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鹏对尢雪梨的穷追不舍在第七天停止了,他在学校很少看见过尢雪梨,只有下了课在那家唱片行才能遇到她。
倒是经常看到未成年。
高二理科二班的,学习吊车尾,性格安静,朋友却不少。
每次下课都是跟一两个同班女孩打打闹闹。
她站在最边缘,高马尾顺着走姿擦过肩,揣着兜风的蓝白校服,不爱说话,也不爱笑。
问了隔壁兄弟才知道,学校艺术部的这周基本都不在学校,艺术部请了几个老师带他们去市里采风去了,归期不定。
而在那几天,理科楼也没再出现过陈昱的身影。
……
二零零五年,椰林高中确定重建的第一年。
公开招标,项目实施落在当地企业外招的一个施工队头上,来之不易的机会,头顶资本家下达指令限三一五施工队在一年半内完成学校的建立,不影响次年九月新生入学。
可后来因为日夜兼程导致一人过度疲惫不慎从教学楼七楼一坠而下当场死亡,另一人舍身忘己为救好友同样坠落,抢救一天一夜不幸成为植物人。
施工队停工三个月,跑了不少工人,硬生生延迟到了次年冬季才正式开工。
同年冬,交通项目落实。
椰林县从头到尾就只有一辆三号公交车。
次年冬,三号路停站了。
乡村公交使用人少,县城跟城镇的路线被彻底切断。
也是容春英拿着抚慰金买了新的房子,带着戈冬菱在县城生活的第一年。
二零一五年。
椰林县公交路线全面开启。
那是近几年最大的一场雪,连续下了两周,学校仍旧通知正常开课。
全县通行车换椰林高校站那辆公交,专供所有林高的高校生。
与此同时增加了县城公交车数量,扩大范围,给大多数学生提供了更便利的通行方式,也有一部分同学需要提早十分钟到达符合线路站点。
戈冬菱就是那个人。
容春英换了个工作,在一家装修公司工作,地点在县南这一块,家里却住在县北,且林高也在县南,思来想去,决定搬到这边住。
家里积蓄不多,新开的装修公司因缺人给的工资是她之前的两倍,她便狠心放下老房子在附近老厂街旧楼租了一个二十平米的小房子,没厨房,两间隔板房,卫生间跟洗漱台以及淋浴都挤在一个五平米的角落。
戈冬菱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自己的东西,为了省钱,开了电动三轮车一趟一趟直到傍晚才把所有生活用品搬过去。
搬完,又下起了雪。
她穿着黑色棉袄站在二楼走廊,抵着生锈的蓝色铁围栏站在门口,透过窗户,容春英正在费劲拖地。
“妈,要不还是我来吧。”
容春英的语气不算太好,脸都没往门口看:“得了你,细胳膊细腿的。”
说完,拖把倚在旁边红木桌腿,擦了擦额头的汗,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块的,皱巴巴的。
“乖,过来,给你这钱,去买两份牛肉面。
戈冬菱忙不迭走过去,纸币带着冷湿感,攥在手心,说了个好,转过头就匆匆往外走。
“打伞啊你这孩子!”
