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结果的过程极为磨人,林蕴霏也忍不住在这度日如年的静默中捏了把汗。
当瞧见皂隶归反时,身旁翘首许久的绿颖先站了起来,走上前问:“如何?”
“师爷瞧过牒诉了,并无问题。现已将牒诉上交给府尹,府尹说明日便可升堂,由他亲自来审办,”皂隶照例先向林蕴霏行礼,然后回道,“姑娘请务必在明日辰时一刻前来到承天府,逾期不候。”
绿颖听罢,第一时间满怀欣喜地去看林蕴霏。
林蕴霏对着绿颖点头以表回应,心中实则还被阴云笼罩。
四品府尹亲自审理此案,这与林蕴霏对其与孙家勾串的猜想不谋而合。
此外,皂隶那句“逾期不候”点醒了林蕴霏,明日孙益平很有可能会从此处下手,阻拦绿颖准时出现。
她该怎么一一破解呢?林蕴霏揣着这些忧虑,直至走出承天府被孙益平的吼叫打断思路。
“绿颖,你这个小贱人!你既不仁,就休怪我无义①,”孙益平眼神凌厉,言语淬毒,“我会让你后悔做了状告我这个抉择。”
“还有公主殿下你,我们走着瞧。”
林蕴霏睹见他眼中燃着的邪/火,不遑多让道:“本宫随时恭候公子的报复。”
她看似自信不疑,心中却也担忧起孙益平会狗急跳墙。
待孙益平上了马车后,林蕴霏扭头对绿颖道:“今夜你打算在何处落脚?”
“民女自己找家客栈住便好。”绿颖道。
“护双亲周全一事便劳烦……”她想起林蕴霏不希望她再说“劳烦”一词,于是改口道,“请殿下费心了。”
“绿颖,你不能孤身去住客栈,”林蕴霏不动声色地张望四周,低声解释说,“孙益平此刻定是留了人盯梢,就等你落单时下手。”
“这样,你随我回公主府,不然我不放心。”
林蕴霏原本也是想替绿颖在外找一个地方暂住一晚,今日插手这事已闹出不小动静,想必一会儿便会传至宫中被文惠帝知晓。
在这个节骨眼上带绿颖回公主府,林蕴霏都能想到文惠帝震怒说“胡闹”的样子。
但为着绿颖的安全,林蕴霏别无他法。
绿颖哪能不明白她的顾虑,不辞让道:“好。”
*
这一夜貌似风平浪静,林蕴霏却罕见地一宿未眠。
没能安睡的不只林蕴霏一人,甫一照面,她便瞧见了绿颖眼下的淡青。
亲自盯着车夫对马车的横木与轴查看了几番,林蕴霏才敢放心。
明明从公主府到承天府的脚程都不需要一刻,她还是提早了近两刻出发。
马车停在距承天府几步的地方,林蕴霏低首捏起发酸的鼻骨。
“殿下,您的脸色瞧着不太好,”绿颖忖了忖,问道,“是昨夜未有休息好吗?”
林蕴霏睁开眼对上一脸忧心的她,摆了摆手道:“嗯,昨夜我是睡得不大安稳,但碍不着接下来的事。”
她撩起帏子,看见承天府外同昨日一般围着不少百姓。
估摸着时辰,林蕴霏与绿颖下了马车,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殿下,绿颖……小娘子,又见面了。”
昨日还气急败坏的孙益平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不仅言语间谦和有节,还朝着林蕴霏作了个规规矩矩的揖礼。
“日安,孙公子。”林蕴霏瞧着他泰然自若地神色,愈发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以孙益平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会不使一点绊子让她们如此轻易地走到这步呢?
她是遗漏了什么细节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林蕴霏在看见被衙役聚集的那群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的证人后,右眼眼皮猛烈一跳:马上便要到升堂的时刻了,为什么侍卫还没将绿颖的爹娘带来?
心下几乎没作覃思,林蕴霏就确定了致使这个差池出现的罪魁祸首是谁。
怪道孙益平没有来拦截她与绿颖,他从一开始便将主意打在了绿颖的爹娘身上!
孙益平瞧见林蕴霏眸色陡然深重,猜到她已然察觉到纰漏。
打开手中折扇挡在脸前,他忍不住畅快大笑:“殿下,您这般含情脉脉地看着在下作甚?您再看下去,在下着实要赧颜了。”
林蕴霏没有因他的话移开眼,她垂在袖中的手攥紧成拳,面上毫不示弱道:“但愿孙公子能一直如此自信。”
孙益平对林蕴霏此刻的冷嘲热讽宽容得很,他抖了抖袖,道:“时辰也不早了,在下先进承天府等待二位了。”
他刻意走过绿颖身前,收起折扇去挑高她的下巴:“这么如花似玉的娇娥,偏要选最下不来台的法子与我置气,真是不知好歹啊。”
绿颖自是别开脸对他怒目而视,孙益平自觉无趣,扭首大步走向头门,拖长调子喊道:“那就在公堂之上见分晓喽——”
因为并不知晓林蕴霏对她爹娘的安排,绿颖问道:“殿下,我们不进去吗?”
