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臆想症作家
    “看来,这次的病人还是有所欠缺。”

    张医生遗憾地咂咂嘴,为自己没有参与到这惊人的作品而感到惋惜。

    “那也不一定。”

    戴眼镜的医生反驳道。

    “蛋糕人是全新的疾病种类,虽然距离齿状头颅还有不小的差距,但病人还没出院,它们的态度还是未知数。”

    “是啊,刚才你也看到了,它们一直围绕在病人身边,这次的病人又是难得的Ⅱ型。我有预感,蛋糕人的评价绝对不低。”

    另一位医生附和着,他艰难地把视线从展示柜上移开,转头拍了下张医生的肩膀。

    “小张,说不定这次你就要升职了,到时候就可以单独负责病人了。”

    “这都是李医生的功劳!”张医生笑着摸了摸鼻子,“要不是李医生,如此完美的作品也没办法诞生,想必齿状头颅一定对李医生有着特殊的意义吧。”

    “哎?说起来,老李今天很沉默啊。”

    提到李峰,几位医生统一将视线转向跟在最后的切西娅——

    “老李,蛋糕人和齿状头颅都是你的杰作,你也指点新人两句嘛!”

    在他们讨论期间,切西娅始终在认真聆听,但对她来说,那些名词太过陌生了,像是脑袋里被强行塞进了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

    猝不及防被点名,她愣了一下,随即摆出一副看不起人的傲慢姿态。

    “这都是天赋。”

    她故意拖长尾音,浑厚的声音从口中发出:“没有天赋的人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和天才并肩。”

    这番话说得极其直白,丝毫没给别人留脸面。可碍于李峰的身份地位,其他医生也只能跟着恭维几句。

    虽然早就习惯了李峰的嘴脸,但这下他们也没了继续讨论的兴致,干脆重新将铁门锁好,推着移动病床往出走。

    “……你们知道「那位」现在在哪里吗?”

    进电梯后,切西娅假装闲聊,向其他医生打听着。

    “老李,你不会还不知道吧?这事可都传遍了!”

    眼镜医生诧异地看向她。

    还没等她回答,旁边的医生便接茬道:“你忘了老李早上身体不舒服了?”

    “他今天请了半天假,不知道也正常。小张,你给老李讲讲事情经过。”

    闻言,张医生搓搓手,开口道:“早上,我和王医生一起去治疗室,路上本来想看看「那位」的情况,但一楼活动室里突然出现了个陌生人。”

    “那人穿着外面的衣服,不知道是怎么进来的。同行的医生一起去抓她,可一转眼对方就消失了,像是有穿墙术一样。”

    “我跟王医生调取了监控,可监控里也没有发现那人的身影,仿佛对方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的一样。”

    “就是因为这出闹剧,医院把精力都用在抓捕外来人员了,从而放松了对那位的监管……”

    “您也知道,那位早就不想在医院待了,所以——”

    “所以他自杀了。”

    眼镜医生接着说,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解地摇摇头。

    “我也是不明白,那位在医院里衣食无忧,他要什么我们就给他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想死?”

    作家自杀了?

    她还是晚了一步……

    “那位的尸体呢?”

    切西娅冷声问。

    “已经处理掉了,它们对尸体看得很重,并且不允许我们将「那位」死亡的消息传到外界。”

    叮——

    谈话间,电梯到达了一楼,外面仍然是宽敞明亮的走廊,切西娅却莫名觉得有些压抑。

    “在哪自杀的?”

    “一楼的自由活动区域。”

    “你们先回去吧,我去一楼看看。”

    说完,她便按记忆中的路线往活动区域走,没有理会身后医生的刻意奉承。

    停在熟悉的铁门前,她掏出身份卡,在门上滴了一声。

    大门缓缓开启,早上在空中漫天飞舞的棉絮,此刻安静地躺在地上,似乎和这里的主人一起陷入了沉眠。

    切西娅观察着活动室的布局,只觉得讽刺和好笑。

    在医生口中,那位作家要什么有什么,像是过着如同皇帝般的生活,但这里,分明只是个精致些的牢笼。

    虽然名叫自由活动区,但想要进出都要通过厚重的铁门,虽然内部空间是普通病房的十倍,但整个房间只有一扇窗户。

    唯一的窗户高悬在接近屋顶的位置,让人无法看到外界的景象,只能勉强感受到清晨洒落的阳光。

    他们口中的“自由”,是虚假的、自欺欺人的自由。

    没有飞舞的棉絮遮挡视线,切西娅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墙壁上的字迹。

    作家用密密麻麻的文字填满了纯白的墙壁,大部分文字都是黑色的,只有一句用猩红的颜色书写,在黑字中极为醒目。

    “笔尖会划开我的脊背,墨汁会渗透我的肺腑,直到我的心脏被它们啃食……”

