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的祭祖日,是在当天的子时,这也是清河县重建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家家门口挂上了祭祖专用的引魂灯,橘红的火光接连亮起,形成足以点亮清河大街小巷的光桥,为先人指引回家的路。而在放天灯的最佳位置,百姓早已再此聚集,将临时搭建的台子围得水泄不通。
“沈县令,我们等你好久啦。”
“沈县令,今日我们随你一起放天灯。”
沈梨初站在台子上,接过卫安递来的天灯,对着百姓们说道:“前几年的祭祖日,清河县都是大办特办的,但是大家也知道,这些年战乱不断,清河已经没多少库银了,今日若不是靠大家出力,恐怕连这些天灯、引魂灯都没办法收集齐全。”
“作为一县之令,我很感谢大家。”
西街卖馄饨的小贩:“我们才要感谢沈县令才是,若不是沈县令,我们现在恐怕还躲在废墟里,等着饿死。”
明阳街的张婶:“是啊,若不是沈县令开仓放粮帮我们度过了最难的日子,今日这祭祖日,恐怕就是祭我的了。”
玩笑的话语让众人大笑不止,沈梨初含笑看着眼前挤满的百姓,心中顿感有暖流倘过。
太平盛世是什么样呢?
世上再无战乱,百姓安居乐业,放到万千普通人身上,大概就是在跌宕起伏的生活里,他们会为菜贵了几文而斤斤计较,前日里你骂了我,今日里我打了你,鸡毛蒜皮的小事总是纠扯不清,甚至还要大打出手,可尽管如此,仍然觉得幸福,仍然觉得明天是可以期待的。
这样其实就够了。
沈梨初点燃天灯内的烛火,上百的天灯缓缓升高,明亮的红光将整个夜幕点燃,取缔那闪烁的星光,将无数人的心愿送至日夜思念的先人身旁。
所有人齐聚于此,只为同一个名为“平安”的心愿,那往日的怅然也随上升的天灯一同随风远去。
这是一场贫寒的祭祖,也是一场盛大的祭祖。
“喻之——”
砰——
剧烈的声音在远方响起,强烈的火光盖住天灯的亮,成为黑夜里最刺眼的存在。
那是清河城门的方向。
百姓们瞬间慌乱,蜂拥朝外跑去,轻快的笑声荡然无存,慌乱的嚎叫连连不止,小孩在哭,大人们露出最惶恐的模样,在叫骂声里横冲直撞。
“城门……”沈梨初六神无主地拽着卫安:“你带着巡营兵去帮王青海,让他守住城门……”
话还未说完,又是一声巨响。
点燃的火油桶如同暗夜流星划过天际,划过那在空中缓缓升起的天灯,精准落到城内,炙热的火光雄赳赳气昂昂地吞噬着他们身后的屋宇,那是系统才为百姓建起的家——就这样彻底成了灰烬。
“怎么会这么快攻进来……”
“盛望,你去疏散百姓,然后去找沈奕舟他们,带他们走。”沈梨初转身看向沈云瑾:“你去喊裴熠,让他带着所有能用的兵尽快赶过来,快去!”
沈云瑾拉住沈梨初的手:“我留下……”
“沈云瑾,我能撑半刻左右,我把我的命交给你,半刻后你要是跟裴熠没来,咱们就黄泉路上见吧。”
在沈云瑾担忧的目光里,她轻轻推了一下沈云瑾,强扯出一抹笑容:“去吧。”说完,拿走沈云瑾的佩剑,毫不犹豫地转身,跳下台子,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众人为她开出一条笔直的路,剑尖划过青石地板发出尖锐的刺啦声,盖过了那些无助的哭嚎。第一次亲历战乱,她到现在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唯一想到得就只有不能开城门。
城门,一定不能开。
“沈县令,救救我们吧。”
有人抓住了她墨绿官袍的衣摆,祥云的纹路被捏得皱成一团:“求求沈县令救救我们。”
沈梨初看向远方烧起来的火焰,握紧手中的长剑,压着胸中郁结的闷气,对他们笑道:“你们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不会让敌军攻进清河,你们且先找地方躲起来,战乱不止,莫要出来。”
走向城门的道路上,沈梨初是恍惚的。
耳边是烈火燃烧木料发出的噼里啪啦声,越靠近城门就越觉得灼热,好似那炽热的夏天又回来了一般,只是烈阳变成了火焰,于地面升起,照亮整个清河的天。
她其实想逃。
好不容易活过来,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她又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人,就算逃走了也没人认识她,换个地方又是新的生活。
好像也很不错。
沈梨初牵强扯出一个笑容,看着远方石砖堆砌的石墙,燕京偶尔投过来的火桶会划过黑夜,好看却也危险至极。
逃吧。
她挪动了一步,无助的双眼已经涣散了神采,脸颊上全是热气烘干的泪痕,一缕一缕,狼狈不堪。清河怎样,于她有什么干系,逃吧。
逃了,就可以活下去,再往前走,只能死了。
逃吧——
沈梨初转身向后看去,街巷的尽头是无尽的黑暗,抬头还能看见刚刚点燃的天灯,缀在最黑暗的天上,亮如辰星。
“唉。”
她轻叹了一口气。
细微如针落的声音盖过了所有嘈杂,沉重蔓延至她的背影与步伐,她想,她不能逃。
“大人。”
防御墙下,城门打开,乌泱泱的铁骑静立在城门之外,抬头是顺着墙沿流下的鲜血,地上躺着数不清的尸体,皆是清河县城看守城门的将士。
“大人快走。”幸运活下来的人躺在血泊,虚弱地拉住沈梨初的脚:“快走。”
沈梨初蹲下身子,扶他靠着墙,“可还能动?”
