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沉默着抚了抚她的凌乱的云鬓,沉默着去吻上她战栗的肩膀……好似又变回了之前缄默的大山。
林莺时缓了好一会,才勉强能言语:“你滚。”
看她已经恢复了,男人眸色暗淡,迟疑地“嗯”了一声,从她身上爬下来,和她并肩躺着。
她刚刚又哭又叫体力早就消耗殆尽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身旁的男人彻夜未眠。
“你醒了?”
林莺时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又合上,打算继续装睡,昨夜宋怀恩中了药,神志不清,只要她打死不认就行。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也没有那么强的贞操观念,更不会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情改变自己的初衷。
“别装睡了,我有话跟你说。”
“我又不聋,你也不是哑巴,有话直说。”
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女人,宋怀恩无比怀念昨夜那个杏眸含春的女人。
“昨晚……”
“昨晚你跟疯了一样,一上来就要抱我,还好我反应快,用板凳把你砸晕了。”
她在心里演练了很多遍,对答如流。
“你别骗我了,我都知道。”
肯定是在诈她,林莺时才不上当呢,耸了耸肩膀:“随便你怎么说吧。”她穿好衣服下床,腿一软差点一头栽到床下。
还好宋怀恩一个猴子捞月,把人给捞了回来。
男人手臂上的纱布已经被血染红了,看来昨天晚上没少在她身上使劲。
她轻咳几声,推开男人的胳膊:“放开我。”
“不放,我会对你负责的。”
听到这句话,林莺时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你跟岳父在载酒堂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也没中春药……”
不仅天塌了,地还陷下去了,林莺时错愕地瞪眼:“那你干嘛突然抱我,。”
“你说你不喜欢陆九昭,我太高兴了,情不自禁就抱住你了。”他低着头看起来还有些羞涩。
“那你体温为什么那么烫?”
“外伤感染,导致高热。”
林莺时:“……”一失足成千古恨。
“夫人,咱们既然有了夫妻之实,日后……”
“停,昨天的事情就是一场误会,咱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好。”
林莺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竟然就这么答应了,她都做好跟宋怀恩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那你还不放开我?”她轻搡着男人的肩膀。
“不着急,我难得休沐,你再陪我睡一会。”
林莺时慢吞吞地把自己塞到被子里,蒙上头不去看他。
“你为什么不喜欢陆九昭?”话里带着轻蔑,好似一个常胜将军在嘲笑手下败将。
她都不知道宋怀恩哪来的底气:“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还有,以后不许偷听我和父亲说话。”
“我没偷听。”
“嗯?”
“林府的管家是我的人。”
林莺时:“……还有谁是你的人?”
男人低头沉吟片刻,似乎在回想,随后压低了声音:“还有你。”眼底好似藏着一簇繁光。
林莺时的心尖尖好像被什么东西掐了一下,又酥又麻。
她低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昨晚那件了。
“你给我换的衣服?”
“嗯,我总不能让你穿着脏衣服睡觉吧。”男人别有深意地盯着她。
林莺时又羞又气,又无可奈何,事情已经发生了,再纠结这种细枝末节也没意思了,她长叹一声。
发生了这档子事情,想要彻底摆脱宋怀恩就更难了。
宋怀恩忽视掉她的长吁短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找陆九昭说清楚?你要是不好意思开口的话,我可以替你去。”
“那倒不必。”
宋怀恩单方面跟她腻歪了一上午,起来刚好用午膳。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男人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腰。
用过午膳,宋怀恩来到载酒堂,发现明堂挂着的《松鹤延年图》已经被替换下来了。
他又想到了陆九昭愿意以玉佩易画的事情,只觉得那幅画有古怪。
“端公爷,那幅画是老太爷画的。”李管家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道。
难怪!
那他当着陆九昭的面,说画工粗鄙,难登大雅之堂,林明川应该不会生气吧?