    她用指尖摩挲着墙壁,轻声读出上面的字句。

    按照副本背景,医生是试图扭转作家观念的正常人,而作家是唯一能看到“它们”的精神病人。

    可在现在的副本中,医生反而对“它们”极为推崇,甚至会给病人投喂能看到“它们”的药物,而且在三号床的病情加重后,也提到过“它们”。

    显然,这种特殊的治疗方法与“它们”有关。

    或许病人的病情加重,能让“它们”从中得到什么?

    切西娅蹲下身,拨开地面上那层厚厚的棉絮,从里面扒拉出几张手写的文稿来。

    “8月9日

    雨是流淌的血,泥是人的骨肉。嘘——别让它们看到你。”

    “8月12日

    是我创造了它们,是我唤醒了它们,我将杀死它们。”

    “8月15日

    失败……又失败了!它们到底怎么才会消失,我已经拿不起笔了…”

    “……”

    粗略阅读了几页,那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文稿,而是作家的日记。

    上面大多记录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但能明显看出,作家与“它们”是敌对的。

    在零零散散的日记中,作家多次想要杀死它们,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最后一页的日记时间正是今天——

    “8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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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以我的死亡,换取人类的生机。”

    即便她现在已经获得了很多信息,但始终缺乏核心信息,所以无法将它们串联起来。

    而作家,就是最关键的那块拼图。

    切西娅把日记整齐放在书桌上,随后从系统背包中掏出了手摇铃。

    【物品名称:死者之铃】

    【据说原本八角屋中居住着贵族,手摇铃则是用来召唤仆人进行服务的。遗憾的是,在被强行带离八角屋后,死者之铃便失去了命令亡灵的能力。】

    【如果在阴气重的场所摇晃它,可以召唤出此地存在的亡灵——或许,能够和对方进行交流?】

    晃动手腕,清脆的铃声随之响起。

    这便是她此行的目的。

    如果能召唤出作家的亡灵,那么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急促的两声…间隔两秒…缓慢晃动三下……

    她尝试了各种摇铃的方式,可作家始终没有出现。

    …难道是场所不对?

    切西娅停下了晃动,铃声戛然而止。召唤无果,她准备在房间中寻找其他线索。

    环顾四周,视线最终停留在角落里的书架上。

    她走近书架,随手抽出了一本名为《死亡峡谷》的书籍,就要翻开查看……

    “别打开!”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寒气。

    刹那间,黑红色的斧头出现在切西娅手中。她身形微转,眼中闪过一抹警惕,正对上身后半透明的身影。

    那身影轮廓模糊,看起来也就三四十岁,可眼神中却透露出无力与痛苦。眼角的细纹和眼下的乌青,都彰显出了他的疲惫。

    “不要动这里的书。”

    他的声音低沉而虚弱,如同秋日里即将凋零的落叶,轻轻一碰便会随风飘散。

    “为什么?”

    切西娅问,可对方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唤醒我,但我奉劝你,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他沉声说着,似乎看穿了切西娅的伪装。

    “我是为了它们而来的,或许您可以告诉我,它们到底是什么?”

    切西娅的语气中流露出不容置疑的决心,让作家沉默了片刻。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还没有见过它们的恐怖。”

    他的身形漂浮在空中,脸上写满了懊悔。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宁愿饿死也不会出版那些书籍……是我创造了它们,它们所犯下的每份罪过,都有我的参与。”

    说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逃避什么。当再度睁眼时,他整个人苍老了许多。

    “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希望你知难而退,再也不要回到这里。”

    回想起过去的经历,他的身躯不住颤抖着,艰难地继续道:“起初,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三流写手。作品几乎没什么人看,写书也只能勉强维持生计。”

    “直到某次,在编辑的提议下,我开始尝试惊悚怪诞的写作风格。”

    “没曾想到,这次偶然的尝试,却打开了潘多拉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