那人血泪交织,已经看不清他的样貌,手上一根手指已经断掉,鲜血汩汩流淌,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身体,可他却说:“可以,大人不用管我,快走吧,清河守不住了。”
沈梨初摇了摇头:“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大人您说,我定竭尽所能。”
“待我出去,关上城门。”
“大人!”
沈梨初按住那人的身体,看向城门外那张熟悉的脸:“他开了城门却不带兵入城,是知道我会来,他在等我,我自然要去。”
“放心,只要我还活着,他们就踏不进清河的城门。”沈梨初说:“所以在我出城之后关上城门,在沈云瑾和裴熠到来之前,除了你谁都不能开门,能做到吗?我可以信任你吗?”
“大人。”那人颤颤跪下:“定不辱使命。”
“好,我答应你,一定守住清河。”
沈梨初站起身,她的脸上无怒无恨,平淡到像是死了,直直看着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她曾见过那张脸热泪盈眶地说着要为清河做事,也曾见过那张脸对着百姓笑得和煦慈善,与那张脸把酒言笑过,也与那张脸因处理清河之事而争吵过。
历历在目的场景,犹如昨日发生之事,而这一刻,他们是敌人。
王青海的志书每一笔都含着他的热忱,以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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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惑住了沈梨初,让她从未怀疑过这样的人会背叛清河县。血丝爬满沈梨初的眼白,哪怕是这一刻,她仍然觉得王青海应该是有什么苦衷。
“为什么。”
这是沈梨初最想问王青海的,但这问题好似又过于愚蠢,追着背叛之人讨问一个背叛的理由,反而显得自己曾经的真心可笑。
她放弃了追问,握紧长剑指向王青海:“今日,除非我死,否则你们休想踏进清河县一步。”
“沈奕川,你的朝廷都放弃清河了,你又何苦死守?你我共事多日,我知你才华,若你投降,交出清河玺印,我会在陛下面前为你求个监察令,让你监管燕京三十二城。”
“我说了,今日,除非我死,否则你们休想踏进清河县一步。”
「第二,四分之一生命换十分钟外挂。」
【N1D2:收到!】
【恭喜宿主获得不死之身(十分钟)】
【恭喜宿主获得绝世武功(十分钟)】
【恭喜宿主获得无感(十分钟)】
【注:宿主在不死之身时间内受到的任何伤害都将在十分钟后全部清零,不会对宿主造成任何影响。】
【开始倒计时:十分钟。】
沈梨初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轻盈,体内涌出一股强大的气息盘桓在她丹田之内。
感受到自身的改变,她咬紧牙关,提剑刺向了王青海。
那王青海显然也是会武功的,在马上一个侧身躲了过去,可谁知道沈梨初的目标根本不是他,而是他旁边的副将。
鲜血喷涌而出,血腥涌进鼻间只觉得恶臭,沈梨初一脚踹走头身分离的副将,夺过他的马匹骑了上去:“今日,只要我还活着,清河就永远是九黎的清河。”
“沈奕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好意思。”沈梨初扬起嘴角,痞气的笑容为她点染几分邪气,似恶鬼附身,死死盯着王青海:“我这个人不爱喝酒。”
刀剑碰撞的铮鸣响彻黑夜,无数的铁骑将沈梨初围堵起来,锋利的长矛时不时从她身后穿过,在躲掉王青海的长剑之时,还要躲掉无数兵器的袭击。
但尽管如此,还未过一分钟,沈梨初的身上已经多了几个窟窿,死黑的血液染红为她量身定做的官袍,一口粘稠的血液从她口腔里吐出,腥臭冲击整个口腔,难闻得让沈梨初狠狠皱起眉头。
“沈奕川,莫要在挣扎了。”
冰冷的长剑在快要砸向沈梨初脑袋之时,被她用剑挡下,剧烈的声响实在刺耳,如若沈梨初现在有感觉,恐怕拿剑的手早已经被震麻。
“王青海,我说了,只要我还活着,这清河县你就永远也别想攻破!”
沙哑的声音贯穿整个战场,熊熊燃烧的火焰也为沈梨初喝彩,发出吱吱的声响,她提一柄长剑穿梭百人之间,夺取数十人的头颅。
长矛向她刺来,她也不慌不忙踩着脚蹬一个跃起后又顺利坐上马背。
正要与王青海再度厮杀之时,远方的箭雨精准刺穿沈梨初的心脏。
她掉下了马。
【倒计时:六分钟。】
突然地撞击搅弄着沈梨初的五脏六腑,她手肘撑地,以剑为杖,缓缓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拔掉刺穿她身体的箭,随手朝敌人一扔,又死数十之人。
“放弃吧。”王青海的长剑贴着沈梨初的脸颊,狠厉的眼神流露着兴奋:“我有士兵一万,哪怕你再如何厉害,也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
“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