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小清河村的村长上报了平安镇的镇长,得到了允准,早早选定了一头年迈的牛准备祭三牲。
于是村东头小广场那里,一大早就围满了不畏严寒的村民们。王屠户在一旁的大磨刀石上来回磨着他那把用了多年的砍骨刀,磨了一把放在一边,再磨一把分肉的细尖刀。林林总总的,王屠户脚边一溜排开了十几把刀,村民们都笑着问王屠户是不是把肉铺子里的刀都拿过来了。
王屠户一边磨一边笑着跟村民说话招呼,整个小广场热闹非凡。
说话间,跟在王屠户身边的学徒工姗姗来迟。王屠户见他来这么晚,嘴置了他几句,“臭小子又睡懒觉了不是?你瞅瞅是不是就数你来的最晚!”
徒弟挠挠头,很不好意思,忙将手中带着的刀拿了出来:“掌柜的,我把我家跟我奶奶家两把刀都拿来了!”
本以为带足了刀具能免去掌柜一顿骂,谁知王屠户一看那两把菜刀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憨货!斩牛宰猪能用这种切菜的刀吗!你长脑子了吗你!”
从徒弟手中抢过来那刀,王屠户更气了,“你拿来前头也不知道磨磨!”
徒弟吃瘪,嘴扁扁的,又知是自己做错了事,不敢发话。好在今日有大事,掌柜的没有多骂他,只是把他的那两把钝刀往边上一丢,就招呼他做别的事去了。
叶筝一大早扒完了饭给纪林风把完了脉兴致冲冲地赶来村谷场时,大家已经把那头老牛从祠堂牵了过来。
纪林风追着叶筝的脚步赶过来凑热闹看见大家一齐抬着猪赶着牛把牲畜往谷场上赶,他问叶筝:“叶姑娘,这是要干什么啊?”
叶筝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道:“准备祭三牲。”
纪林风沉思一瞬,“叶姑娘对这些感兴趣?”
叶筝摇头。
不是?纪林风好奇:“叶姑娘一大早着急忙慌地赶过来,我还以为……”
叶筝点点头,“我要吃牛皮糖。”
啊?
牛皮糖?
纪林风下意识往人群中看,果然看见一样来凑热闹帮忙的葛大叔。
只不过……牛皮糖是用牛皮做的吗?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叶筝突然转头,看向纪林风:“你怎么跟出来了?”
纪林风一怔,啊了一声,没反应过来。
叶筝又问:“蓝辙那边没有事吗?天这么冷,你没事儿出来乱逛,他不怕你好不了?”
纪林风这才明白过来,向她解释:“没有,将军接到太子殿下来信,这一天都不用我们忙活了。我正好看见叶姑娘你匆匆出门,有点……好奇,这才跟过来的。”
纪林风说完,有点不好意思一般,偷偷偷眼看叶筝。
只是他看见,刚刚明明看起来很有兴致的叶姑娘,突然间双目茫然了起来。她静静地转头,将目光转向谷场中被大家围着的待宰老牛,仿佛发呆一般,久久地出神。
他以为是叶姑娘不想听关于蓝大哥的事,所以默默闭上了嘴,陪着她看那群兴致勃勃的村民。
不一会儿,封雪和她的小伙伴儿们结伴而来,看见叶筝,伸手跟她打招呼。
纪林风以为叶筝会积极回应,可她依旧出着神,偶尔眨一眨眼睛,像一尊木刻的雕像。
他着实有点懊恼,早知道叶姑娘这么讨厌蓝大哥,他就不提蓝大哥了!真是的!
纪林风不住懊恼着,心思全然不在谷场上,因此,等他发现谷场上乱起来了的时候,叶筝已经从他身边缓缓动身了。
谷场正中心,有几个男子被那老牛狠狠顶了一跤,此刻正歪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其他围着老牛,手拿着绳子打算将老牛圈套住的,也都被向死而生的老牛撞出三步开外。
几番下来,头里那些叫嚷着要杀牛的汉子,都一窝蜂地向后躲着。
程寒混在人群中,见大乱,忙招呼大家不要挤不要乱,企图稳定人心维持秩序。
然而人群的稳定此刻依赖于那头发疯的老牛,老牛不定,人群定不下来。
显然程寒也懂得这道理,只是他前后越了几次,都没能扭住老牛的犄角。若不是他身上有点子功夫,此刻怕也是跟之前的汉子一样被顶倒在地了。
叶筝看着,深深呼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去。
她想,没什么大不了,想做就去做吧,大不了……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想定,她心内如雾散云销朗月出照,看见那发疯的老牛,想起来自己还要吃牛皮糖,便欣欣然动了身。
纪林风见她行动,又看那疯癫的老牛,大惊:“叶姑娘,你要干什么?”
叶筝看他一眼,回答他说:“我要吃牛皮糖啊。”
不是跟他说过了吗?
牛皮糖?
跟现在这乱糟糟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纪林风目瞪口呆,呆呆地看着叶筝走过自己,弯腰在谷场边捡了一把扔在一边的破刀,缓缓靠近那头发癫的疯牛。
他心想,叶姑娘不是要去杀牛吧?啊?啊?这牛不是正发狂吗?这是干什么啊??
