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栩上马车后,柳初诃递给她一个手炉,进柳府时,两人身上的雪消尽了,衣袍湿的厉害。风一吹,还有些刺骨的冷意。
柳太傅柳铭见两人这模样,正要说些什么,夫人洛念走了过来。她先是摸了摸陆栩的衣裳,拉着她往后院去。
“正好,舅母给你做了新衣裳,舅母今日帮你梳妆好不好?”
“谢舅母。”
前院柳铭也只是挥了挥手,让柳初诃下去换衣裳。
洛念总把她当小姑娘,新做的衣裳也是嫩粉色,又说新开了家首饰铺子,买了一对绒花做的桃花给她戴上。
打扮完后洛念满意的很,连连点头道:“这样才好看,平时那样舅母都不敢和你讲话了。”
“舅母喜欢便好。”
洛念眼中尽含关怀,摸了摸她的头道:“吃过饭之后就和初诃去出去逛逛,今天街上热闹。”
吃过饭后柳铭唤她去书房,拿了几本书给她,都是难得的孤本,“反正也是要扔,你拿去看罢。”
“谢舅舅关心。”
柳铭不去看她,语气依旧疏离:“几本杂书罢了。”
洛念跟过来打圆场道:“初诃快带阿栩出去玩,早点去也好早点回来。”
牧言曦正从宫里出来,见街上热闹,想来无事便看看。
他过一花灯摊子时,见一人身影格外熟悉,“陆栩?”
陆栩闻声看去,牧言曦见真是她,心情大好,“你今日的打扮好乖巧,我一开始都没敢认。”
“舅母做的新衣裳,是与我平时的不同。”
他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嗯?”陆栩看着他,见他满是真诚,猜不准这话的意思,转身问柳初诃道:“我穿什么都好看?”
柳初诃道:“自然。”
陆栩知晓了,牧言曦只是客气夸赞,道了声谢,“你也是,穿什么都好看。”
这下轮到牧言曦不明白了,问道:“你真的不是柳太傅养大的吗?”他又觉得不对,柳太傅虽然古板,可也是迎娶了永康郡主的人,那陆栩这样是随谁了?
陆栩认真答道:“是跟着父亲长大的,舅舅平时也照顾许多。”
牧言曦倒是听说过前大理寺卿陆煜,是个极无情的人,判案做事都一丝不苟,这样看陆栩还比她爹和善些,可世人皆知陆煜痴情至极,陆栩怎么像是天生被拔了情丝一样。
柳初诃问他道:“你怎么在这?”
“这条街是你家吗?我来还得同你禀报?”
柳初诃发觉他这人嘴里没一句好话,懒的和他吵,低头去看陆栩道:“我送你回家。”
“怎么我一来就要走。”他问陆栩道:“柳大人是不是不许你和我说话?他就看不得我好,仗势欺人,恃强凌弱……”
陆栩细想,牧言曦的家世背景,柳初诃欺负他绝不可能,“他仗谁的势了?”
“你呀!”牧言曦道:“他明明知道我最要好的同僚就是你了,正遇到就要拉着你走,让我一个人在这里。”
柳初诃正要回怼,只听有人惊呼一声,大家都好奇去看,牧言曦跑的最快,挤到了人群前面。
岸边有一具男尸,发现的那名女子已经吓到说不出话,陆栩过去扶起她,轻拍给予安慰。
陆栩微微挡在那女子身前,“没事的,害怕就不要去想了。”
“我刚刚……我刚刚放河灯,他就飘过来了,他是不是死了?”
“没有。”
“可是他脸那么白…”
“那是……天冷,被冻晕了。”
牧言曦听了觉得陆栩扯谎的本事实在令人咋舌,又忍不住笑着看她:“陆大人说的是。”
那男子名为程安,二十有四,京郊人,平时在书院读书,并未与任何人结仇。
钱垣拿着尸格进来道:“是被下了散魂草,昏死后再溺毙的。”
陆栩看着上面的内容,“是清潭露?”
清潭露自那贼人自尽后便再无问题,程安生前饮了酒,酒又从何而来。
李瑜也进来道:“这程安有位妻子,叫荣婉。”他看向陆栩,“就是你救下后归家的那个荣婉。”
“荣婉现在何处?”
李瑜摇头道:“这就是问题,荣婉失踪了,他们一家住的偏僻,没什么邻居,那日去送荣婉的人确定她是安全到家了。”
陆栩先是去了千霞楼,新东家是那日绣牡丹的姑娘,名为颜月,见是她来了,快步出来接。
“陆大人,好久不见。”
“嗯,你最近可曾见过荣婉?”
颜月未曾见过,带她在千霞楼看了一圈。
陆栩问道:“荣婉的房间是哪个?”
颜月拿着钥匙领着她去了,房间结构简单,荣婉离开后还没有别的人住进来。
陆栩在柜中找到一个木雕,是鸳鸯的一只,她问颜月道:“荣婉还会木雕?”
“我记得好像是别人送她的。”
“她可曾提起过是谁送的?”
“不曾。”
牧言曦找了过来,“怎么样了?”
“你来做什么?”