他忍不住向李管家求证。
“老太爷为了这件事怄气呢,都好几天了。”
管家的话击碎了宋怀恩所有的希望。
“端公爷,你要是想补救,有的是办法,老太爷最倾慕的书法家是欧阳先生,如果能让欧阳先生在老太爷画上题词,那老太爷肯定乐得合不拢嘴。”
他话锋一转:“不过欧阳先生四处云游,居无定所……”
“《松鹤延年图》如今在何处。”要是他连一个云游在外书法家都找不到,这个首辅也是白当了。
“就在库房,小的这就拿过来。”
不到三天,提过词的画轴就被八百里加急送过来了。
一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马,沿途的驿丞还以为是从边关那边来公文呢。
载酒堂内,众人对着那幅《松鹤延年图》交口称道,尤其是宋怀恩彩虹屁不绝如缕……
在这一刻, 林莺时突然理解了嘉靖帝,毕竟谁不喜欢听歌功颂德呢。
有一说一,宋怀恩当初的评价也没错,她祖父在诗画方面的确缺少一点慧根,在她看来经过欧阳先生的铁笔银钩修饰之后,就是一个镶着金边的屎盆子。
她看了一眼夸得眉飞色舞的男人,啧啧嘴,还真是难为他了。
到最后,宋怀恩都给林明川夸得飘飘然了,还提笔在欧阳先生的题词旁边补了两句诗。
林莺时脑子里快速蹦出来“狗尾续貂”。
“祖父,你这两笔可谓是画龙点睛。”宋怀恩惊为天人地看向林明川。
“一般般,我跟欧阳先生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拍马不及。”
“祖父,你也太过自谦了,欧阳先生说等改日还要来拜访你呢。”
林莺时只觉得宋怀恩过于聒噪,像是有几百只麻雀一样,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
很快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祖父,你请用。”宋怀恩特意让丫鬟把胡椒醋鲜虾放到林明川的面前。
“子期,有心了。”
三个人侃侃而谈,从朝野之争到冤假错案,林莺时竟然插不进去,好似自己才是外人一样。
宋怀恩游刃有余地讨好着林居易和林明川,还能抽空给林莺时盛汤夹菜。
午膳之后,两个人一起离开在饭厅。
“你一直盯着我做什么?”
“我在想你的脸皮有多厚?”
宋怀恩哼笑一声,表情轻佻:“如你所愿。”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就被男人捉住贴着侧脸。
身旁的东篱笑着跑开了,回廊之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下人,她可不像宋怀恩没脸没皮不知道害臊。
“摸出来有多厚了吗?”男人笑着调侃,“要是没有的话继续摸,反正我有的是时间。”
她脸颊害羞,胡乱地点点头,像是挣脱樊笼的金丝雀扑棱着翅膀飞远了,就连流苏钗都跑掉了。
宋怀恩捡起地上的流苏钗,双手背在身后,踱着步追过去。
“夫人,你东西掉了。”
“不要了。”她闷闷地回了一句。
宋怀恩走到她跟前,不由分说地将钗子插簪到她鬓间,还眯着眼睛欣赏了好一会。
那充满占有欲的眼神让林莺时很不舒服,不就是有过肌肤之亲而已,这男人怎么一副吃定她的样子。
“你离我远一点,我不喜欢油嘴滑舌的男人。”她必须要纠正宋怀恩这种离谱的思想。
“不喜欢油嘴滑舌,那天晚上你还抱着我亲,我躲开你还呵斥我。”
男人的语调听起来可怜兮兮的,好似痴情女在痛斥薄情郎,她就是那个提上裙子就不认人的“薄情郎”。
“你冷静一点,那天晚上的事情就是一场误会,我有错,你也有错,咱们各退一步,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行不行。”
“你是要始乱终弃,抛夫弃女吗?”
林莺时一愣,这还是那个寡言少语的大佞臣吗?现在怎么变成得这么啰嗦,尤其是当着她父亲和祖父的面,简直比老嫂子还能说。
“算不上抛夫弃女,嫁给你非我本意。”
“所以我给你写了休书,放你自由,你能原谅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