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居内,嬷嬷们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向主君回话。
“这雪灾封了路,咱们府上几十口人,吃穿用度却只出不进,粮仓本就告急了。这叶姑娘又娇嫩,硬是让奴婢们把炭火都集中到了她屋子里,这才弄得偏院里暖气熏天,旁屋都是冰天雪窖一般。”
“胡闹!”刘彰不禁厉色呵责道,“你们也是个没分寸的,竟然纵着她这样瞎闹!”
“奴婢们不敢,奴婢们知错……”
奴仆们连忙跪地请罪。李衡趁乱偷看了一眼谢羡风,后者则沉着脸。
李衡顿时会意,又抓起一个奴婢质问起来:“方才我见那叶姑娘身后还跟着四个丫鬟、三个嬷嬷在伺候,怎的她排场这样大,都快赶上主子了?”
“那些人都是夫人亲自调去伺候叶姑娘的。除了奴仆婆子,夫人还把自己的那一份炭火和份例都挪给了叶姑娘,还送了叶姑娘不少金银珠器呢!”嬷嬷赶紧解释起来,“夫人临走前,特意叮嘱了奴婢们,一定要把叶姑娘伺候周到了,说这是将军的吩咐,奴婢们这才不敢怠慢。”
话音落下,全场陷入了僵持之中。
“她为了与我赌气,还真是什么也做得出来。”谢羡风的面色犹如乌云压顶,嗤地一声,继而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桌上,“……幼稚至极。”
她依旧没变,还是同以前一样的任性。
李衡看了一眼刘彰,刘彰又看向了地上的嬷嬷,圆场道:“你想说什么,尽管说罢。”
“奴婢只想说……这雪灾眼见着也没个头,夫人那会子都还病着,连炭火都是省着用的,生怕今日用多了,明日便不够了。最艰难的时候,她连热水也是抿着喝的,省下来的留给奴婢们取暖用。夫人身子本就弱,那夜里传来嘶哑的咳嗽声,连奴婢们也觉着心疼……”嬷嬷声情并茂地描绘着,连尾音也带上了哭腔,“可自从夫人走后,叶姑娘便把那好炭都搜罗去了她院子里,成日挥霍无度,奴婢们实在是心疼,左盼右盼,主君可算是回来了!”
她话一落下,旁边几个丫鬟纷纷开始为慕溶月说起了话。其实她们早就对叶萤憋了满腹的牢骚,只是苦于家主不在,一番苦水无人倾倒。这会子,都赶来主君面前告状了。
这些妇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有告不完的罪状。谢羡风夹在其中,只觉头也疼了,比战场上的刀剑声还要聒噪。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他揉着眉心,指腹在桌面上轻点,“刘彰,你去把那姑娘叫来。”
刘彰领了令,扭头便离开了。丫鬟们相视一眼,也纷纷行礼道:“那奴婢们就先告退了。”
半刻钟后,叶萤这才忸怩地来到了玉笙居。
并非是她目中无人、存心拖延,而是方才她回房去沐浴漱洗、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不仅换上了一套修身的流苏罗裙,更是浓妆艳抹,将面庞装点得姹紫嫣红。
“将军大人,”她见到谢羡风,含羞露笑地朝他贴拢而来,已浑然不见了方才的市井泼辣之气,“方才在院子里……是民女失礼了,将军大人请不要放在心上啊。”
谢羡风垂眸,冷淡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扫而过。
只见她满头珠玉,好似一夜乍富,恨不能将满目珠翠堆砌在身,倒显得俗不可耐。
还有那件低胸薄裙,衬得那一抹肉色呼之欲出。藏着什么样的心思更是昭然若揭。
谢羡风只睨了一眼叶萤,便感到一阵头疼,忽然有些后悔当初将她临时带回家的决定了。
那日,他路过临州郊外的一个村落,路上见到叶萤衣衫褴褛地躺在雪里,脸颊冻得青紫。若他不插手,她是断然活不过今夜的。他这才叫刘彰去裹了厚衣将人扛上了车。一路上,叶萤痛哭流涕,说自己无家可归。谢羡风忙于公务,一时寻觅不到周转地,这才将人带了回家,本想着临时过渡几日,却没想到,这乡野村妇能给自己生出这样的祸事来。
谢羡风心烦意乱道:“你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日我便差人送你回去。”
叶萤一下子傻眼了,“回去?回……回哪儿啊?”
“回你自己家。”
“啊,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啊……”叶萤终于明白,谢羡风这是在给她下逐客令呢。她的贵女梦还没做够,登时不舍地拉住了谢羡风的衣袖一角,哭着祈求他,“谢将军,求您别这么急着赶萤儿走,萤儿会唱小曲儿,不如将萤儿留在您身边,就当是个闲时解闷打趣儿的,可好?”
