先是眉头大皱但看向李珣时神色忽又舒展开来:那也好你快点儿熟悉吧然后再告诉我!

    她说得轻松自然反倒让李珣吃了一惊由此看来那同心结的真实性再一次得到证实。

    否则站在雾隐轩最大的财富面前水蝶兰岂会这么好相与?

    李珣心中终于笃定下来他笑了笑手掌按在桌上冰冷的触感让他脑中更加清楚。

    他澄心静意将心神浸入到石桌上去。

    霎时间各种玄妙深奥的信息便如同汩汩注入的溪水在他灵台流过。

    信息注入的速度并不快

    这里面不只包括了禁制的开启、闭合和操控也涵盖了洞天几代主人对于此地禁法的理解与阐发。

    若换了旁人恐怕早被这其中的信息搅昏了头。

    然而李珣不同他本身便是禁法大师的级别且兼通诸派对禁法已有了属于自己的**见解不会轻易地迷失方向。

    此时他以这样一种玄妙的方式吸收、借鉴诸多成道高人的心得体会正是砥砺磨练的大好机会对他修为增益之大实不可计量。

    随着信息的流入李珣也自然而然地将他所学所得运用到此地的禁制上来。

    真息自发流转雾

    隐洞天内的禁制如斯回应。

    在水蝶兰、顾颦儿的眼中,轩前小湖中的雾气,忽地就浓重起来,茫茫之中,眼前景物,便只存有了大致的轮廓。

    紧接着,她们耳中滋的一声响,轩中三个引景的窗洞,便蓦地蒙上了一层极平滑的光膜,在遮住后面景物的同时,又将更广阔的景色映入其中。

    水蝶兰眼尖,一眼扫过,便看到一处熟悉的景致,正是她进入雾轩洞天的门户─那处山坡上的小溪。

    这情景一闪便过,但也足以令水蝶兰明白,这映在轩中的景色是哪里了。

    止步林!

    视角迅速地拉高、扩展,那几乎是无尽延伸的景象,让见多识广如水蝶兰,也为之咋舌。

    原来,以这山谷为中心,单是止步林,便占地几近千里,而如这般山庄园林的建筑,也不仅仅存在于这山谷之中,而是有数十处之多,分布在这方圆千里的范围内。

    景色又是一变,虽然还是山林莽莽,但感觉总不太一样。

    水蝶兰稍怔便明白过来,此时视界已越过止步林的范围,投入了东南林海之中,而眼前闪过的景色令她满嘴发苦。

    这里,她明明来过的,可当时,她却没有发现丝毫迹象,这方圆千里的巨大空间,就这么全无痕迹地隐藏在莽莽丛林中,千万年来,无人发觉。

    藏山纳海的禁制,哪个宗门都懂一些,往往也都用在保护宗门传承典籍、法宝、洞府之上。

    但像雾隐轩这般,深藏千里之地,全无半点儿蛛丝马迹的手段,却已经是开天辟地的大神通,也当真不愧绝地之名。

    此刻,在水蝶兰的感应下,这雾隐轩周围浓稠至极的元气,正如蓄水高处,闸门大开,开始奔涌而下。

    而山谷内外的层层禁法,便如同已规划好的河道,将这雄厚的元气积蓄逐分逐层地引入应该去的位置,没有一丝外溢和混乱。

    而如此一变,雾隐轩外,止步林中,模样当即截然不同。

    这不是说那丝丝缕缕加厚的雾瘴,也不是说元气丰盈、生机显露的丛林。

    而是在这种种表象之下,那因元气注入,而猛然提升了几个级数的层层封禁,与外界天然生成的迷途一点香相生相合,将森森杀机,隐入迷途香粉之内。

    便是水蝶兰见了,也要心生寒意。

    待会儿一定要问清了进来的路途……这才算是雾隐轩的真面目吧!一边想着,一边又看向身边正操控禁制的那人。

    然而一见之下

    ,水蝶兰便猛吃了一惊,百鬼的脸色,不太妙啊!

    不是不太妙,而是大大的不妙!

    石桌传输给李珣的信息并没有问题,李珣现学现卖,操控的禁制也没问题。真正的问题出在操控禁制之前,他对自己状态的估计失误。

    要知道,他如今内创、毒伤交迫之下,已是五内皆虚;先前又以霸道功法,催发潜力;同时潜意识中,还是以天冥化阴珠在时的经验为本,忽略了幽玄傀儡驻形于世,对身体的巨大负担。

    只这数条,便足够让李珣喝一壶的,而他却还顺势掌控禁制,推动千百年来所积蓄的巨量元气,使之徐徐归位!

    这和以人力推动山岳有什么两样?

