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呀 呀 啐
    在凉亭和树荫的遮蔽中,风很清凉,舒服的环境让人放松。

    看了半天书,困意袭来,钟婳看了一眼亭子外的草地。

    草地上,迪斯科正在仰着脖子晒着太阳。

    她放了心,没再忍住困,撑住额头,打起了瞌睡。

    凉亭边的小路,设计的弯弯绕绕,不走这些小路,就容易踩到绿地上的花草。

    靳时安须得绕过凉亭一圈,才能走到公寓正门。

    是在走到亭子近处的时候,他瞥见了亭子中间睡着的那个人,她好像做了什么美梦,睫毛闪烁着,笑意浅浅。

    和前几天看见的不同,钟婳脸上没了那日的倦容,有的是温柔繁馥的气质。

    小路两旁的树木,投下斑驳的影子。

    不知名的花朵,蓬勃出沁人的芬芳气息。

    电话振动,靳时安微一敛眉,很快接起。

    走远了一段距离和电话中的人交谈,这个电话,是下属汇报关于公司立项新电影的的事情,他接了有近十分钟的时间。

    电话打到一半,凯撒不知道为什么,在地上转圈,不肯向前,靳时安瞥了它一眼,它立刻老实。

    十分钟后,他挂掉电话,收好手机。

    就在这个功夫,他忽然感觉手中的绳子松了,靳时安心中惊觉,低头一看,发现牵引绳只剩下手中的那部分。

    而那另一头的项圈,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凯撒弄得和绳索分离。

    绳索的这一头牵在靳时安手中。

    那一段的二哈已经不见踪影。

    他忙看向四周,前方不远处,凯撒正坐在凉亭前,正低头用爪子在扒拉着什么。

    靳时安皱眉,偷感十足的狗子果然是憋着坏。

    凉亭内,钟婳正在假寐,这时间她睡的不是很安稳,总像能听见一阵奇异的细簌声响。

    有一种隐约的不安,让她挣扎在醒与不醒之间。

    钟婳藉着那声音,努力打起精神,硬生生驱赶走睡意。

    等到她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让她一个激灵,陡然清醒,亭子下方的小乌龟早不知去向。

    目光所及之处,正站着一只体型高大,威风凛凛的哈士奇。

    这只哈士奇戴着一只滑稽的嘴套,颜色明黄,是一只鸭子嘴的形状。

    迪斯科被它抵到了台阶的底部,所以钟婳没有看见。

    哈士奇对面前的小乌龟充满好奇,它先是盯着乌龟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爪子把它翻了个底朝天。

    迪斯科吓得把爪子和脑袋都缩进壳里。

    看见小乌龟躺着不动,哈士奇还意犹未尽,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它的龟壳。

    钟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忙乱中,向着凯撒惊呼一声:“你给我闪开”,然后快步走下台阶来。

    她一颗心紧紧揪着,就怕迪斯科已经被这只可恶的二哈吞了。

    在亭子下面的草丛中,找了两圈,只见迪斯科团成一个球状,紧缩在台阶底部,像是被惊吓的不轻。

    哈士奇见到钟婳起身,抬起脸,用清澈又懵懂的眼神看着她。

    靳时安听见声音,快步走向凉亭。

    二哈凯撒窥见他走过来,连忙转过身体,尾巴摇的飞起,一副极其谄媚的表情,就差没开口说:主人你看,这里有个玩具。

    钟婳的心砰砰乱跳,她弯下身,把迪斯科抱起来,回到凉亭的石桌前。

    迪斯科的身体冰凉冰凉的,躺在钟婳的手心,一动不动。

    靳时安看见她的动作,没说什么,只默默地把哈士奇的牵引绳重新绑好,把它牵出一段距离,远远拴在路边的一棵柳树上。

    拴好之后,又再次确认绳索和项圈之间再不会断开,才原路返回。

    靳时安将外套搭在臂弯,走到凉亭前,沿着亭子的台阶拾级而上。

    亭子中间是一张石桌,旁边摆了四个石凳,靳时安没有选择石凳,而是坐着凉亭的栏杆上。

    钟婳怒气还在心头,看见他的身影,也未抬头回应。

    靳时安坐在一旁,看着她从随身小盒子里拿出点零食,去喂那只小乌龟。

    迪斯科开始不敢出头,钟婳软声细语,哄了又哄,它过了半天,才伸出脑袋把零食衔走。

    小乌龟还能干饭,证明没被真的吓到。

    钟婳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才发觉自己眼底潮湿,脑海里是倏忽的如电影胶片般的往事,一帧一帧划过。

