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许凡是愿意抗之的人，都是对弈者。
月芜垂了眼眸，风吹起了她两侧的发，她抬手将其别到耳后，每一个举动都当有对应的缘由，她想知道血族的目的。也好奇这幕后之人的实力。
“血族如此，我相信以你的心性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儿，所以这个交易，你是绝对的受益者。”月芜侧目，她看到了剑寒洲微颤的睫毛，却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我只需要你为我提供些许便利，至于我想知道的，我自会处理，但这个过程中，我能护你驭灵无虞。”
月芜收回视线，“如何？这个交易，你——稳赚不赔。”
剑寒洲回首看向月芜，“你想要的便利指的是什么？”
“我的情况，你不会不知。神明本不该干预你们的事。但此事疑似涉及无墟，作为无墟的守护之灵，我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我需要人力，让他们替我去做一些神明无法做的事。”月芜回视剑寒洲，“而这些，你也会去做。”
剑寒洲低下头，掂量着其中的利害，确实，不论如何血族的蛊术是驭灵安定的隐患，他总要去搏上一搏。更何况，血族想让他继续成为药人，不顾及驭灵，他也本就不能独善其身。身处风口浪尖处，若能得神明相助，无法胜，也断然不会输，“成交。”
月芜后退，站在剑寒洲的面前，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如春风一般温婉和煦，“剑归驭灵，望君珍重此诺。”
风吹落的竹叶落在了月芜的发间，剑寒洲抬手将叶片取下，昏黄的斑点间错在翠绿中，春日也有枯败之意。
月芜轻拂过方才剑寒洲指尖触碰过的发丝，忽地想到什么，“听晏柔说，你在备马车，那我们何时出发？”
突然，剑寒洲似乎是想到什么，摸了摸鼻尖，转开视线，“你想何时便何时。”
月芜侧头，看向剑寒洲，应道，“我不喜拖沓，能快则快。”
竹叶应风而落，与地上纷飞的尘土混合在一起，月芜没有留意剑寒洲的神色，只是自顾自地离去。剑寒洲将手中的竹叶，扔入了一旁的竹林中，点点枯黄混在了翠绿间。
而此时，厨房内，落一看着面前好不容易燃起来的火堆，无从下手。晏柔看不下去了，连忙夺过他手中的鱼，“我来吧，你去玩会。”
“不行，我答应了阿芜。”
“熟能生巧，别急于求成，今日就我来吧，月姑娘没吃饭，不要糟蹋了食物？”晏柔用哄孩童的语气去安抚落一。
落一撇了撇嘴，很显然他不听劝。
就在晏柔不知所措地时候，月芜默默地站在了落一的身后。
“月姑娘。”晏柔面色为难地冲月芜笑了笑。
“随他去吧。”
闻言，晏柔也只好将手上的鱼重新给了落一，她正打算去一旁将瓶罐处理干净。
“你若无事，可否同我移步？”
晏柔脚下地步子一顿，随即颔首，“可以。”
月芜领着晏柔走出了厨房，朝铺满青灰色石砖的小道走去。
“原来姑娘是来找我的，我还以为姑娘是陪落一公子来烤鱼的。”晏柔看着月芜一直沉默着，率先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语点破，月芜也不再沉默，她朝晏柔看去，眼底微光流转，“那晏姑娘可知我找你的原因？”
“我一介草包，除去那一件应该没有旁的，能值得姑娘一问。”晏柔低垂下自己的头，她的手把玩着自己单侧的马尾，“若不是落一公子，姑娘方才就想问了吧。”
“村庄的坐落，山清水秀，确实是个休养生息的好地方。只是千万的可能，为什么偏偏是你们？”月芜侧头看着晏柔睫毛之下的眼眸，每一个落子，都是下棋人的精心布局，能得到下棋人的选择，必然有些优势，光是地势，不足以成为一个敲定的理由。
“我不知——”晏柔低垂着眼眸。
“是因为那个半灵半人的生物吧。”月芜直接打断她的话语，“不必要的谎话，我不想听。”
晏柔睫毛微颤，她咽了口口水，应了下来，“是。”
“那我大概知道了，你们之间还有一些别的恩怨，这些不想管，只是跟你确认一下我的猜想。”月芜回身，背对着晏柔，“之后，他给你们所有人下了蛊？以毒药饲养？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姑娘指的是什么？”
“谈谈你自己吧。”月芜再次正对着晏柔，“我从见你的第一眼，便觉得你很不一样，只是说不出来，是为什么。”
“晏柔，你可知是为何？”月芜猛地靠近，晏柔看着近在咫尺间的面庞晃了神，“最初我还没有多想，可如今，你确实很奇特，断肠草说给就给，你的血液中有无数的毒，蛊虫都伤及了你的心脉，可你却等到了我们。”
