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霞光渐浓,满院浮光跃动。
付清秋拦住他的去路,师无涯垂眸看她一脸要赴死的模样,借用画纸敲打她。
师无涯昂首,身子后仰,语气散漫,只随意问道:“你要做什么?”
付清秋鼓足一口气,紧闭着眼,扬声道。
“我想问——”
“你的生辰要到了,你想要些什么?”
师无涯和她几乎同时出声,付清秋的话被噎住,一时间那些想要质问的话全都被搅散,她缓缓睁开一只眼,思索起生辰礼物。
“我想要秋千,想要一个和杭州一样的秋千,可以吗,无涯哥哥。”
付清秋眉眼轻盈,暗自窃喜师无涯到底还是在乎她的,只要他还在乎她,那她要问的事,或许就不重要了,将来总会好的。
“只是想要这个?”师无涯眸光忽暗,不知不觉间他手上的画纸攥出几道折痕。
“对,我只是想要这个,无涯哥哥就做一个和杭州一样的好吗!”付清秋越说越高兴,眼眸澄澈清明,笑吟吟地看他。
师无涯眸中倒映着那张明媚的笑颜,正值芳华的少女,粉面含春,一颦一笑都如此的生动可爱。
付清秋一高兴什么话都想说,朝他碎碎念:“无涯哥哥,只要你在身边就好,因为这里是汴京,和杭州一点儿都不一样,我想我们能像杭州一样,能够一直这样无忧无虑。”
师无涯长睫低垂,只盯着她出神,付清秋微怔,不知师无涯听没听进她说的话。
但此刻他就在眼前,总是能听进一些的,只要他站在眼前,就够了。
“罢了,我记下了。”话落,师无涯携画大步离开。
付清秋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就只剩他的迎着暮光离去的背影,斜阳将他的影子拉长,纵使走了很远,她也能看到秀挺的影子。
“绿柳,无涯哥哥心里总归还是有我的对吗?”付清秋眸光渐沉,却又暗藏一丝光亮,她期望从绿柳的口中听到一个喜欢的答案。
斜阳残影,棠花摇曳,花枝纷纷摇落。
绿柳抬眼见师无涯走远,忽地想起从前在杭州时的事,那时的师无涯,总是时不时地回头看,生怕付清秋跑不见。
但如今看来,师无涯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回头的意味。
只是付清秋是主子,就是看得出师无涯对付清秋不上心,她也得说些好话哄着,更何况,她是不愿见自家姑娘伤心的。
“姑娘,师郎君如此说,定然是在意姑娘想什么的,姑娘回屋罢。”绿柳调转话头,“今日云露去元丰楼拿了新糕点回来,姑娘快回去尝尝。”
“新糕点?有些什么?”付清秋两眼放光,转头往院里跑,绿柳快步跟上。
付清秋便走边道:“元丰楼的新糕点,我得挑些给无涯哥哥送去,对了,大哥哥这几日也累着了,都分下去吧。”
绿柳喘了口气,愁道:“姑娘,云露只提了一盒回来,可没有多的了。”
云露听到脚步声,出门去迎,正值酉时,天色欲沉,透出清幽的月光,院里种着杏花被风吹得凌乱。
“姑娘,你身子还没好,别着凉了。”云露从屋里取了披风,绿柳接过系好带子。
付清秋问元丰楼来的新糕点有些什么,云露打开食盒,取出一碟便说一碟。
“这是今年新出的百花糕,甜而不腻,孙四娘改了方子,第一批就先拿给姑娘了。”云露手上的那碟白花花的甜糕闻着清香,勾得人口水直流。
“这是酥琼叶,这还有些酥皮点心,孙四娘都拿了些来。”
付清秋拈起一块百花糕,入口香甜绵密,细细品尝起来真像是尝百花,虽说平日也吃桂花糕,杏花糕,梅花糕,可要说这种百花糕,还是头一次吃。
“不错,你和绿柳也吃,剩下的送去给无涯哥哥。”付清秋就这一盏茶吃了酥琼叶和点心,都不如第一口尝到的百花糕惊艳,直到这会嘴里都还残留花香。
云露同绿柳去给师无涯送点心时没瞧见人,只好又折回来,付清秋便将糕点赏给院里的女使婆子。
转眼就快到付清岁的生辰,付清秋去找了好几次师无涯都没见着人,虽说没见着人,但心里有底,毕竟师无涯知道了她想要什么。
她只要等到生辰那日他来就好。
这日卯时,杏院石灯倏忽燃起,付清秋尚未醒,只听院子里闹哄声乍起,声音嘈杂不一,硬生生地将她吵醒。