谢羡风无动于衷,只有她在自称自己“萤儿”时,乌眸有转瞬的寒意,但也只是一晃而过,很快便恢复如常了。
谢羡风正欲起身,目光忽地瞥见了叶萤发髻上插着的那枚金簪,莫名的感觉有几分眼熟。
他微蹙眉心,看得仔细了些。那叶萤便红透了脸,扮出一副娇羞的模样。谢羡风却是抬起手,直直地将她头顶上的簪子取了下来。
她的发髻瞬间滑落,青丝披散,狼狈万分,“谢将军,你这是……”
谢羡风的眼神逐渐加深。
“你这簪子,从哪儿来的?”
叶萤还以为他误解自己偷来的金簪,忙不迭解释起来:“这簪子原本是夫人的。只是,夫人见到了我,便说这金簪子配我,主动赏赐我了,我还没来得及亲口感谢夫人如此割爱呢!”
谢羡风久久不语,像是从唇边轻哼了一声,叶萤便连忙跪地道:“这是千真万确,民女不敢欺瞒将军大人!”
谢羡风不再多言,将簪子放在了桌上。
他想起来了。
这枚簪子,是她出嫁那日头顶所戴的。
这么多年了,他也只见她戴过那么一次。平时总是收在深柜里,谁也不让碰。
如今,她也舍得把这金簪拱手让人了。
谢羡风的眉头越拧越紧,他下意识地察觉有一丝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是哪里。
直到他来到了碧花轩,推开了慕溶月寝房的门。
一进门,一股寒气便直涌而上。屋内安安静静的,所有器具都摆放整齐,好似已经很久没有人待过一般。
桌上放着一封信。
谢羡风亲自拆开,只有两行字: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他认出了,那是慕溶月亲笔的字迹,工整隽永。谢羡风攥着那薄薄的一张纸,眼前仿佛能浮现她当时红着双眸颤着手,凭栏提笔的模样。
她是带着何种的心情写下这两行字的呢。
信的旁边,还有一枚陈旧的香囊。
金边银线绣着的鸳鸯的纹样,还有那一枚洁白的玉佩。
他认得这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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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囊。那是她多年前,亲手绣制赠予他的。与记忆之中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它被剪成了两半。
里面的香料倾漏一地,有些早已斑驳生霉。
而玉佩也被摔碎,布满道道裂痕。
那被剪的裂口平整,慕溶月亲手剪碎这香囊时,没有带着一丝的犹豫。
谢羡风伸出手,拾起那破碎的香囊。他的一半身子被隐匿在了阴影之中,神色晦暗如深。
空气中只剩下了死一般的寂静。
***
清月阁中,夜色渐沉。
慕溶月伏在窗栏上,望着月明星稀,忽然问起,“杏雨,你还记得,我送给谢羡风的第一件礼物是什么吗?”
杏雨一面喂她汤药入喉,一面答道:“我记得,是小姐亲手缝的香囊。那本是小姐赠予谢将军的护身符。后来,小姐把它留在了将军府。”
慕溶月点了点头。
那时,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而他还只是个王爷跟前的二等侍卫。
……
五年前。
公主府,荷花池旁。
京城的文人墨客、王公贵族大多聚集于此,赏花品茗,吟诗醉酒。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从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个笔挺的公子,正是声名在外的桓王世子沈子钰,便也是慕溶月的表哥。
他停在了竹林的石桌前,勾唇一笑,温文尔雅。
“月儿,你怎的躲在这里?让我一番好找。”
慕溶月正折着纸鸢,一双纤纤玉手抚着油纸的皱褶,连眼皮也没抬。她身旁服侍的丫鬟杏雨连忙起身行礼:“见过沈大人。”
一对指节扣在了纸鸢之上,生生打断了慕溶月的视线。她只好微挑起眉,顺势也抬首望去。
“是不是母亲让你来的?”
她忽地轻哼了一声,以表不满地撅起嘴,“我来只是躲个清净,那些人话里有话,我不爱听。”
慕溶月少不经事,自小便被长公主和驸马娇纵着,养得不谙世事,直率坦诚。
沈子钰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公主也是一番苦心。念着月儿到了及笄之年,该为月儿寻个如意郎君了。”
慕溶月不以为然地蹙起眉头,“我早说过,我已有心上人了。”
沈子钰顿了顿,语重心长道:“就算你没有那个心思,今日到场的也都是名士权贵,你也该经营几分,日后或许能用得上。”
慕溶月没有接话,满心思却装着旁的人。她俏皮地笑了一下。
“不说这个了。子钰哥哥,他来了吗?”
半月前,慕溶月主动同母亲提议设办一场春日宴。她知道,谢羡风是子钰哥哥的贴身侍卫,有子钰哥哥在的地方,十之八九他也会在。她不过是寻个由头见他一面罢了。却不承想,母亲会错了意,这才兴师动众地请来了这么多王公贵族,供她相看。
那些巧言令色、满肚里算计的官爷她一个也瞧不上,偏偏就相中了那个默默无闻、沉默寡言的小侍卫。
谢羡风。
沈子钰很快便会意,啼笑皆非地叹道,“自然是来了的。”
话音落下,一个颀长的身影便从竹影之间渐渐走了出来。
那男子一袭黑衣束身,斗笠盖住了漆黑如墨的眸子,显得清冷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