林蕴霏迎上绿颖的如星明眸,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在林蕴霏犹疑时,一道人影朝她小跑来,正是她派去越郢坊看护的侍卫之一,对方身后的空茫令她心沉似铁。
“殿下,属下几个有负您所托,”侍卫顾不得喘气,更不敢抬眼瞧她俩,低首道,“让绿颖姑娘的双亲被他们给掳走了!”
“原本前半夜一切都还好好的,后半夜不知怎么的,属下们都昏睡过去了。再醒来时……再醒来时,屋内已经寻不到人了。”
“绿颖。”林蕴霏立时担忧地看向绿颖,对方的脸色霎时惨白如金纸。
无以复加的愧意使得林蕴霏虽然张开了嘴,一时竟吐不出一个字。
绿颖空茫的眸子刺得她心痛如绞,好不容易发出的声音异常喑哑:“绿颖,你听我说,这事怪我疏忽了,我这便命他们继续去寻人,好不好?”
“这事不怪您,”绿颖咬着下唇不让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流下,道,“我一定会让孙益平在公堂上付出代价的。”
“他对我的伤害,对我爹娘的伤害,我要从他身上尽数,不,加倍地讨回来!”
孙益平此举就是要她们自乱阵脚,让绿颖顾忌爹娘的安危不敢有所发力。
林蕴霏看着她眼中升起的浓浓恨意,知晓绿颖已识破了孙益平的阴谋且做出了勇敢的选择,她道:“我陪你一道与他算账。”
两人走进承天府,皂隶道:“二位请随小的去三堂,府尹大人已在那儿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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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堂审理?”林蕴霏停下步子,瞥过不远处墙根那儿露出来的一角绯色衣袍,问道,“从前府尹大人不都在大堂办案吗?缘何在孙公子被告的时候,这规矩说改就改了呢?”
“哦,”她假作灵光一现,刻意问道,“难不成孙公子与府尹大人有着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关系?”
“这,”皂隶的头在她这一连串的诘问下压得更低,额间布满了冷汗,“小的只是个传话的。”
“嘉和公主何苦为难一个小小皂隶,”不出林蕴霏所料,墙根处走出了一位约莫四十岁、身着绯色官服的男子,他挥手令皂隶退下,“不若由微臣来回复殿下的疑问。”
“这位想必就是承天府尹吴大人了吧。”林蕴霏微微颔首,唇边勾着礼貌的笑,仿佛适才在背后议论吴延庆的人不是她。
吴延庆对着她躬身行礼,道:“微臣吴延庆,见过公主殿下。”
“平身吧,吴大人,”林蕴霏道,“本宫曾听父皇提起过大人,说大人上任后政绩斐然,将京城治理得井然有序,于办案听讼上更是公正无私。”
“眼下虽还未见得大人理讼风采,但大人眉目间自有一股正气,令本宫很是钦敬。”
“陛下与殿下谬赞了,微臣不过是做好了分内之事。”
吴延庆心道不妙,这位嘉和公主果真如孙益平所说,是个极难对付的狠角。
若林蕴霏上来便质问他转移至三堂审理的事,吴延庆尚可搬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来推拒,但她这几句话直接为他架上了“高帽”,他备好的话术统统作废。
“今日府尹大人亲自审案,这不但是一次难得的教化百姓的机会,而且能展现大人的刚正磊落,”林蕴霏用不容拒绝的口吻道,“依我看,大人就应该在正大堂审案,省得外头的百姓到时候质疑大人官官相护,不是吗?”
吴延庆自觉官帽遮掩下的额角已然渗出了汗。
林蕴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他哪里还有说“不”的理由,点头应道:“殿下所言极是,微臣这就命人去准备升堂。”
待吴延庆借整理衣容的由头离开后,林蕴霏听见身旁的绿颖道:“殿下,此人是不是真的与孙益平……”
“嗯,八成是,”林蕴霏尽量平静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②,我们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承天府外的堂鼓这次是被皂隶敲响的,三声鼓响后,三班衙役肃然伺立两旁,他们不约而同地敲震起手中的水火棍,高喊“升堂”。
数十根棍子震着地,令林蕴霏的心也不受控地加急跳动,仿佛要撞出她的躯壳。
衙门之威,公平之重,林蕴霏才算是明白了这八字的妙义。
吴延庆从东边的暖阁中走了出来,他用手把着腰间的玉带,站定在堂前环顾了一圈才坐下。
他头顶上方是“明镜高悬”四字,背靠着一幅巨大的海水旭日图,而他正对的大堂外立着前来观审的百姓。
在吴延庆的公案东下角坐着一位专事记录案情的师爷。
“苦主绿颖,被告者孙益平请上至堂前。”
两人从东西两边走至大堂中央,分别跪在原告石与被告石上,身后各跟着一位防止他们妄动的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