戈冬菱便往楼下蹦跶着,声音穿荡在楼梯道:“不用了!下的不大。”
哪有下雪打伞的。
牛肉面就在旧楼出铁门的对面,附近皮革厂干活的人是这家店的主要客源。
戈冬菱的视线不由自主被门口大横着的中断门牌上看,可怜兮兮地被扔在角落,裂痕像是被人生掰断的。
推开缠着透明胶带的破旧玻璃门,迎来刺鼻的热辣气味,带着一股湿臭的闷熏感,啤酒的气味更是冲上头皮。
戈冬菱低着头走进去,点餐,买了面,站在旁边等。
耳畔是旁边几个工人在谈话,聊天内容无非关于家里孩子。
驼背中年男人姗姗来迟,往人堆里一坐,正想畅所欲言,屁股下面的木凳被压成四分五裂。
“卧槽!!!这他妈是要谋杀老子吗?”一根木棍直接插在了双腿.间,躲过一劫。
他揉着屁股一脸凶相,声音要震破天。
中年老板忙不迭走过来,收拾着凳子一连鞠了好几个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昨天有人打架,估计把这凳子的螺丝钉给砸掉了,没注意。”
男人扯着嗓子,满脸不屑:“又是那群高中生?要我说这县城高中早他妈改废了,学什么学,出来还不是要打工。”
老板沉了口气,说给他免单。
又说:“不是,昨天有个职高的男生调戏小姑娘,另一个男生看见了,就打了一架,算做好事。”
还落了一个黑绳平安扣吊坠,上面刻着字母,是那个黑发少年的名字缩写。
他脑子里想到什么,沉了口气不是滋味,又问:“对不住了哈,你这屁股,还能用吧。”
大哥暴跳如雷:“我他爹的还能当场给你拉一下怎么?”
“得,别气,这瓶酒当赔罪的了。”
……
“现在的小孩可真行啊,在学校都被惯坏了,要是我当年能上学,祖坟冒青烟。”
“等明年学校拆了,我准备让我女儿直接去大城市打工,说不准还能钓个金龟婿回来。”啤酒肚男人一边喝着酒,一边笑着附和。
旁边戴着眼镜框的男人听言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地看着男人,最终闷头干饭了。
大哥坐在凳子上,语气里的嘲弄不掩:“你可小心点吧,我前两天还看到旁边那个学校是什么,技校是吧?后墙那边几个高个的小姑娘领着几个抽烟的混子欺负一女孩呢,打的人耳朵都流血了。”
“技校有什么可上的。”
他说完,旁边几个男人也跟着笑。
他们的声音在耳畔是时隐时现的。
戈冬菱一直在出神,老板叫了两次她才抬起头。
“要香菜不要?”
戈冬菱忙不迭开口:“一份要一份不要,都多放点辣椒,谢谢叔叔。”
老板打包时又细细扫了她两眼,试探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之前没见你来过?”
他们这店几十年了,来的都是老主顾,他记性不错,只要是来过面馆的,都能记住面孔。
“我叫戈冬菱,新搬来的,就在后面的旧楼区住。”
戈冬菱又不吝说:“你应该认识我妈,容春英。”
老板瞬间绽开笑颜:“哦,英姐啊,那你岂不是那个——”
脱口而出之后,声音又顿然卡住了,只是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转移话题。
“那个……那个那个……”
戈冬菱看着他满脸哑口无言又笨拙转移话题而不得终的样子,于是主动说:“对。”
老板笑了笑,松了口气说:“好,以后常来啊,下次叔给你优惠价。”
戈冬菱展露出浅笑:“谢谢叔。”
“哎等等,你是林高的吗?”