“不过你心地善良，的确该受上苍眷顾。”月芜话锋一转，没有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晏柔的气运未免也太好了些，这一切都太过于巧合。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概率，月她虽然有所怀疑，可又说不出其中的缘由。
“月姑娘是在怀疑我，别有用心？”晏柔垂下了眼眸，眼底流转过的是别样的色彩，“我不过是一介平民。”
“我只是随口一提，有些好奇罢了。”月芜同晏柔拉开了距离，后退了几步，目光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身上，不过只是一瞬，便转过身去，朝小道的尽头走去。
但愿只是偶然。
“姑娘真的不好奇他吗？”晏柔的声音淡了几分，若是不细品，定然听不出她话中的几分颤意。
月芜脚步一顿，回身望着她，“世间万物，无奇不有，半灵之身而已，有什么好奇的？相比这个，你们的运更能让我感兴趣。”
“那如果，他原本是人呢？”晏柔的回答倒是出乎了月芜的意料。
月芜走到了尽头的亭中，坐下。淡绿色的长裙顺势将地上的枯草拂去，她抬头正视着不远处的晏柔，“过来，说说？”
晏柔的睫毛轻颤，似乎有些后悔，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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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已至此，后悔明显不是好的选择。她上前站在了月芜面前，却迟迟没有开口。
“你怕我。”月芜的声音里不带任何情感和怀疑，她笃定晏柔怕她，毕竟蝼蚁在洪水面前总会退却的。
晏柔连忙摇了摇头，“姑娘是我的救命之恩，我怎么会怕姑娘。”
面对这种言行不一的人，月芜早已习以为常了。她倒是有趣，心中燃着一团火，明明心中不甘于如此，想要成为强者，想告诉别人自己有筹码，却又在害怕寄人篱下。弱者的刚强，便是掌握了旁人在意的秘密……
“我不喜欢拐弯抹角。”月芜的声音又冷了几分，“你本就是个要强的女子，又在惧怕什么？慕强？为什么不成为强者，爱慕自己？如此一来你也没有必要惧怕强者了。”
晏柔错愕地对上了月芜的视线，只是一瞬她的心再次沉回了谷底，她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可惜了，人生来就是有三六九等的，生来的强者，自然不会明白她们的高度，不是一般的普通人能够达到了。就好比一只蚂蚁或许这一辈子都跑不出森林，而鸟兽只要挥动双翼便是天涯海角。
“姑娘是山巅的雪，自然不知市井之中雨水的艰辛。”晏柔轻笑一声自嘲道。
月芜嗤笑一声，“心气最为重要，你若有信心，不一定能到达你想要的高度；但若你毫无斗志，那你一定不能走到天涯海角。”月芜话锋一转，“不过，你如何是你的事，我只是想知道我想知道的事。”
月芜依靠在石桌的边缘，“说说吧，他原本是人，这句话的意思。生来是人，随后由于某种原因成为了灵？这般倒是闻所未闻。”
月芜抿了抿唇，她原以为半灵之身是天生而来，是灵族和人族结合的产物，可晏柔话中之意是另有内情？这般的话，她倒是很好奇是什么样的内情了。
“他是不祥之人。”晏柔低头看向月芜，明明自己站在高处，可气势却不及对方的一丝一毫，想到这，她暗自移开了视线，“村里人说他是不祥之人。”
晏柔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原名叫王卓，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更巧的是那天突发了蝗灾，所以老一辈的人说他是蝗虫王的转世，晦气。”
“正是这些原因，他的父亲很讨厌他，在他出生的第二天就把他扔在了后山的林子里。”晏柔的眼底还是流出了一丝同情之意，“所幸虎毒不食子，他被扔在野外的第三天，他的父亲觉得毕竟是他的孩子，落叶总要归根，还是得好生安葬，于是他去后山，可到了后山他惊奇地发现他竟然还活着。或许天不愿亡
他，他的父亲心软了，将他带了回去。随后村子里便事事不顺。老一辈的人说，在他回来的第三天村长的儿媳便流产了。”
晏柔眨了眨眼，她看向月芜身后的空中，那里有一片竹叶，竹叶在空中晃荡，最终落在了石桌上。落叶归根，却是羊入虎口。从一个死亡的坑中跳到了另一个死亡的深渊。
“他的不幸，我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