    学习昆曲,钟婳是从十岁那年开始的,那一年,父亲钟士昭带着她,拜了昆曲名家何清芳为师。

    何清芳当时已经隐退,本来不再收徒,很多想拜师的人,都被她婉言拒绝,但是她见到钟婳,觉得这个小孩很有灵气,将来一定会学有所成,就破例收下了她。

    钟婳拜了名师,非常开心,父女俩从何清芳家里出来,就兴冲冲地去了十里河花鸟鱼虫市场。

    在十里河的一家水族馆,钟婳看到了好多游来游去的小生物,有些漂亮鱼类,她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钟婳觉得那些鱼儿真是漂亮,她很是喜欢,但是又觉得太漂亮过于娇贵,怕养不好它们。

    水族馆很大,钟婳索性也不着急,她走在父亲身后,依次参观着。

    走到一个椭圆形的龟缸前,看见几只小乌龟。

    那时候迪斯科还是小龟苗,身体圆圆的,比一块纪念币大不了多少。

    龟缸里,其他小乌龟都安静的趴着,只有它看见钟婳,很努力地拍着龟缸示好。

    钟婳至今还记得它拍龟缸的模样,它站在一块鹅卵石上,露着肚皮壳,拍了两下龟缸,身体撑不住,打个滚起来再拍,好像在说:“小姐姐,带我走,带我走,我很乖的。”

    她停下脚步,看着这只小乌龟。

    钟士昭看见钟婳站在龟缸前,也走过来。

    龟缸旁边挂着一个捞网,钟婳不够高,钟士昭把捞网拿起来,伸进龟缸,把那只小乌龟从里面捞了出来。

    捞完之后,钟士昭把捞网放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捏着乌龟的外壳,把它递到了钟婳的手心。

    乌龟小小的,趴在钟婳的手心,用好奇的眼神仰头看她。

    钟婳慨叹:“爸爸你看,这小家伙真是太小,它小到连尾巴都算上,也没占据多大的位置。”

    钟士昭点头笑道:“是很小,不过看这小家伙,虎头虎脑的,应该好养,我们就选它吧。”

    父女俩没再看其他鱼类,带着小乌龟,来到水族馆前台。

    钟婳记得那家水族馆的店主,大概四十岁上下,身材胖胖的,是个聋哑人,他把店铺风格布置成八十年代的怀旧风格。

    买完小乌龟,付了钱,等着店主找钱的间隙,钟士昭问钟婳:“婳婳,咱们给它取什么名字好。”

    钟婳看了看憨态可掬的店主,和他身后那张贴着怀旧海报的墙,上面有几张是八十年代的年轻人在扛着老式录音机,好像要去练习舞蹈,她曾经在父亲的旧影集里看见过相同的影像。

    于是钟婳说:“就叫迪斯科吧。”

    店主看着父女俩的口型,懂了他们的对话,他很开心,冲钟婳竖了竖大拇指,还送了钟婳好多养龟的必备物件。

    那时候钟士昭在将作画的工作室开在了郊区,工作室占地面积很大,有一片宽阔的绿地,那时候的钟婳,经常把迪斯科放在草丛里,让它自由玩耍。

    迪斯科看过傍晚的夕阳,田野间飞翔的蜻蜓,还曾被夏日清晨的露水滴落在龟壳上。

    它算得上是一只幸福的龟龟。

    往日的生活平静祥和,现在回忆起来,像是泛黄的旧卡片。

    现在时间过去了近十年,经历了生活的变迁。

    这只小乌龟算是父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了。

    钟婳忙完对迪斯科的安抚工作,静静地在石凳上坐了一会儿,仿佛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舒缓过程,才转过身体,看向靳时安。

    眼前的人玉树临风,气度沉静,似一点也没有被影响,一副对任何事情都气度从容的样子。

    看到钟婳转身,靳时安也抬眼,目光与她相接。

    钟婳抿抿嘴,眼睛里是幽怨的神情,她白了靳时安一眼,语气很不好:“怎么又是您,看什么看,您难道没见过别人遛乌龟。”

    她声音里有些吴侬软语的味道,明明是不客气的言辞,听起来远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吓人,反而更像娇嗔。

    靳时安看了一眼钟婳手腕上的牵引绳,笑道:“对不起,才看清您遛的是个小乌龟。”

    钟婳看到他在笑,莫名的更生气了,她扭过身,没再理对方。

    远处的哈士奇,在树旁边急躁地转来转去,嘴里还发出委屈的呜呜声。

    钟婳心里想想很后怕,好在这只狗,嘴上带着防护罩,要不然后果不知道怎么样。

    心头浓烈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她又看了靳时安一眼,忽然想起姑姑钟淑兰在视频平台上开了直播,她碰巧刷到过几次。

    钟淑兰常常在直播间里炫耀她的房产,前几天钟婳听见她在直播的时候和人聊天,说是曲苑清荷房子有人住了,别人问谁在住,姑姑拉着声调说:“哎呀,是我的男朋友在住啦。”

    想到那天姑姑的话,钟婳悄悄打量了靳时安,看这个人的衣着,也许是金钱的力量也说不准了,她咬了咬嘴唇。

    靳时安看见她的表情几经变换,微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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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眉毛,想着她也许是需要点赔偿什么的。

    钟婳平息了一下心绪,是不是姑姑的男朋友其实和刚才这件事没什么关系,于是语气缓和了下来,又说道:“可否麻烦靳先生一件事情?”