    即使是有预设的禁制为导向,但整个过程,绝不能错漏半点儿,其所要耗费的气力,实是到了一个极惊人的水平。

    这也就罢了,偏偏李珣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解读信息之上,对体内情况完全忽视。

    最初气力只是丝丝缕缕地抽出去,还不觉得怎样,但就在某一刻,他本能地提气续力之时,竟然抽之不动,这才惊觉不好,已是迟了!

    他的注意力飞快地转到体内,一看情形,心中便是连迭地叫苦。

    无底冥环运转比之刚受伤时还迟滞不堪,体内流转的阴火,更是抽得涓滴不剩。

    此时四肢百骸、经络气脉之中,空空如也,当真是一点儿余力也没有留下。

    幽玄影身的法诀虽还在运转,但刚注入一些,便又给抽干,已是供应不及。

    如此状态,幽玄傀儡第一个撑不住,幽一眸中光芒一暗,剎那间没入虚空,没了消息;紧接着,外界已进行了大半的禁制演化没了动力,先是一窒,紧跟着,便是本能地加大了抽吸的力度。

    一转眼的工夫,李珣差点儿就给抽干气血,变成一具干尸。

    这变化之快,甚至没给他生出恐惧的时间,也就更别提所谓的应变。便在死亡的阴影罩下的同时,他心脏猛地一跳。

    砰!

    像是千面大鼓同时擂响,那震荡让他全身的血脉都要绿色起来。

    李珣从未以这种方式感受自己的心跳,跳动时血管收张蠕动的吱吱声,血液喷射流淌的哧哧声,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他甚至可以根据声音,描绘出心脏跳动的形状。

    而一个更鲜明的存在,则在这种情形下,映入脑海。

    阴火珠?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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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他心窍中,一直藏着一颗阴火珠的。那

    是幽魂噬影宗曾经的第一高手──鬼先生一生修为的精华。

    在最初时候阴火珠是李珣抵挡血魇侵蚀的重要倚仗。

    不过在他修通不动邪心化解血魇之后阴火珠便以一个极玄妙的方式隐藏心窍深处。

    便是李珣有几次心脏被打穿也没露出形迹以至于李珣在很多时候都忘记了这阴火珠的存在只是在修炼幽冥阴火时偶尔有些感觉。

    不久前天冥化阴珠受重创李珣改以自己的**作为召唤傀儡的媒介那个时候阴火珠似是有些反应。

    时隔不久在李珣即将油尽灯枯之际阴火珠再度生出反应。而这次这反应实在是强得太多!

    在李珣的感觉中阴火珠在一瞬之间不紧不慢地从心窍中滑了出来循着一条隐秘的脉络一路滑到了无底冥环之中在里面那深邃寂寥的玄妙空间中打起了转儿。

    李珣以内视之术观察却见一层细密错落的火光从珠身上剥离下来像一圈膨胀开来的光环霎时间充斥了无底冥环中每一个角落─这是李珣首次感觉到原来几若另辟天地的无底冥环也有极限存在!

    灰白色的火光转眼前透出冥环冲刷着李珣已然空荡荡的经络气窍一波过去一波又来。在这已极尽生机的空档处有这样充盈的能量灌入与一场淋漓尽致的伐毛洗髓并无半点儿区别。

    气脉窍穴、经络血管在这一波及时雨般的阴火灌注下瞬间通透那种死而复生的快感便是如何形容都不过分。

    从气血两亏到神完气足不过就是一转眼的工夫禁制吸摄的力量便再也无法对他造成威胁直至禁制完美地自行运转吸力自动消失。

    便在此刻第二层火光剥离。

    李珣怔了怔还没有反应过来六十年不断修炼而生就的一线极玄妙的感应便发出了尖锐的警告。在此刻他骨髓深处都是一片冰寒。

    他忽地想到作为数千年来幽魂噬影宗最惊才绝艳的高手─鬼先生是人们所知道唯一一位正面登上坐忘峰挑战钟隐的宗师人物。

    虽然结果还是惨败身亡但只凭这一壮举便稳压过现今邪宗第一人罗摩什一头。

    鬼先生的修为如何由此可以想象。

    那么作为鬼先生修为精华之所系阴火珠稍稍分出这么一层火光便能让他尽复旧观那么再多上几层又会怎样?

    没等他想个明白

    ,依次剥离,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而阴火的能量,也越涨越高。

    当最黯淡的第九层火光剥下,远超过前八层火光能量之总和的巨大力量轰然炸开,李珣哼都没哼一声,便昏迷了过去。

    肢体似乎是撕裂了,又像是给烧成了灰烬,这样的感觉,李珣却很熟悉。

    恍恍惚惚中,他似是又看到了云雾迷漫中扭曲的怪影,听到了那刮过耳际的尖锐的风,还有那绝望到极处,撕心裂肺,以致将五脏六腑整个倒转揉捏,还要吱吱嘶叫的,挤压成肉糜的苦痛。

    青吟,妳负我!

