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莺时真的是气笑了,合着她是拿到了一封具有时效性的休书,具体什么时候有效,要看宋怀恩的态度。
“所以你写休书就是为了哄骗我,你拿我当三岁的孩子了吗?”她装作悲愤的样子,眼眶都气红了,杏眸里也氤氲着一层水雾。
“没有,你听我解释,我是真的想跟你白头到老。”
男人焦灼的表情,不由得让林莺时想起来一个故人——张德,当时张德想纳她为妾,她执意不从,说自己对男人爱意浓重,非要做正室夫人,要不然就以死明志。
张德害怕真的闹出人命来,就连夜把她送到盛京城,为自己谋前程。
林莺时冷嗤一声,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在她看来比有情郎更难得的是从一而终。
男人的这张嘴最会骗人了,就凭拍几句马屁就想跟她白头到老,简直痴心做梦。
他跟张丽燕在一起可不是这样,爱意全都落在实处,凭借着一己之力,硬生生地把张家捧到了天上。
“想和我白头到老的人多了去了,你老老实实排队吧。”
“那我能插队吗?”
她声色俱厉,低声呵斥:“凭什么?”
呵斥声吸引了不少目光,丫鬟仆人都同情地看向宋怀恩,宋姑爷也真是可怜,小姐训他跟训狗一样。
宋怀恩并没有被她恶劣的态度劝退,口气相当笃定:“就凭你喜欢我,你要是真的讨厌我,就不会主动帮忙。”
她踢了一脚路边的石子:“你想多了,我要是不帮你的话,那我的清白就保不住了……”
虽然到最后清白也没有保住。
“原来是这样。”男人眼底一片薄凉,是他自作多情了,以为林莺时是被他感化了,才会伸出援手。
“帮忙的事情,你不用太放在心上,毕竟也只是帮了一个小忙。”她似乎存心要让宋怀恩难堪,“小”这个字眼咬得特别重。
回应她的只有风吹动衣摆的声音。
她对着男人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人,说句实话还不让了。”
这话再次让宋怀恩的脸色黑了一个度。
“小姐,你跟姑爷怎么又吵架了?”
林莺时摘了一朵芍药花插在九九头顶的小揪揪上面,不以为意地答道:“没吵架,是他脾气太差。”
“小姐,你又倒打一耙,依奴婢看端公爷的脾气好着呢,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训斥他,训得跟孙子一样,他都没有给你甩脸子……”
“没甩脸子?你是没看到,他出门的时候,那脸拉这么长,都快拖地了。”她用胳膊比划了一下。
“男人都好面,小姐有什么事不能关起房门来,你们两个人好好说,奴婢觉得没必要弄得满城皆知,你知道那些下人在私底下怎么议论端公爷吗?”
“怎么议论的?”林莺时把九九抱起来,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说妻管严都是好听的,大部分是骂他的,说他是窝囊废,是软脚虾,是连女人都降不住的废物点心。”
东篱还没说完,林莺时心底的火气歘地一下子窜起来了,直接找到李管家,他是宋怀恩的人,肯定不会轻饶那些嘴贱的下人。
“这件事你去查吧,该发卖的发卖。”
李管家好似早就知道这件事,客客气气地道:“老奴这就去办。”
“你去看着点,别弄出人命来。”她虽不是菩萨心肠,但是也不喜草菅人命。
“好。”
东篱很快回来了,捏着袖子欲言又止:“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既然都说出来了,想必心里已经有定夺了,讲吧,我不会怪罪于你。”
“奴婢听到李管家在非议小姐,说你玩弄姑爷的感情,还说你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虚伪至极。”
“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你跟张丽燕都是一丘之貉,就是靠戏耍男人为乐,就是贪慕姑爷的权,又不愿意付出应有的代价……”
东篱说完,就跪在林莺时的脚边,仰头看她:“小姐,你真的不喜欢姑爷吗?他对你好,对老爷和老太爷也好,他求陛下赐匾就是为林家扬眉吐气。”
林府上上下下都感激宋怀恩,所以都觉得小姐有点不识好歹了。
“奴婢听李管家一直提及张丽燕,张丽燕和姑爷……”
说起这个林莺时可太有发言权了,她阴阳怪气道:“你家姑爷和张丽燕的那点破事,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宋怀恩的心呀,肝呀,脾肺肾都掏给张丽燕了,我算个什么东西。”
“小姐,你这是吃醋了吗?”
林莺时白了自作聪明的小丫鬟一眼:“吃醋?我可不爱吃醋,我吃饺子都不蘸醋。”
东篱站起来给给她揉肩膀:“小姐,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就是吃醋了,你心里有姑爷,才会想着跟张丽燕一较高下。”
林莺时自己都犹豫了,她真的是在吃醋?
