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哟!还得是你们练武的哈!这大清早的,乌泱泱这一片人?欸?人呢?这么一眨眼的功夫,都去哪儿啦?”

    讲话的是梁有生,一副公鸭似的嗓子。

    他长了副和面貌很不相配的嗓子,不说话时面皮白净,尤其还喜欢笑,牙齿洁白且小,总能给人留下讨喜的印象。

    但这样说起话来,就像是张了嘴的鸭子一样,给那上一秒才留下的好印象立马打破,让人不禁要问一句:

    好好的一张脸,怎么就长了嘴了?

    偏偏他话特多。

    只见这梁有生进了门,顺手将礼盒递给了德顺,一张笑脸绽开了花似的,直挺挺地就冲着楚别去了,“呀!小楚师父,搁这儿等我呢?怎么,是知道我要来啊?我看你爸刚也在?他人呢?让你接待我啊?”

    楚别没站起身来,仍八风不动地坐着,懒得瞥他,更没答他。

    可话音一落。

    所有躲在练功房里偷听的人都愣了,包括楚行德。

    梁有生这话说得,倒像特地来招惹楚别似的。

    刚刚德顺带话进来,不是说他撞了人吗?

    而楚洁羞怯地瞥了眼梁有生,余光掠到梁有生身边的西装男人,便开始盯着那个人悄摸摸地看起来。

    只见这没见过的男人,很年轻,哪怕和梁有生这站在一起,也是太过罕见的俊朗,瞬间就把梁有生比得逊色许多。

    他的额面开阔,鼻梁很高挺,一双眼睛形状如精雕细琢般优美,脖颈至肩部的线条修长,彰显出背部的流畅美感,偏偏那宽肩又被包裹在笔挺的西装里,将那张本就出色的脸,衬得更加肃穆。

    肃穆。

    不太会是形容二十岁来岁男人的词汇。

    但又确实贴切。

    这人冷着那样出众的一张脸,也不知在哪个角度看,和傅家那位以前经常来串门的掌门人傅初,似乎有一两分的神似。

    如果他也姓傅……

    会不会是傅初的亲人?

    这时就听梁有生拖着长腔继续道:“哎呀,昨天不是撞了你一下嘛,这不来看看?”

    楚洁这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拽了拽楚别的袖子,压低声音问:“什么?他撞你哪儿了?”

    楚别目光的落点定在楚洁的裙摆上,道:

    “没什么大事。”

    “啊!昨天楚娣说你胳膊上见了血?……不对,她说是姜哥的血啊?”

    楚别垂着的眸子抖了一下,语气淡淡的:“不想她担心,是车刮的我。”

    “啊?”楚洁蹙眉,就冲梁有生嗔怪,但音量却跟蚊子哼哼似的:“……你怎么开的车啊?”

    梁有生哈哈一笑,这才顺便看了眼楚洁,“诶哟,我喝大了嘛,那再说,昨天我又不是要冲着你哥去的,是你哥偏要英雄救美的。”

    楚洁听得眼睛都瞪大了,不可置信地扫向楚别,楚别神色淡淡的,目光挡在半垂着的睫羽里看不清:“梁警长饮酒开车,小心下次出事的是自己。”

    “嗨呀,意外意外,”梁有生没放在心上,“诶?对了,昨天那孕妇呢?是你的女人不?”

    话音一落,楚洁捂住嘴巴,却没能止住惊呼从指缝里露出来,表情似石破天惊一般,后面的话确实贴在楚别耳边,指缝捂着嘴巴说的:

    “哥,什么你女人啊……孕妇?”

    楚别这一早上,只觉脑子里咋咋呼呼的就没消停过,被楚洁这么一质问,只觉得连胸腔憋着一股都烦闷。

    好在没了楚行德和姜唯诚在场,楚别的情绪便四平八稳,哪怕是再大的事情,都激不起什么波澜。

    因而楚别只是冷着脸,以眼神警告楚洁不要瞎问。

    可楚洁眉头蹙得极深,显然也是急了,实在没憋住道:“可……可你这也太……哥,什么你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昨天没听你提呢……”

    楚洁平时其实也不会有这么多话,今天看得出来,她属实有点急了。

    然而这事本就是误会,在楚别想来,解释清楚就行,于是仍垂着眼,只低声对楚洁道:

    “只是路过偶遇的人,搭把手的事,不认识。”

    “呼,”楚洁长舒一口气,小声问,“真的?”

    “嗯。”

    “好吧,吓死我了,刚刚听你说什么姜哥在外面有人,就吓了我一跳……怎么突然你这儿也蹦出来个孕妇……呼,都怪梁生,他怎么说的……就像你搞大了别人的肚子似的……”楚洁一到慌乱的时候,话就愈发多,生怕楚别不理她似的,巴拉巴拉问了许多话。

    然而一旁侧立着的男人和梁有生,显然也是听见了。

    那男的倒还好,一张扑克脸,看不出什么情绪,梁有生的表情就多了,那张玉面堪称笑开花了,而且也丝毫不觉得偷听人家兄妹说小话有啥不对,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道:

    “嚯!楚小姐,您昨天是没看到啊——你别看你哥,平时弱不禁风的样儿,可比你爹那老瘸子强——昨个,我车要撞上那女的肚子的时候,踩刹车根本来不及了!他就唰——地一下!给那小娘们儿抱起来了!”

    “喏,你是不是现在没事儿了?来!你能给我们再演一遍昨天那个不?

    梁有生说得来劲儿了,顺手拍了拍旁边的男人,“要不然这样儿,我这哥们儿给你抱,你看像他这么大的个子,你抱的起来不?”