    那青衣罗裙,缓步徐行的影子渐渐近了,清澈的目光投在身上,便是火一般的灼热。

    当然,他不会忽略掉,那层层排开的疏离与淡漠。

    就这样,两人擦肩而过。

    青吟,妳负我!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呼喊,人影回眸,冷峭的弧线便如同微弯的利刃,一抹而过。

    他心中冰凉,旋又怒火陡升,他努力地挣扎,想要将身上的痛苦撕下来,然后重重地扔过去,让那个……那个贱货,尝尝这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血液变成了毒液,侵蚀着他每一处肌体,他却在狂笑,就要脱下来了,就要脱下来了!

    他的痛苦要一分不少地扔过去,贴在那贱货身上,永生永世!

    一道又一道古怪的声音在李珣脑海响起,连续不断─若我今生有一点儿对不起青吟仙师的念头出现,便让……便让仙师她亲手斩下我的头!

    亲手斩下我的头……

    他呆了呆,然后开始咆哮:为什么是我?钟隐,你个乌龟王八蛋,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你凭什么骗我,耍我!你不要说你不知道,你再也骗不了我!

    嚎叫着累了,他抬头看天,那里,有钟隐的眼睛,微笑着,将一丝奇妙的气息,点点投注,直投入他心底。

    他喃喃地道:乌龟……王八蛋!

    天上的眼睛似乎是在苦笑,那一丝清凉气息,却仍自绵绵不断,沁人心脾。

    恍惚中,钟隐的声音响了起来,悠远清雅,就像是坐在忘峰顶,那可抵天地之威的剑气中,他曾经听到的那些─由钟隐为他量身订做的法诀:骨络通心。

    李珣缓缓睁开眼睛,一波痛苦的浪潮当即袭来,让他险些再度昏过去。

    在昏黑的视界中,顾颦儿惶恐至乎绝望的面容若隐若现,然后便被推向一边,稍后,水蝶兰的俏脸现了出来。

    你没事吧?

    水蝶兰眸光中的神采说不出是担忧抑或恼怒:你耍我是不是?虽然我活了很久,但我起码还想再活这么久,你可别不争气……就是要死,也要等这一百年过去吧!

    李珣虽然疼得肌肉抽搐,听到这话依然勉强露出了笑脸。

    也许两人在争生拚死的比斗中未分胜负,但水蝶兰终究还是自作自受,把自己扔到了未知命运中去。

    他并不因为这个而开心─要死也是他先死,开心个屁!他只是觉得荒谬,荒谬到令他忍不住想狂笑的地步。

    或许是因为心情的变化,也可能是骨络通心法门的自我调节,那险些将身子涨破、烧焦的痛苦渐渐消去,他握了握拳,却觉得手指仍然发涨,好像有一个气团抵在掌心,不让五指合拢。

    这个时候,水蝶兰的手掌也贴在了他后心上,放射出气机,探他体内的情况。

    百脉通畅,但元气负荷过重,膻中有异物气机外放,压迫真息运行。看其质性,与幽魂噬影宗同出一脉,但实在精纯凌厉太多。本来那瞬间爆发的力量,能把你催得连灰都不剩,不过你似乎还兼通旁门,有极高妙的功法在中间缓冲一下。只是情形仍不乐观……

    水蝶兰不愧是天下少有的大宗师、大妖魔,一语便说中了李珣体内的症结所在,但很快她就起疑道:那异物分明就是修道有成之士,通体元气精血凝结化成,是最精纯的大补丹,你从哪儿得来的?

    阴火珠一事,李珣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对她说起,只能顾左右而言他:我昏迷多久了?

    顾颦儿在一边用沙哑的嗓音答道:已经是第十天了!

    李珣猛吃了一惊,十天?怎么会十天的,不就是做了个怪梦吗?

    不要给我转移话题!

    水蝶兰向来藏匿极深的怒气突然就爆发了出来,她忽地伸手,掐住了李珣的脸。

    你好像还不明白事情有多么严重,你知不知道,十天了!在这一百多个时辰里,你身体已经糟糕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李珣咧了咧嘴,本能地挥手挡开,哪想到刚碰到水蝶兰的胳膊,便听她低叫了一声,闪电般缩回手去。而在迅速移臂的过程中,李珣手掌碰到的衣物,竟瞬间化灰飞散。

    李珣当场呆住。

    看到了吧?阴火真人?

    水蝶兰抚着被烧痛的皮肤,换了一个极古怪的称呼。

    我不知道你膻中处那个源头是什么,不过,从十天前开始,它就一刻不停地向外喷发,可以这么说:你现在连毛孔里排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