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女子,她被家里人宠坏了,刁蛮任性,对不顺眼的人非打即骂,不少人都讨厌她,但迫于她的家室只能忍着或者讨好。
有一次女子出门游玩,碰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女子在心中有个问题一直找不到答案,在看到那人的时候,她觉得可以从他身上弄明白,于是就假仁假义地告诉随从她要大发善心。
女子将他救了回来,那人醒了之后诚恳地说会报答她,女子没信只当是一句空话,当然那个答案也不了了之。
可几月后,他们又遇见了,那人高中,成了最年轻的探花郎,游街时正好碰上同好友在茶楼闲聚的女子,她就往下一瞥,就见了骑白马的他。
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说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一脸期待地望向柳凛风。
令她失望的是眼前人只是摇了摇头,回答:“不知。”
“你这个人好生无聊。”
撇了撇嘴的她继续说:“两人当场一见倾心,女子求了家里人好久才终于与爱人长相厮守,那人也在女子长辈面前发誓,此生唯她一人,绝不背叛,倘若失言,千刀万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后来违背了诺言。”柳凛风一针见血地指出后面要发生的事,也没有任何表情。
“对呀,几年后,他负了誓言,恩将仇报,将女子全家残忍杀害杀了,还害得她东躲西藏,女子这才明白一切都只是一次阴谋,而她是棋子也是帮凶。”
突然她眼前一暗,抬起头才发现是柳凛风站到了她面前。
他哑着嗓子问:“后来呢?”
她仰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睛,极为平淡,“后来,后来女子就死了,含恨而终。”
说出时她只感觉心中甚是平静,好像在她眼里只是无关紧要的事而已。
可柳凛风的眼神却有些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她不敢去探究,怕看到那一丝可怜之情。
刺眼的光芒落下,她下意识闭上眼睛,身边的呼吸声渐渐变了,她想喊他却怎么也说不了话。
隔日清晨,周意映早早起身,主动来到了凤仪宫,凤仪宫中一切如旧,香炉中一缕烟雾缭绕,她在经过时被浓郁的香味呛了一下。
阳光刚好透过窗镂,洒落在柳墨梅脸上,一明一暗让人看不清她的悲喜,她身上的凤袍将她整个人压着,那头秀发上的满是珠翠发饰,看上去沉重不已,好像是个宏伟的建筑。
只是人瞧着实在不太精神,眼下的细纹都明显了不少,周意映想,可能是昨夜未睡好,走过去将手放在那皱起眉头旁揉了揉,心疼望着镜中的女人。
那张脸已经不再年轻,岁月不饶人,昔日那样傲气的女郎也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可柳墨梅只是冲着铜镜中的自己笑了笑,见那张年老色衰的脸和她做了一样的动作,将周意映的手握了握,像是在无声地安慰。
突然她开口:“意映,我老了。”
那语气里带着深深的疲倦。这不仅说的是人还有心,看着两张年龄相差甚远的脸,柳墨梅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哪个女子不爱美呢?
可那又能持续多久,人的一生太短了,会老、会丑、也会死,无非是红颜枯骨终成灰罢了。
“姑姑不老,芳华依旧。”
看到柳墨梅脸上的疲惫,周意映嘴上反驳,反握住那只被保养得很好的手,用力握住时好像在给予力量一般。
回应周意映的只是一声轻笑。
“意映,你长大了,要学会自己辨别好与坏了。”
从凤仪宫出来时周意映还有些恍惚,柳墨梅就好像突然间苍老了,像即将颓败的花儿,可没人知道缘由,只能看着她的生机慢慢消逝却无能为力。
她想起太宣帝,可这时还是早朝,最近他忙得连金龙殿的门都不怎么出,去找他恐怕又耽误了他处理政务。
看着满屋的红墙绿瓦她突然觉得分外冷清,皇宫太大了,周围看去都瞧不见人烟气,从前再怎么闹她也没有这个感觉,现在是因为心境变了吗?
她不是15岁的周意映,她再也变不回少年的自己了,她现在畏手畏脚,什么也不敢做,她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呢?
有时她也不清楚到底是她癔症了,还是老天有眼让她重生了。
“郡主殿下!”
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她整理好神情转头往去,是一个宫女,很是陌生,不是凤仪宫的,也不是金龙殿的,脸上带着淤青,有些唯唯诺诺。
“你是哪个宫的,唤我何事?”