“小姐,你真糊涂,你设想一下,假如现在姑爷要跟张丽燕重修旧好,你能答应吗?”
“当然不行。”脱口而出之后,她又梗着脖子给自己找借口,“张丽燕可不是一个好东西,要是她再攀上了宋怀恩,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咱们,我跟她有仇,血海深仇。”
东篱张了张嘴巴,还想说什么,就看林莺时不耐烦地挥挥手:“我困了,要休息了。”
她坐在四开光绣墩之上松鬓卸钗,对着一支点翠玳瑁簪发呆,张丽燕也有一个差不多样式的,也是宋怀恩送的。
张丽燕的那支,明显要比她的还要珍贵许多,她在宋怀恩心里果然没有张丽燕重要。
“真是魔怔了。”她匆忙揉了揉脸颊,觉得自己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她不由得朝门口看了一眼,按理这个时辰宋怀恩也该回来了,在想到底要不要给他留门。
“夫人,睡了吗?”慕白清朗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还没呢, 什么事?”
“端公爷说了,今夜不回来了,你早些睡吧。”
林莺时点点头,意识到慕白看不到,又朗声道:“嗯嗯,我知道了。”
她没忍住又多嘴问了一句:“他是歇在一笔堂了?”偶尔宋怀恩也会通宵处理公务。
门外慕白顿了顿:“不是,歇在将军府上了。”
“哪个将军府?”盛京城大大小小的将军府可不老少。
慕白有问必答:“天武将军府,张庆春在关山剿匪有功被陛下亲封为天武将军,就是这两天的事情,夫人你应该不知道。”
“张庆春?是张丽燕的本家?”
“对,张丽燕二伯家的嫡子,今年才十七岁。”
“哼,你们家端公爷还真是慧眼识珠,功德无量,提拔出了一个雄姿英发的少年将军。”
慕白不知道如何应对她的阴阳怪气,干脆沉默以对。
林莺时不依不饶:“宋端公爷还真是知人善任,按照张家的族谱来用人,什么时候我们林家也能跟着沾沾光,体验下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滋味。”
从她流放的途中,就陆陆续续听到官员被擢升的消息,大部分都是张家人,不是张家人多有本事,而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夫人,端公爷在将军府上喝醉了。”
“喝醉了才好呢,男人不喝醉,女人没机会。”估计这会子张丽燕的衣服都脱光了。
“夫人,你不去把端公爷带回来吗?”
“人是能带回来,心可带不回来,你让他在将军府上吃好喝好睡好。”林莺时嘴巴里像是吞了两斤醋精一样。
“没有你,我睡不好。”低哑的声音响起。
林莺时推开门,慕白早就不见了踪影,只有宋怀恩东倒西歪地站在门口,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眼神迷蒙地望着她。
“滚开,我没兴趣伺候醉鬼,浑身的酒臭味难闻死了。”她看起来凶巴巴的,却并没有推开靠在她肩膀上的男人。
“别呲着牙笑了,让小厨房去煮一碗醒酒汤,一点没有眼力劲。”她瞪了看热闹的东篱一眼,用脚带上门。
她拧干净毛巾,给男人擦把脸,脱了外衣鞋袜,就把人扶上了床,威胁道:“你要是敢吐在床上,我就在你脸上绣花。”
“你又训斥我,我也要脸面的。”
他明显是为白天的事情抱不平。
“我没训你,我说话就那样,嗓门大,你以后慢慢习惯就好了。”林莺时歪头看檀木圆桌,心虚直接写在了脸上。
“夫人,醒酒汤好了。”东篱隔着屏风把汤放在桌上,出去的时候太着急,险些被门槛绊倒。
跑什么跑,不知道还以为她跟宋怀恩正在做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呢。
她一手拿着碗托,一手扶起来男人,让他枕在自己大腿上:“喝了醒酒汤,就不难受了。”
宋怀恩的人品不咋地,可酒品还不错,喝醉了不哭不闹也不嚷嚷,乖得跟个孙子一样。
她看向男人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不少。
“你今日是不是见到张丽燕了?”
“没有,我在男宾处,她在女宾处,中间隔着一条河呢。”
听他的语气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
“哼,有心之人山海皆可平,别说是隔着一条河了,就算是隔着百座山都挡不住张丽燕……”她气鼓鼓地把男人凑过来的爪子推开。
“你吃醋了?”
林莺时已经不想回答这种没营养的话题了,她故意捏着腔调:“是我吃醋了,我嫉妒张丽燕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