    楚洁听得连连后退,几乎躲在了楚别的身后,目光瞥瞥梁有生,又瞥一眼男人的西装,怯怯的,最后看向她哥。

    而楚别仍蹙着眉,回答更加简单——只见他看神经病似的挑了眼梁有生,对他只剩两个字:

    “不能。”

    “啊?为什么?!”

    姓梁的似乎还真的挺失望,真情实感地,真要跟楚别学那招似的。

    楚别没理他,又本能地看了梁有生旁边一眼。

    却见那长身直立的年轻人,冷漠地紧抿着双唇,恹恹地瞥着正后方的房梁,就跟没看见、也没听见梁有生说话似的,根本不搭茬,也没有任何回应,甚至都没太看向聊得热火朝天的这边。

    像一块冷硬的石头。

    可十年前,楚别记得,这人软软的性子明明很磨人。

    是啊,楚别其实一眼便认出傅昭了。

    傅昭的长相没怎么变,脸完全长开了,却像是等比例长大。那双眼睛的形状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撑大的骨骼却比儿时更具攻击性,也显得更薄情寡意,唯有喉节极其轻微地偶尔吞咽几下,让人看不懂情绪。

    十年前的傅昭身高还只到他的腰高,虽在武馆中呆了不足月余,却从早到晚地缠着人。

    每个大清早,鸡都没叫,傅昭就抓着枕头就跑来找他,怯怯地拽他被子,说什么做噩梦又梦到有人要杀他,死活要和楚别一起睡。

    楚别每次都想拒绝,但碍不住傅昭的那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盯着,一转不转。

    一口一个哥哥。

    楚别自小带大楚洁楚娣,从来就有些护犊子的心态,因而即便傅昭只是外人,也始终狠不下心拒绝。

    何况不论何时,只要楚别低头瞧向他,指定能撞见一双含着水光的眼睛,像小狗望着主人似的,不曾离开过他身上。

    的确不像如今。

    从进门到现在,

    正如自己没有正眼看过他一样,这人似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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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门开始,也从没给过自己一个眼神。

    青年的目光亘在横梁上,事不关己似的,冷恹恹地四处打量看着,甚至好像并没在听。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十年的时间,似乎仍将他们牢牢地锢在分别时的尴尬里。

    于是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就这么下了十年,哪怕是天大的恩情,也被那茫茫的雨幕遮住。

    楚别心说,果然都是因果报应。

    十岁的傅昭哪怕忘记自己对他的救命之恩,大约也不会忘记那个雨夜的弄堂里,亲眼所见那一幕。

    那是他和姜唯诚之间的第一个吻。

    ——恰巧被傅昭看到。

    傅昭好似极崩溃,就像钻进牛角尖里的小牛犊子。

    无论楚别后来如何注意言行,如何在傅昭面前与姜唯诚装不认识,也再无法挽回什么。

    只因这一件事傅昭从一块快乐小黏糕,变成了霜打小茄子。

    后来,没过多久,傅昭便被傅初领走。

    甚至欠下了一个像样的告别。

    “诶呀,行不行啊?一句话?”梁有生的公鸭嗓又适时地嚷道,对楚别要求,“或者你抱我,你抱我演一下子也行,就昨天嗖一下的那个!我也想试试。”

    “不行。”

    楚别眉头蹙得更深,心说这梁有生是不是个傻子。”

    “为什么?你教我一下,我好抓人哪?”

    楚别眉毛挑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显得盛气凌人,却惊人漂亮:

    “教你不行,但他可以。”

    梁有生顺着楚别下巴抬起的方向,看了眼傅昭,挺无语:

    “他比我高那么老些,肯定没我好抱啊?”

    “我门武术不授外人。”

    “那凭啥他可以?”

    “就凭……”

    楚别的声音一顿,目光如两柄剑,带着几分锋芒与戾气地刺向傅昭,

    终于。

    傅昭平静又凉薄的眼睛也望过来。

    四目相对——

    傅昭的目光像盾,坚硬,深厚,稳稳地接住了楚别的目光,也终于按住了楚别的轮廓,细细地将人的轮廓描摹一圈儿。

    直到傅昭的右眼眼皮一跳,楚别微微扬起下巴,淡淡地开口。

    楚别道:

    “就凭,傅昭是姜唯诚收的第一个徒弟。”

    话音一落。

    梁有生与楚洁的目光又齐齐向傅昭看去。

    傅昭脸上倒没什么表情,但那眉毛一抖,

    梁有生依稀记得,上次有顽童往傅昭鞋上抹狗屎,傅昭也是像现在这样,抖了下眉毛。

    梁有生恍然大悟:

    “哦,怪不得你押着我偏要来,原来是要见你师父是吧——喂,那他师父在不在家?给我这哥们儿叫出来看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是不是还得磕个头讷?”

    傅昭的面色果然更黑了,恶狠狠地刮了眼梁有生。

    楚洁人都听傻了,嘴巴张成了一个圈状。

    倒是楚别端坐在那太师椅上,看上去四平八稳,面色苍白,表情没什么明显变化。

    哪知下一秒。

    那个以前从来不会与他呛声怄气的傅昭,挑起唇角很轻地笑了下,

    低沉的声线像泠泠的泉音,晦暗的目光擦在地板上,明明轻飘飘的,却似两柄大锤,掷地有声:

    “好啊,那是得见一见我那师父,”傅昭说,

    “十年没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给我换了师娘。”

    ……师什么?

    喉间返了一股痒意。

    这下。

    楚别的印堂也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