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们和离
    谢羡风跟在领路丫鬟的身后,他面上不露声色,心底却渐升起一股迟疑。

    他对慕溶月所住清月阁的去路并不熟悉,因为他鲜少踏足长公主府。即便是在与慕溶月成婚之后。

    印象中,他只在成婚后的第一年陪同慕溶月来过一次。不止是他,三年间,慕溶月自己归宁的机会也屈指可数。

    新婚时,他待慕溶月冷淡,慕溶月也为此生过不少事端。

    但闹到了母家,这还是头一回的事。

    那时,慕溶月的亲信丫鬟托人寄来家信,说主子染上了风寒,描述得天花乱坠。他不以为意,只觉这是她争宠的伎俩罢了。

    他奉圣上之命北上赈灾,这一去便是半年。他离家这样久,又将慕溶月孤身一人扔置在这空冷的将军府里,他以为,她是在与他置气。

    毕竟,这样的事,从前也发生过。

    那时,他北伐征战,一走便是九月。起初,她还在家中静静地守着他归来,直到后来,她无意间发现他在外面安了个家,平定动乱后,他一直住在千里之外的外院里,也不愿意回家来看她一眼。

    他承认,他刻意在避着她,不想见她。

    慕溶月得知此事后,哭得昏天黑地。她流着泪将屋子里所有东西悉数砸烂,说他要将她逼疯。她将自己锁在房中,以绝食威逼,滴水不进,什么手段都用尽了,最后还拿回娘家一事来胁迫他,逼他搬回将军府与她团聚。

    谢羡风素来不受威胁,吃软不吃硬。便对慕溶月的痴狂置之不理。就这般晾了她三天。后来,她还不是败下了阵来,最后什么也没做,便默许了他移居外院的行径。

    于是,这一次,谢羡风便以为,她也只是故技重施罢了。

    清月阁到了。

    领路丫鬟为谢羡风掀开暖帐后便福身离开了。谢羡风弯腰进了里屋,见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独坐在长椅之上。

    闻声,慕溶月缓缓移过了脸。

    谢羡风的目光倏地滞了一瞬。

    一别半载,她变了许多。

    她清减了,单薄的身子在冗长的裙袍之中撑着,弱不禁风的腰肢好似不堪一握。双目无神,面颊也呈现出病态的苍白……毫无生气,仿佛一件濒死之物。

    看见他来,慕溶月眼光里再没了从前的那般愉悦欢欣,而只是淡淡地侧过身子,动了动干裂的薄唇道:“谢将军,坐吧。”

    直到这时,谢羡风才恍然地意识到,原来,她是真的病了。

    在他的眼中,她从来都是任性妄为、张扬跋扈的。

    如今,这是他第一次见她这般模样,判若两人,满目凄楚。仿佛蜕了一层皮,被浪冲上岸而搁浅的鱼。

    谢羡风不禁动容了几分,话到唇边也逐渐软了下来。

    “我会去宫中找位太医来,治好你的寒症。”

    他正要心软,慕溶月却骤然冷下了脸,打断道:“不必劳烦谢将军了,母亲已为我寻来了郎中。”

    话语之间,竟多出了一丝生分和疏离。

    谢羡风先是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慕溶月便又缓缓道。

    “谢将军,我们和离吧。”

    谢羡风的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从今往后,你自由了,你可以去找你的盈姑娘了。”

    慕溶月说这话时,面色凝重而平静。随着话音落下,她的眼底也染上了几分如释重负,终而归于宁静,宛若巨石沉底后的水波不兴。

    谢羡风一言未发,只在她提及“盈姑娘”时,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一下。

    直到她话音方落,谢羡风蓦地拧起眉头,脸色再度阴沉了下来。

    “你想说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凛厉的质疑,仿佛在讽刺她的别有用心,咄咄逼人地反问,你怎敢旧事重提?

    慕溶月如今已经不会再被他的冷漠所伤了。

    她的心口早已被破开了一个洞,沉坠得像灌满了冷铅。现在再看见谢羡风那冰冷刺骨的眼,她的心中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的波澜了。

    于是,她抬首,静静地注视着他的双眸,正色沉声地又重复了一遍:

    “谢羡风,我们和离。”

    这一次,是不容拒绝的口吻。

    “从今日开始,我会搬回公主府。你与我,就此别过。”

    谢羡风方才还酝酿出对她的那一丝同情,瞬间烟消云散。

    他未曾想,慕溶月会闹得愈来愈过分。如今光是嘴上威胁还不够,这一回,竟是回到了母家,妄图搬出长公主的头衔来压他,甚至还打上了和离的幌子,来逼他就范。

    难道,她演这一出,只为了他能离开别院,搬回家中居住吗?