戈冬菱身上还穿着林高的校服。
她点了点头:“嗯。”
“你帮叔个忙,把这个黑绳给你们学校一个叫陈昱的男生送去,长得挺周正的,他就在高三七班,好几天了,我这根本找不到他人,估计他都不知道丢在这儿了,刚好你去学校的时候帮我给他。”
“你帮我给他班主任就行,我这店里来来往往的,再放几天我都害怕弄丢。”
戈冬菱盯着他手里的那根黑绳,视线静止了好几秒,还是走过去接住了。
“好。”
松了一口气,老板绽开笑颜说:
“麻烦你了,下次叔给你便宜啊。”
……
戈冬菱单手拎着面,一路上手指都紧紧攥着那根黑绳平安扣,手指摩挲着上面的陷进去的字母——CY。
平安扣好像是和田玉做的,玉制漂亮到绝无仅有,应该是他爸妈在他出生时就给他准备的。从戈冬菱第一次见到陈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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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一直戴着从未摘下。
攥着黑绳,戈冬菱把手指揣进口袋里,手指头还在兜里不停地摩擦着玉石的滑面。
走进旧楼区,就近楼梯上楼,站在二楼楼梯拐角,家里刚拖完,容春英正在收拾东西,摆放的特别整齐。
戈冬菱走过去时,透过窗户,看到容春英正在摆放一张黑白照,仔仔细细擦了又擦。摆放在了客厅门对着的红木高桌正中央,还有一盘水果跟香蕉,一走进去就能看到。
她移开眸,过了几秒才抬步往里面走,眼睛没看那张黑白照一眼,整理着晚餐,一边叫她。
“妈,买好了。”
容春英嗯了一声。
母女俩坐在红木沙发上,低着腰吃面前的牛肉面。
容春英把面里放的三四片牛肉夹给戈冬菱,低下头慢嚼着面条,随意侧头问了句:“六月份毕业之后跟我一起去台海吧,这小地方赚不了多少钱。”
戈冬菱没吭声。
她也没想问她,只是一个平静的通知。
挑高面条,放冷,咬一口。
戈冬菱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嗯”字。
“高中九年义务教育还免学费,大学可不行了,而且你的成绩也考不上什么好学校。”
她其实并不需要说这些,戈冬菱都听话。
容春英侧目看着她的脸。
她低着下颚,长睫笔直垂着,鼻弓处一颗很浅很浅的痣让整张脸显得清冷,侧脸线条清晰,眉骨较低,看上去总是清凌凌的眼眸,整体呈现偏幼态的圆钝感。她毕竟才十七岁。
戈冬菱一直很乖,尽管学习差劲,但身上蓝白的校服从来都是干干净净煲贴在最外面,利索的高马尾跟有些炸毛的刘海,以及那张白皙到堪称病态的肤色,总会给人一种弱不经风的错觉。
容春英第一次觉得,她收养戈冬菱也并不是完全错误。
“学校有人追你吗?”容春英盯着她的侧脸,忽然发问。
戈冬菱一愣,犹豫着说:“有。”
容春英很明显地皱紧了眉头:“这小地方追你的能是什么人,还有,以后你少跟那个叫尢雪梨的玩,年纪不大不好好读书,看上去就不正经的样子。”
戈冬菱脑袋压低,大口吃面条。
晚上容春英还要上班,她要到凌晨才下班,落下一句“把面吃完”就走了。
戈冬菱坐在客厅,偏头,目光蓦地对上那张孙良的黑白照,心脏骤停了一秒。
整个室内的空气开始收缩,她呼吸不过来,转过头从客厅跑了出去,倚靠在那个破旧围栏上,眼睛盯着围栏,手指敲了两下。
怀疑这破旧程度会不会直接断裂翻下去。
筒子楼的建构奇怪又诡异,二楼的一整个长廊都突兀出来一截,听闻是当时化设计图的设计师算错了尺寸跑路了,建了一半后面全程在补救。
也因为容易积水,她们住的这间房租比楼上便宜大几十。
戈冬菱仰着脖颈,后脑勺抵着冰凉的铁栏杆发呆,目光里倏然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惊扰了她的视线。
削瘦,长立着,修长的指骨夹着一根烟,手肘同样搁在铁围栏上,烧得太快,风一吹,烟蒂顺着熏雪从三楼往下飘。
一些灰白寡淡的雪落在眼皮处,像烟蒂一般滚烫又冰凉。
她眨了眨眼,保持着仰头往上看的姿势,任由那些雪洋洋洒洒落在鼻梁、脸颊处,把整张脸冻得没知觉。
少年倏然回了下头。
他的手指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侧眸往下扫了一眼,或许是察觉到了手指的位置,迅速收回了烟。
他眉眼疏冷,睨着下面,轻飘飘的一眼,又没什么兴致地转过头。
连对视都没有。
戈冬菱低下头,把脸上的雪拨下来,脸上还残留些着冰凉的斑迹。
她抓着坠了雪的长发,脑子里又想着陈昱那张脸。
戈冬菱没想到她的新家,在他楼下。
此时,她看他还是需要仰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