叶筝从人群走过,还记得将那菜刀的刀刃朝向自己,省的伤到推搡的村民。
走过围着的的人群,叶筝走进疯牛闯出来的圈子。人一下子就少了,她感觉舒服了很多。
封雪挤在人群里,看见叶筝凭空出现在疯牛身后,吓得大声喊她:“叶筝!”
这一声声音好大,大得疯牛也顺着声响向后反应着。
那牛回头的一瞬,叶筝陡然抬脚,朝着牛脖子的方向狠狠踹了出去。
她知道这牛发狂了,因此这一脚下去,使了十足十的力道。
封雪见叶筝如此,一双眼睛瞪得浑圆。
她看见,叶筝身前,那头疯牛扑通一声头朝下栽倒,在地上砸出好大一声动静来。
叶筝见这牛脖子连着半拉身子都倒下了,那两条后腿还在盘蹬,反手一刀砍向那牛后腿。只听得巨大的一声刀骨相撞之音,扑的一声,一滩冒着热气的鲜血伴着半截牛腿洒向谷场的土地。
老牛惨烈的哞声响彻谷场,直叫得在场的村民无不胆寒心惊。
叶筝只觉得炸耳朵。
她回转手腕,把那把刀对准牛脖颈,直直剁了下去。
纪林风发觉自己在抖,是蓝辙走到他身边之后的事了。蓝辙让林斯言扶住他,“天冷,他病还没好,送他回去歇着吧。”
林斯言道声是,便扶着纪林风向回走。
纪林风走出五步,忍不住再回头看,看见叶筝已经丢开了刀,正皱紧了眉头再擦溅在身上的血。
纪林风问林斯言,“那牛……”
那牛,当真是这么好杀的吗?他从前没杀过牛,不知道,原来一个女子也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地杀掉一头一人高的牛的吗?他忍不住问:“杀牛,和杀狼杀羊是一样的吗?”
一样吗?林斯言想,那狼那羊能有牛这么大的体格吗?更何况还是一头发狂的疯牛?
但他还是斟酌着字句说:“大概是一样的吧,都是牲畜,叶大夫,也毕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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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于寻常女子……”
蓝辙静立在刚刚叶筝站着的地方,一言不发地看着叶筝。
叶筝仿佛并未发现自己正被人盯着,她只是拍了拍头侧,缓解了一下刚刚被牛哞炸着了的耳朵。
牛头骨碌碌滚出去十来步,所滚到之处,村民无不避之不及。
叶筝觉得奇怪,刚刚不是他们要杀牛的吗?
懒得管,叶筝只是看向葛大叔的方向,正巧葛大叔就站在村长旁边。
这时叶筝才注意到,此刻谷场上人乌泱泱的一大片,却一个声音都没有。
静悄悄的。
对着这么些人,叶筝觉得这里安静的有点怪。
不过她懒得去管,她只是对着葛大叔和村长说:“牛杀好了,葛大叔,你别忘了做牛皮糖。”
村民们都齐刷刷看向葛大叔,葛大叔呆愣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哦哦,好。”
身上被溅了好多血。
叶筝嫌弃地看着被弄脏了的衣服,她看那地上头脚身分离的牛一样,转身离开。
她走后,寂静的谷场仿佛被打破了封印一般,瞬间炸了锅。
蓝辙看向人群中那头惨死的牛,默默低了低眸,拂袖转身而去。
捱到午后,董辉辉奉蓝辙命早早策马回营安排事务,林斯言带着纪林风跟着明柯一起去采买菜蔬,蓝辙仿佛是接到了什么讯息,出门跟不知道谁商量什么事儿去了。
叶筝搬个小板凳坐在东厢檐下,咬着葛大叔新打的米花糖静静观察着。看时候差不多了,她将吃剩的米花糖塞回糖罐子里,拍拍手上的糖渣,起身往蓝辙住的那间屋子走去。
她走得自然,站在墙边角落里巡逻着的士卒们也不觉得奇怪,故而她推开门进入将军的屋子,并无一人有一点反应。
进得屋内,叶筝几乎一眼就看见了西间那张大横桌上众多书籍间夹着的那个信封。
玄色洒金的封皮,朱红的章印,规整而纤细的长方蜡封。
叶筝站在横桌侧面,将被挤在众多书籍中的信封拿出来。她静静地看着那已经启封了的蜡封,忽然间有点难过。
她很犹豫。
她很想打开看看里面那封信,看看那封信里他写了什么,看看他,是否知道自己就在这里,是否提及自己。
可是——
他已经四年没有给她来信,她跳脱出离,看着自己,总觉得此刻的自己像那话本中被人随意抛诸脑后的小丑。
她心中还有一份赌气。
这份气堵在心头,使她拿着那封信,静静地站了许久。
忽然她想起来今天早上想定的事——大不了又怎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快刀斩乱麻,倘若真的需要割离,早点看清楚,也是好事。
深深吸气,叶筝打开信封,飞快地掏出了那信封里的信纸。
仿佛是怕自己会后悔似的,掏出来之后,她立刻展开了那封信。
展开后,她愣在了那里。
是很短的一封信。
简单的寒暄后,是一些兄弟间的关怀,以及新年将到的祝福。
他说,愿君安顺,早日回京,以慰疾思。
开头是吾兄蓝辙,结尾是弟徵书上。
一张纸而已。
再无其他。
叶筝陡然间不信邪了一样,放下信纸又去拿那个信封,在眼前撑开了仔细看,只看见里面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
叶筝突然想笑。
可是这时蓝辙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