他讨好道:“跟着你学点东西。”
“你跟着钱少卿能学到更多。”
牧言曦满脸苦恼,“他上次嫌我话多你忘了?我不敢跟着他,怕他又说些别的。”
“他人很好的。”
“我就是怕嘛!我那么久没回来,我也怕说错话得罪人,你不会也不喜欢我吧?”
“没有,只是我教不了你什么有用的。”
“有用,你教的都有用,就让我跟着你嘛!”这话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颜月已经看呆了,本想让陆栩防着点这样的人,陆栩已经应下了。
“陆大人……”颜月拉住她衣袖,“这位是谁?”
“廷尉卿牧言曦。”
颜月扯了扯嘴角道:“这样的人……也能当廷尉卿啊?”
牧言曦听了想要反驳,想了想也去拉陆栩的衣袖,“陆大人,我真的很没用吗?”
陆栩先回应颜月:“他有担当、有勇气、肯吃苦,是个好官。”话落去答牧言曦,“你有用。”
听到陆栩夸自己,牧言曦微微扬头,扫了一眼颜月道:“这位姑娘那样说我,我心里难免不乐,但陆大人替我解释了就好。”
陆栩又去了程安所在的书院,先生是个慈祥的老者,谈起程安,满是惋惜。
“那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又恭谦懂礼,一次与人发生口角被打断了手,后来长好了也无心求学,平庸了这些年,倒也没放弃。”
陆栩又看了看程安先前写的文章,牧言曦凑过去和她一起看。感受到牧言曦靠的太近,陆栩抽出一些给他,“自己看。”
“你看嘛,看完我再看。”
陆栩点头,收回来继续翻。
牧言曦无聊,在她旁边转了几圈后去问书院的其他人了。
陆栩看完后出去寻他,他见了立马向她走来,“有发现没有?”
陆栩道:“程安一开始的文章写的很有抱负,后面就有些不得志,到最后就仅是抄录些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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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
“我也问到了不少,你要不要听?”牧言曦见她凑过来好奇的样子,勾了勾嘴角,“就是……”
“什么?”陆栩又凑近些。
牧言曦笑意更甚,“他的那些同窗,都知道他有一位妻子,说他爱惨了自己的夫人,但是呢……”
陆栩皱眉道:“劳烦你一口气说完。”
“好~”牧言曦虽应好却问道:“陆大人若是心悦一人,是藏着不说?还是告知天下?”
“这和案子有关系吗?”
“当然有了!很重要呢!”
陆栩思索片刻后回道:“我的话…不知道。”
“嗯?”牧言曦俯身看着她道:“陆大人没有心上人啊?”
“没有,你有吗?”
这一问让牧言曦慌了,忙转身不让她看见自己红了的脸,“这不重要,反正……我要是有了妻子,我肯定不止是嘴上说如何爱她。”
“什么意思?”
“哎呀!就是……这个程安他总是说如何爱他的妻子,却从未为妻子做些什么,你不觉得奇怪吗?”
陆栩还是困惑,“需要做些什么?夫妻之间的事本就不便告知他人。”
“陆大人这就是你的美中不足了,你有些不明白情爱。”
陆栩也承认,“我确实对这方面了解甚少。”
“我倒是有法子!”
“什么法子?”
“陆大人你得先试着和别人走近些,慢慢的就能明白这些了。”牧言曦接着说道:“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一起办了这么久的案了,关系也比先前好了是不是?”
陆栩点头。
牧言曦见此继续哄她道:“那我们还互相叫大人是不是就太生分了?好像不熟一样。”
“是。”陆栩问他,“那该叫什么?牧言曦?”
“连名带姓的也生分,你…你就叫我言曦,我也跟大理寺的人一样叫你阿栩好不好?”说罢,他小心的观察陆栩的反应。
“好。”
“阿栩…”牧言曦忍不住心中喜悦,“这样叫你,可习惯?”
“嗯。”陆栩往外走去,他跟着问:“你叫柳初诃什么?”
“初诃。”
“你以后尽量还是叫他柳大人。”他解释道:“柳初诃毕竟是刑部侍郎,我们还是要懂礼数的。”
“好。”
两人又去了程安住所,是个简陋的瓦房,只有卧房有收拾过的痕迹。已入深冬,榻上却只有一人份的厚褥子,牧言曦在床下发现一个平安符。
“这是?”
陆栩用帕子接过,“这是我的。”这平安符是她那天交到荣婉手中的,仔细看着,染了极小的血渍。
“你的东西怎么在这?”
陆栩告知他那天助荣婉脱身的事。
牧言曦道:“我就说得把她抓回来好好审,陈大人动作太快了,我去的时候就已经送走了。”
“没有证据是不能抓人的。”
牧言曦想到什么,“按这么说,借刀杀人岂不是无罪。”
“同罪。”
陆栩发现床脚有什么东西垫着,抽出来发现是个信封,甚至没有打开过。被压的时间久了,展开都有些破碎,凭着模糊的字发现是荣婉写给程安的。
牧言曦又在其它角落里找到几封,要么随意塞到某处,要么就是垫桌椅柜腿。
“看吧!我就说他根本就不爱他的妻子,那他为什么要刻意说自己很爱呢?”他看向陆栩,“阿栩你有头绪吗?”
“我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