付清秋绵在床榻上,扯紧被子,外头人仍旧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她这会半懵半醒,想等着安静了再睡,却迟迟等不到这些人噤声。
“绿柳!”付清秋扬声喊道。
天色灰白,屋外灯火明灭,听到愠怒的声音,外头陡然静下来。
绿柳忙捧着烛灯小心进屋,见付清秋已醒,半撑着身子倚在床沿,峨眉深蹙,知她是被吵醒,绿柳仓促燃灯,到床边扶起付清秋。
这会她醒了,想来也睡不下了。
“外头在吵什么?”付清秋自个顺了气,没去怪女使婆子多嘴。
绿柳扯好锦被,声音轻轻,“是大喜事,姑娘莫怪,便是我也大声说了话,扰了姑娘清梦。”
付清秋性子是好的,绿柳跟她这么久心里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这事确有不妥,得将话说明。
“什么事儿?”付清秋软绵绵地倚着绿柳,眼眸生涩,她揉了揉眼,眸光映照着跃动的烛火。
“大朗君中了。”绿柳说及此,掩不住笑,满心欢喜地说道。
付清秋仍懵着问:“中什么了?”
“状元!”
“状元?”
付清秋口中喃喃,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登时从床上惊坐起来,喜笑颜开。
“状元?真中啦?”
如此一惊,付清秋彻底清醒,摇着绿柳的手,道:“大哥哥中了,这回真是双喜临门了,快快我要更衣去见大哥哥!”
“等等,那二哥哥呢?”
付清秋手上一顿,大哥哥付远衡才华横溢,她心里清楚,但二哥哥付高越亦是寒窗苦读,虽说比不上付远衡天资聪颖,那也是用功了。
绿柳神色黯淡,敛眉叹息,付清秋心下了然。
前阵子付远衡倒是早早给她提了醒,叫她万万不要提此事。
“想来二哥哥心里正难受,先不去见大哥哥了,换身衣裳先去见二哥哥。”付清秋趁着绿柳去找衣裳时,她从屋里翻出从杭州带来的珍珠。
付清秋手里拈着一颗拇指大的珍珠,在昏暗沉寂的房里,圆润莹亮的珍珠泛着点点星光,浑圆天成的夜明珠。
这是她七岁离开杭州,付彰送她的生辰礼。
付清秋有的大多东西付高越都用不上,要说好东西,兄弟姊妹们都有,唯有这个是她心爱的宝贝,也只有这个拿得出手。
她将珍珠放进红漆雕花檀木盒里,绿柳打水来为她梳妆,云露蹑手蹑脚地走进来,方才她也在外头说话,现下心里正忐忑着。
“云露,今日再去元丰楼拿些百花糕回来,送到大哥哥哪儿。”付清秋笑道,“今日你们歇着罢。”
言罢,她从屉里剪了小半块银子。
“去吃吃茶,今儿让绿柳跟着我就好。”绿柳接过银子递给云露。
绿柳朝她使眼色,云露会意,匆匆退下去。
卯时三刻,两人出院子后不久,院里的人都各自躲懒,付清秋手捧木盒往付高越的院里去,留绿柳候在门外。
付清秋命女使不得支声,她悄悄进去,没曾想一进屋子就是铺面而来的酒气,隔夜的酒味蓄积在房内直冲天灵盖,付清秋眉眼皱成一团。
“谁让你进来的。”
“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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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高越背对着门大声吼道,桌上杯盏接二连三地被打翻,进来前付清秋便听女使说付高越已有好几日不出门,如今他这样唬得付清秋心突突直跳。
她付家是书香世家,付远衡行事稳重知趣,付高越虽不及付远衡,却也不曾发过这样大的脾气。
付清秋见此,心里难过得紧,一家子的兄弟姊妹,待她都好,但要说最好,付清秋想那就只有付高越了。
如今乍见他颓然不振,付清秋跟着伤心。
“二哥哥,是我。”
付清秋进屋支开窗,爽利清新的晨风吹进来,室内酒浊气霎时散开。
“你怎么来了?”付高越羞愧埋头,怎么也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妹妹,“你来作甚,怎么不去大哥那儿,非得到我这儿来受气?”
