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闹剧之后,我与萧若瑾的婚礼仪式仍然继续进行,而作为新郎的萧若瑾却不像之前那样淡定了。
他不惧叶鼎之来抢亲,毕竟能闯进景玉王府抢亲的人少之又少,反正叶鼎之不是。
但自己的新娘和自家弟弟在眼前上演了感情微妙的桥段,他不得不怀疑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平日里他事务繁忙,对于府上的事情他过问的不多,确实需要亲弟弟为自己打点。
但今日他才意识到,我与萧若风的关系似乎超出了他的预料。
“良辰已到,王爷和王妃赶紧拜天地吧。”
钱婆婆在一旁说了一句,才让走神的萧若瑾反应过来。
身着喜服的人微微叹气,随后立马换上了笑容。他上前来迎我,右手落在我身前。
“文君,随我来吧。”
旁人或许感受不到他微弱的情绪,而我能捕捉到他眉间的愁绪和话里的烦躁。
我犹豫了许久,在满堂宾客的目睹下将伸手迎我的萧若瑾晾在一边。
萧若瑾盯着我,随后顺着我的眼神看向了站在一边的萧若风。
此时的萧若风正抚膺强忍着咳嗽,发现我与萧若瑾都在看他后,他默默退出了人群。
萧若瑾又道:
“文君,随我来吧。”
我望着萧若风离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宴厅之中。我回过神来,这才搭上了萧若瑾的手。
原本面容严肃的男人终于在满堂喝彩中露出一丝笑容,却又霎时放下了嘴角。
等到我们二人来到宴厅后,钱婆婆又道:
“花堂设置多辉煌,五色云彩呈吉祥。
青鸾对舞千秋会,鸾凤和鸣百世昌。
寻得桃园好避秦,桃红又是一年春。
桃园仙鱼逐水流,只等渔郎来问津。”
听罢,满堂欢声喝彩。我从红纱盖头下窥探着这场属于我自己的婚礼,心生了许多复杂的情绪。
十里红妆,三书六礼,明媒正娶。身前是潇洒帅气的新郎,高朋满座里他们每一个人都真心为这对新人喝彩。
这或许是每个女孩都向往的婚礼仪式,但我却心绪难平。
我听正妃同我说起她和萧若瑾的故事时,总觉得遗憾。从前的少年白马,醉意春风。如今他为了达成自己的野心和目的,一遍又一遍上演着明媒正娶的戏码。
而从始至终,新娘都是他手里的棋子。
“一拜天地日月星,二拜东方甲乙木,三拜南方丙丁火,四拜西方庚辛金,五拜北方壬癸水,六拜中央戊己土,七拜三代老祖宗,八拜父、母、伯、叔、婶娘、众兄弟,九拜师长情意重,十拜亲友一礼行…”
在罗锅喧天中,萧若瑾牵着我的手去往新房里。一路上景玉王的门客来敬酒,府里的下人来讨喜钱。
他饮下门客敬的酒,又让侍卫拿了份额不少的银子分发给大家,这才在人潮拥挤之中走完了前往新房的路。
那一条路,嘈杂喧闹而漫长。我虽然有千尘搀扶着,却也觉得头晕目眩,就如同坠入深渊的女子寻不到出路。
王府的夜色将至,上下都打起了红灯笼。而今夜的红灯笼,彻夜不能熄。
我端坐在喜床之上,鸳鸯背上撒满了红枣桂圆,有着好寓意。
我偷瞄了萧若瑾一眼,只见他正在桌案前奋笔疾书,疏解着一腔怨气。
自进屋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进屋前千尘拿走了我淬了毒的匕首,劝我不要轻举妄动。我握紧自己的拳头,心想必要时候只能将他打晕来防身。
但这都月上梢头了,他仍然将我晾在一边,还真准备做个方寸不乱的圣人。
他可以做圣人,我不想当饿死鬼。这一整日下来,我没吃什么东西。手腕上的小青也饿了。
我偷偷拿起鸳鸯被上的枣子塞进嘴里,却不敢嚼得太大声。又小心翼翼解开穿在身上的喜服,从别在里衣的袋子里掏出蟑螂干喂给小青。
或许是听见了我发出了琐碎的声音,萧若瑾终于向这边看过来。
我放慢了掏蟑螂干的动作,紧盯着他。只见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起身走过来。
他抱手站在离我五步之外的地方,质问我:
“你和若风的关系什么时候这般亲密了?”
他真的很在意这件事情,我转了转眼珠子,慢悠悠道:
“王爷说亲密,怎么样叫亲密?王爷平日里不在府上,文君有什么事情都是找琅琊王殿下解决的。琅琊王殿下待我,待王府里的每个人都很好。这是王爷所说的亲密吗?”