    谢羡风缄默了许久,忽而轻笑了出声。

    “也好。”

    这便是同意了。

    他眉宇间的愠恼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分戏谑:“你说要搬回来,那我明日便叫人从将军府将你的东西收拾出来,送回这里。可好?”

    见妻子要分家,谢羡风不但没有挽留,反倒亲自赶起了人。虽说知道他这是气话,但就连一旁的杏雨也看不下去了,慕溶月却神色不变,云淡风轻地摇首道。

    “无妨,不过是些身外之物,没什么要紧的,就不必谢将军费心了。”

    最后,她款款起身,步子停在了他跟前,扬起额首来,一字一顿道:“谢将军,你与我之间,从今往后,便两清了。”

    谢羡风居高而视,不禁失笑。

    “好一个两清。”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扭身就要离去。杏雨便放下了手中活计上来扶着慕溶月,低声问她:“小姐,咱们真的不再回将军府了吗?”

    慕溶月没有做声,只是看见谢羡风的背影一直大步流星出了门檐,这才忽地开口。

    “慢着。”

    谢羡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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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伐遽然而止,慕溶月则缓缓往前几步,站在了他身后。

    “我的琴筝还留在将军府。除此之外,妾身别无所求。”她思酌几许,微微欠身道谢,“多谢将军了。”

    谢羡风背着身,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我不日便会差人来送的,你且放心吧。”

    话音落下,谢羡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清月阁,而慕溶月也转过身,与他背道相驰。两道身影,终是渐行渐远。

    ***

    在回临州城的路上,谢羡风坐在马轿之内,闭目安神,眉头却紧蹙着,浑身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魄。

    他一言不发,只有脸色阴沉得骇人。

    尽管将军只字未提,但身为他的亲信副将,刘彰仍旧可以猜出他此刻的心境,定是差到了谷底。

    驾马跟在车后的侍卫长李衡挪到刘彰身侧,低声好奇地问:“将军这是怎么了?从公主府回来以后,便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刘彰无奈道,“你莫要再问了,别自己往刀口上撞。回去把夫人那把云筝收好,改日送回公主府。”

    “原来夫人还会弹筝?我可从未听过夫人的琴声啊。”

    “夫人的琴技师出名门,原先在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不少高门贵士挤破头只为一饱耳福,只是嫁给大人后便……”

    刘彰看了一眼前头马车的方向,突然仿佛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场,后半句话便戛然而止了。

    马车颠簸了一路,终于回到了临州。

    一到将军府,半只脚还未踏入门,几人便听闻从庭院之内传来了刺耳的动静,是女人的怒骂声。

    “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我不是叫你去用那狐皮给我裁件氅衣出来吗?这冰天冻地的,若是害我着凉了,我看你们怎么向谢大人交差!我可是他亲自带回来的贵客!”

    内院里,叶萤正叉着腰,颐指气使地责骂着下跪的奴仆们。她身上是锦衣绣袄,怀里还揣着一个香气袅袅的暖炉,趾高气昂,俨然一副女主人自居的模样。

    那嬷嬷吓得跪在地上,连连辩解:“不是奴婢不从,只是府里的绣女大都已染上寒病告假了,咱们实在是没有人手啊……”

    “这倒霉玩意儿,一个个的都病垮了,也不知道是从哪儿传来的晦气!”

    叶萤一面含沙射影地骂着早已走了的慕溶月,一面气得将暖炉摔在了地上。那雪地里被砸出一个浅坑,嬷嬷看了好一阵心疼,手忙脚乱地将暖炉捡了起来,捂着冻得发紫的手。

    看到了这里,李衡终于忍不住了,三两步便冲到了那叶萤跟前,一手捂着腰间的佩剑:“大胆!竟敢对夫人不敬。”

    叶萤哪见过这场面,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差点瘫软在地。又亲眼见到谢羡风在众侍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叶萤顿时换上了另一幅脸孔,挤出一个讨好的笑,颤声道。

    “将、将军,是将军回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