“受气?”
付清秋抿唇,一脸正经,道:“受气,我才没受气呢,二哥哥最疼我了。”
“别不理我,”付清秋坐到他身边,趴到桌上,歪头看付高越,“二哥哥,你可别哭,我今天给你带了好东西。”
付高越头埋得更低,闷声道:“我才没哭。”
“好了好了,二哥哥你看这是什么?”付清秋打开木漆盒,璀璨夺目的珍珠在晨光下越发莹亮。
付清秋递到桌下给他看,顺道瞧瞧他到底哭没哭,付高越见到这颗珍珠,即刻抬起头来。
“这是父亲在你七岁时送你的生辰礼。”
付高越眼下乌青,消瘦不少,眼神却格外清明似乎还挂着泪,并不明显。
“现在是二哥哥的了。”付清秋把珍珠塞给他,“二哥哥,没关系的,下次再考一定会中的。”
付清秋挽着他的手摇了摇,那双杏眼纯洁明亮,付高越心头淌过暖流,却没收下珍珠,他道:“父亲送你的,我不要。”
“那怎么了,我们是一家人呀。”付清秋蹭了蹭他的手臂,三言两语就将付高越哄好。
付高越拍拍胸脯,道:“你今日来哄我,心里惦记我,将来你有难事,二哥哥我罩着你。”
付清秋支手托腮,似是想到了什么,眉眼弯弯地笑起来。
“我心里只有一个愿望。”
“什么?你想要什么?”付高越心下好奇问道。
“等我生辰那天我再告诉二哥哥。”付清秋想,等到了十五岁生辰,她和师无涯的婚事也该定下来了。
付高越挑眉,得意道:“你心里想着什么,我门清呢。”
付清秋眼尾轻挑,“我才不信,二哥哥就骗我罢。”
“你和师无涯一样,神神秘秘的,前几日夜里我还见着他在池子边敲敲打打弄着什么,走近一看一堆木架子。”付高越想到以前。
“我知道,师无涯在打秋千,这秋千肯定是为你打的,想起杭州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夜里偷偷打秋千,最后架在屋门口的青梅树上。”
这几日她总找不见师无涯,原来是去打秋千了吗。
付清秋眸光一亮,藏不住眼底欢喜,原来师无涯还是在乎她的。
因付高越的话,当天夜里付清秋便跑到荷花池去,她躲在一边悄悄地看师无涯。
月光清幽,银辉遍地,池中荷叶散开,夜风一吹荡开满池涟漪。
师无涯抱着木头往亭子里走,收拾好后,他盘腿坐在亭下,清风轻柔地吹拂他的衣袍。
付清秋躲在树后看得发呆,虽然只能看到师无涯的侧脸,但也足矣令她满足,更何况此刻师无涯在为她打秋千。
“谁在哪?”
师无涯觉察到怪异的目光,他朝一棵繁茂的松树看去。
粗壮树干掩藏着付清秋单薄瘦小的身影,只是她月白色的裙角却没藏好,松树枝桠摩挲,密密麻麻地声音,如同小猫挠着她。
付清秋心里发慌,怎么偷偷地就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