    靳时安:“您请讲。”

    钟婳面色平静,语调却清冷:“我们现在是邻居,以后难免有碰面的时候,请靳先生看好您的爱犬。”

    靳时安看着钟婳的面容,她现在的样子像一只奶猫,徐徐的向人亮出粉色的爪子,以为很有气势,但伤害值基本为零以下。

    他淡然一笑:“好的,刚才的事情实在抱歉,我下次一定注意。”

    下次不会帮高晨这样的忙。

    钟婳的脸色变了又变,心里添了几分不虞,这个人居然还说要有下次,简直是不可理喻。

    时间已接近正午,远处的校园广播站,正好播到到京剧《贵妃醉酒》,是贵妃与高力士说话那段。

    依着唱词,贵妃问:高力士,你敬的是什么酒。

    高力士言道:娘娘,奴婢敬的是通宵酒。

    贵妃婉转嘤咛道:呀呀啐,哪个与你们通宵。

    随着铿锵有力的鼓点,钟婳气鼓鼓地看了他一眼,靳时安感觉到,她的眼神仿佛和着杨贵妃的的那道念白,轻轻地啐了他一下。

    钟婳平日里不是纠结的人,但是今天的事情多少让她后怕,靳时安和他的那只宠物无疑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她想她应该拍照留下证据,免得他之后不承认。

    但是乌龟真的有什么问题,留下证据,又有何用。

    想着想着眼圈儿红了,她坐直身体,扭过脸,不想让他看见。

    靳时安偶尔与她视线相接,看见她欲言又止,又转过头,不知道是何意思。

    远处广播站的那一幕戏还在继续,鼓点铿锵中,钟婳犹豫再三,她最后还是开了口,声音不大不小的:“靳先生,如果我的小乌龟受伤了,后续会需要您进行赔偿。”

    听到这里,靳时安反倒松了口气,看来对方的想法没出乎他的意料。

    虽然赔偿不是钟婳的真实目的,但是还是倔强的想坚持。

    靳时安多少还是有点意外,但是也觉得是情理之中,他将手中的外套换了一只胳膊挽着,站起身说道:“没问题,后续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联系我。”

    他本想留一个联系方式给这个女孩,却想起电话上次助理已经给过她了。

    钟婳的目光回到石桌上,迪斯科虽然对食物有反应,但是一直缩着头。

    看到它这个状态,钟婳很担心,她想起常去的一家异宠医院。

    她有这家医院的医生微信,她想到这里,马上打开手机,找到了那位医生的联系方式,在回复栏里简单描述了一下事情经过。

    过了大约五分钟,手机振动,医生有了回复。

    这位医生姓杜,之前迪斯科有什么不舒适的症状,都是请他诊治。

    发信息的间隙,钟婳抬头看了一眼,靳时安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闲闲地站在那里,看着她和医生沟通,嘴角还带着一抹笑意。

    ……

    峰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靳时安看了一眼时间,他对钟婳说:“实在抱歉,您看需要什么补救措施,我这里都可以安排。”

    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钟婳内心轻嗤,如此锦绣般的人物,虽游刃有余,也不过是金钱堆砌的罢了。

    她也站起身,面对着靳时安说话,虽是嗔怪,声音却温温柔柔的:“靳先生,感谢您的好意,如果事情在于事无补之前不让他发生,总是要比事后各种补救要好的多。”

    靳时安点点头,算是应允。

    这时候,公寓楼那边的门禁发出声响,住在钟婳那个单元一楼的爷爷推着他的老伴出来,他们也朝凉亭这个方向走过来。

    手机传来信息提示音,异宠医院的杜医生听了钟婳的讲述,他的建议是先带着迪斯科回到熟悉的环境里观察一下,后续有什么问题,及时联系他。

    钟婳对眼前这个人没什么好感,心里惦记着杜医生的提醒,要让迪斯科回到熟悉的环境里。

    她将石桌上的物品收拾好,把迪斯科小心放到整理箱内,很快地掠过他的身边。

    靳时安看着她瘦弱的身影,走下凉亭台阶,然后穿过亭子边的小路,走向公寓楼。

    她脚步虽然匆忙,但是路过那对老夫妇身边的时候,还是礼貌地向他们打招呼。

    亭子间的旁边小桥流水,加上白墙黑瓦,景致好似江南水乡。

    靳时安一个人在凉亭里,点燃了一只烟,静静地吸完了之后,给高晨打了个电话,也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