“回殿下,奴婢是三公主的侍女,三公主说想和殿下聚聚,聊聊天,还说……请您务必前来。”
宫女始终有些畏畏缩缩,声音也不大,讲话磕磕绊绊。
“周安言要和我聊天?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想起之前周安言那双阴翳的眼神,她沉思片刻对宫女道:“你和你家公主说,本郡主没时间,让她请别人吧。”
周安言,你这次又要耍什么鬼把戏呢。
因周意映的拒绝宫女只能独自回去禀报,而端坐在茶桌前的周安言看见她一个的身影又立刻脸色阴沉,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她没来那你回来有什么用,废物!来人拖下去。”
“公主,奴婢错了,饶了奴婢吧……”
宫女的哭喊没让她动容分毫,手里的帕子被捏得皱皱巴巴,原本姣好的面容也因为狰狞的表情而减弱几分。
周意映出宫时发现宫门的侍卫换了一批,她都不怎么眼熟,好像最近宫中的变动挺多,许多还未到年龄的宫人被替代了。
回来时正巧碰上柳凛风出门,身旁的七月背着沉重的书袋,瞧见她时又是一番变脸,整个脸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小的参见郡主。”
柳凛风也如往常一般行礼:“殿下日安。”
主仆二人的乖顺让她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眨巴着眼和两人面面相觑。
“郡主,再晚些离学堂开课就迟了。”
“哦,你们去吧。”反应过来的周意映匆匆进府,连多余的话语都没有。
七月松了一口气,一脸庆幸地看着柳凛风,“公子,今天郡主居然没找咱们麻烦。”
“她不会了。”这句话让七月摸不着头脑,只是柳凛风也没做多余的解释,“走吧。”
“好嘞。”两人越走越远。
京中消息本就传播较快,仅仅一个晚上,荣家就这样露到所有人眼里,甚至议论起过几日的围猎会不会带上荣巽,毕竟若要不被流言蜚语左右总该有些过人之处。
周意映急匆匆回房换了身衣服,转身又去赴了叶一禾的约。
两人这次约在画舫,船舫停在湖中心,这次的叶一禾一身劲装,将头发高高束起,颇有些俊俏小将军的意味。
碧色的湖面时常泛起波澜,两人就这样坐着也不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之间是起了什么矛盾。
“唉。”最终是叶一禾受不了率先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杯子重重一放,随意地用手将面前的水拨了拨,引起一圈圈波纹。
“这是是怎么了?”
原本还在欣赏湖景的周意映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面前的人眉头都可以夹死苍蝇了,苦着一张脸幽怨地靠着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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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这一问叶一禾像是打开话匣子般滔滔不绝,“还不是昨天的宴会,你都不知道回去之后我娘是怎么说我的。”
“哦?那是怎么说的?”
叶夫人她也是熟悉的,知书达礼,只是脾气不太好,叶将军又是个耙耳朵,整个叶府都是叶夫人当家,叶一禾长得就很像叶夫人。
更何况她们两家靠得近,儿时起便有往来,叶一禾上面还有个堂哥经常偷偷翻墙来找她的母亲,后来母亲去世她也就再没见到了。
不问还好,一问叶一禾就大倒苦水,“她回去就把我叫了过去,我刚进去她就对我说了句‘蹲下。’那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我犯了家法。”
“你也是知道我的,我腿一软,当即没骨气地跪了,她拿着个比我胳膊还粗的木棍在我眼前比划,说‘跟在昭阳郡主那么多年也没在皇后娘娘身边混个脸熟,那个荣家的一进京就知道哄得皇后娘娘开心,我就不该让你爹教你习武,好的不学,坏的倒会了一大堆,真是气煞我也。’”
瞧着叶一禾那对八字眉,她忍着笑意问:“那你有辩解吗?”
“那我还能怎么说,不还是应着她‘皇后娘娘聪慧定能识破荣家的别有所图,我是真心和意映交朋友的,要是因此毁了双方感情岂不是大罪过。’说完我还告诉她今日约你出游,不宜太晚安置她才放过我。”
叶一禾把她娘和她对话的场景模仿得惟妙惟肖,好像叶夫人就在这里一般。
说得周意映哈哈大笑,捂着肚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你娘真这么说啊,那你还不赶快巴结巴结我,说不定等我哪天心情好就带你去姑姑那里混个眼熟。”
叶一禾立刻朝她泼了一手水,“不要,想占我便宜,休想。”
被她灵巧地躲了过去,故意板着一张脸,“我可没逼你,哪天要是你娘问我你怎么样,我就实话实说,说你对我不敬……”
“我的姑奶奶,我哪有,我对你的忠心那是天地可鉴,日月为证啊,你可不能害了我呀。”
看着叶一禾欲哭无泪的表情,她忍不住破功,道:“瞧你那样,我有说什么吗?”
“今早我娘身边的嬷嬷才告诉我是因为昨天受了那个荣侯夫人的气,这受气的是她,挨骂的是我,你现在还吓我一番,我可真是命苦。”
面对嘲笑叶一禾没有选择反驳,而是选择了卖惨,也成功获得了让周意映挑了挑眉,拿出一块金元宝丢了过来,她一喜又冲大金主讨好道:“还是咱郡主好。”
看见那两眼放光的样子周意映一笑,“瞧你呢财迷样。”
“对了,不是马上要围猎了吗,你有没有什么消息啊?”
“这个啊,没有。”把脑中的记忆翻了翻,周意映摇了摇头,没找到太宣帝和她说围猎之事。
失望的神色浮现在叶一禾脸上,她显然有些沮丧了,“连你也不知道啊。”
“舅舅最近好忙,我都没怎么见到他,哪有时间关心围猎的事,再说了周安言闹得实在烦人说不准今年不去了。”
不仅她没见到,后宫中人也没见到,听说太宣帝已经有一个月没去后宫了,看来事情真的很多。
“那可不行,我最期待了,家里我娘这不准那不准的,好不容易有个围猎可以大显身手,你现在告诉我不去了我可接受不了。”
叶一禾大惊失色,连连摆手,好像感觉天塌了。
的确,往年都是跟着她一起去玩,这次去不了估计在家少不了叶夫人的啰嗦。
可叶一禾简直一副心如死灰的的样子让她不由安慰道:“我也只是猜测,你也别太失望,去不去还不得看舅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