他听完我的这番话之后若有所思,像是真的在思考到底什么样的接触才是他所说的亲密。
小青吃了一只蟑螂干后便在袖子里缠着我的胳膊,示意我应该继续喂给它蟑螂干。
我的动作很僵硬,而眼前的人在房里踱步,像是谋划着如何从我嘴里审出他想要的东西。
他盯着我说:
“你可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
我将之前萧若风说过的话告诉他:
“今日景玉王府,无事发生。”
萧若瑾听罢,仰头笑出了声。我不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所以手上掏蟑螂干的动作迟迟不敢动。
萧若瑾甩袖,怒道:
“你自然不知道今日天启发生了什么,因为一场联姻,天启混入太多的闲杂人了。五大监、青王、稷下学堂,还有各江湖豪杰门派都聚集在天启城里,甚至还有天外天。有的想从这场婚礼中捞点好处,有的想利用联姻制造混乱。而有的人,却是来抢亲的。”
萧若瑾转身直勾勾看着我,继续道:
“今日青王府去了不少人,有太安帝身边的红人,也有来自外地的人。青王自然无福消受这样的待遇,所以青王进了一趟宫。
而刚回天启的那位连天启的城门都没摸到,便被打晕带回了乾东城。更不要说叶云了,他的生死都掌握在我手里。”
他觉得我很在乎叶鼎之的生死,我却蓦然想起我那位师兄。
“我师兄呢?洛青阳呢?”
我的反应有些超出他的预料,没想到我第一个问的居然是洛青阳。
萧若瑾手指在手臂上轻敲着,淡定道:
“洛青阳已经被你父亲带回了影宗,他的伤要养上一些时间,这段时间我会安排人在你身边担任洛青阳之职。”
我对着他咬牙切齿,没想到洛青阳战败之后,萧若瑾还能来个一箭双雕。
“你不问问我关于叶云的事情?”
萧若瑾还是那样自信,以为自己能猜透我所有的心思。
我漫不经心道:
“他死了也好,没死也罢,不都是你的掌中之物吗?就连我也是。但终究是你们家欠他一个公道,想必你也知道,他此次回来是为了给族人复仇。”
身为萧氏皇族之人,姓萧的比谁都清楚当年的叶家有多冤,而眼前的萧若瑾也不例外。
见他沉默了,我继续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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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者自当要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这一点就算是你和琅琊王殿下也不是很通透。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你们整日谋划着如何获得更多的权势,如何登上那个皇位,已然忘记了世间尚有疾苦和不公。
你害怕叶云来抢亲,但我与他本就是青梅竹马,本有婚约在身。而叶家的悲剧,我与他的分离,都是由你们造成的。
你怨叶云不以大局为重,可如果你身处他的位置上,是否能有你们所说的那样深明大义呢?
叶家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太安帝知,青王知,琅琊王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听我说起昔日的叶家,萧若瑾连声道:
“叶家的悲剧是青王直接所为,而我们同为皇子。我只有登上更高的位置,才能为叶家平冤昭雪。”
“平冤昭雪,叶家人就能回来吗?景玉王殿下可否听过这样一句话,迟来的真相,犹如草芥。你们萧家,终究欠叶云几十条人命。”
面对我喋喋不休的话语追击,萧若瑾终究抵挡不住,便不愿与我多说。
萧若瑾太阳穴的青筋暴起,表面上却装作淡定如常。问我:
“所以,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很乐意看着青王登上那个位置吗?”
我总是觉得搞笑,他们这些人一直将青王视为一生劲敌。
我笑得停不下来,好不容易平息了情绪,说着:
“你有没有想过,当年始皇薨世之后胡亥继位却落得二世而亡。从古至今,那些没那么大能力的人却偏偏想去当皇帝。就算身边有再厉害的谋士,也没见有哪个人能将一头猪扶上皇位,从此开辟盛世,成为千古名帝的。”
我的这番话俗是俗了些,但我想告诉他的是,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
可见萧若瑾那个样子,他没有理解我话中的意思,反而有些愤怒,认为我的这番话亵渎了皇族。
我见他额头的青筋更明显了,连忙解释道:
“我知道有些人选择青王,是因为青王好操控。但就青王那样子,是登不上那个位置了。贤能之人登上那个位置是天命所归,你不必整日苦大仇深。所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皆是如此。”
萧若瑾气愤不已,遂上前掐着我的脖子,咬牙切齿道:
“之前见你温婉贤淑,大家闺秀,没想到都是你装出来的。你切记住,从今以后就好好待在景玉王府里,不要插手朝堂与江湖之事。”
喉咙里的气上不来,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遂往后倒去,狠心掐着我的萧若瑾也跟随着我的动作倒在床上。
这动作,着实冒昧了。我与他隔得很近,他急促的呼吸打在我脸上。但我见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怒火,仿佛要把我烧掉,就不会觉得这一番场景有多暧昧了。
吓得手腕上的小青往上爬,好在没暴露。可腰间的蟑螂干却没有藏住。
萧若瑾见到我手掌中握着大大小小的蟑螂干,瞬间清醒。
萧若瑾似乎很害怕这些东西,他连忙放开我直起身来。我坐起来将蟑螂干收好,胆怯撇了他一眼,又不敢看他。害怕他真的对我动了杀心。
萧若瑾颤抖着手,指着我手里的蟑螂干道:
“这些,这些,是什么?”
我抿了抿嘴,而这个动作又让他对我的误会更深了。
萧若瑾瞪着眼珠,颤抖着声音对我道:
“你,你平日,爱吃这些?”
污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