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冬菱没吭声,垂着眼手指还紧紧捏着自行车的把手,余光见他松开了手,才继续推着自行车迎着风雪往前走。
他开始低着头在手机上打牌,手机的声音噼里啪啦的,听最后的声响应该赢了,随后循环又来一局。
他一直没再说话,就跟在她单车后不近不远的距离,似乎就是单纯的顺路,或许如果不是以为戈冬菱回了一下头,做出了令他误会的举动,他也根本不会过来。
又或许,是因为她捡了他的平安扣。
雪下得更大,空气中的冷割着呼吸,鼻子酸疼。
戈冬菱缩了缩脖子,一个人走夜路回家的恐惧感散去,随之迎来的便是挥之不去的冷意跟身后男生那无法忽视的扰动神经的存在感。
走过这个拐角就快到家了。
戈冬菱把车放在门口的一个停车区,里面摆放着很多电动车,把自行车停靠在原来的位置。
再一回头时,陈昱已经不见了。
居民楼的院子里除了一地薄雪,空无一人,只能偶尔听到风呼呼的声音跟房上铁皮的“唧呀”声。
她停好车,就迅速地往二楼家里走。
静悄悄开了门,关上卧室门时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房间的暖风扇关了,她打开把被冻到泛红的手放在火炉前烘烤,脱掉了有些湿的棉袄,把自己裹进被子里。
手机屏幕在黑夜中亮起。
00:12。
戈冬菱放空大脑,借着手机光看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等身体回温,才颤巍巍把手从被子里掏出来给尢雪梨发消息。
【尢雪梨十九岁生日快乐,以后的每一天都要开心。】
【早点回家,阿姨会担心你的。】
那边没回。
关上手机,戈冬菱裹好被子闭上眼睛。
房间里安静了半个小时,戈冬菱又重新睁眼,沉了口气,摸了摸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很困,睡不着。
脑海里又想到了她推着自行车盯着暴风雪在路边艰难前行,身后跟着慢悠悠的他。
戈冬菱翻了下身,又坐起身裹了件衣服蹑手蹑脚出来。
房门是双层的铁门,防盗门发出一声铁皮的哐啷声响,她轻轻关上,没穿袜子只穿着一双容春英做的棉拖,趴在了二楼围栏上,盯着外面的无声无息下着的雪看,因为附近有个皮革厂的原因,站在这里能听到隐隐约约的机械声响,远处很多房子的灯也都亮着。
过了十几分钟,仰着头往楼上看。
她这个角度,除非陈昱也同样站在这个位置,否则什么也看不见。
她站在居民楼的最底层,看着向上生长的破败居民楼,像是永远也爬不上去。
戈冬菱耷拉下脑袋,吸了吸鼻子缩着进了房间。
***
第二天一早还是下了雪,容春英送她去学校之后才去上的班,每次下雪天她几乎都是踩着上课铃进的学校。
随后缩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面前被堆积的一本一本的卷子转笔发呆。
眼睛一斜,桌角还贴着一张全年级前一百名的排名表,第一名叫盛贞,是学校校长的独生子。
第二名就是徐俐,被压在他底下的万年老二,他们两个人算是学校的重点保护对象,毕竟在他们这样的小县城,能考上名校的本就不多。
这个排名表是班主任发下来让贴在桌子上用来警醒自己的。
“戈冬菱,出来一下。”
她还在捏着笔在英语字母上描圈点,旁边窗户被敲了几下。
她出了教室门,站在班主任面前也不太敢抬头。
“你为什么选理科?我看你的理综分数都很低。”
戈冬菱就低下头不吭声。
班主任郭觅沉了口气,随后说:“我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你高一的时候还在全年纪的前几名,且每次的分数都很稳定,是因为……身边环境吗?”
她的眼神都示有所指。
戈冬菱抬起头问她:“老师是为了达到本科上线率晋升职位吗?我学不会,没用的。”
郭觅被她的话语被噎住了,戈冬菱一项安静,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你以后想干什么?”
戈冬菱:“不知道,我妈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郭觅似乎很失望,她是有目的,但从城里被下调到这里看到这么多学生的现况,当然也想要他们从这里走出去。
“你以后会后悔的。”
戈冬菱回了教室,脑海里还回荡着刚才郭觅的那句话。
会后悔的。
会吧。
旁边同桌低声问她老师跟她说了什么,戈冬菱说了之后,看到同桌在笑。
“她还真操心。”
下课铃声随之响起。
戈冬菱胳膊插在衣袖里,抵着下颌小憩,旁边玻璃窗被敲响,她才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那一抹黄毛有些刺眼,在灰白色的世界里成为一抹亮色。
男生直接打开了窗户,从缝隙中递了一袋牛奶给她,很热,滚烫的应该是刚从热水里拿出来的。
“她让给你买的,昨晚对不起啊,你没生气吧?”
章鹏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别扭,他也真是不懂了,非要耍人玩,但跟尢雪梨认识了这大半个月了,她好像是真的把戈冬菱当朋友。
戈冬菱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也不吭声,细看眼睛有些不聚焦的朦胧感,刘海凌乱,脸颊也红扑扑的。
一脸懵的状态。
章鹏哑口无言了,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旁边站着的陈昱。
草。
找他没用。
傻逼李屏东这个时候拉肚子。
陈昱就笑了笑,直接把那袋牛奶扔她桌上,呼啦一声关上了玻璃窗,又回弹了一下。
“走了,你没把人冻死。”
人走了,班里好几个人都看着戈冬菱,教室里的吵闹声都减低了。
“我去,不是,你认识陈昱啊?”
旁边同桌疯狂拉扯着戈冬菱的衣服,随后又恍然大悟。
“哦不对,你们放学一起玩了?尢雪梨带你的啊。”
戈冬菱这才回过神,抓着那袋滚烫的牛奶,迅速摇了摇头:“不认识,我不认识他。”
声音不高不低,顺着传到窗外。
“啊……也是,你肯定不参与他们。”
“你喜欢他?”
“帅啊,帅出名的好吗?他初中跟我一个学校的,你不知道他初中,他初中特别疯。”
戈冬菱就没吭声,侧过头时才注意到玻璃窗并没有关严,于是伸出手拉上,又把手缩紧衣袖里。
***
戈冬菱下课去上厕所,被徐俐拉着一起。
她才第一次清晰地知道徐俐有多喜欢陈昱。
“你帮我要陈昱的微信号。”
戈冬菱就看着她,顿两秒才说:“我们真的不认识。”
“我知道啊,你为了我奉献一下嘛,你之前可是说跟我一起去古着店的,放了我的鸽子去给尢雪梨看店,就当是补偿我。”
戈冬菱揣着口袋,说:“你要把偷偷玩手机这时间放在学习上——”
“戈冬菱,你怎么又开始教育我了,你要是把教育我这时间用在自己学习上也不会倒数了,况且,我可不敢超他,盛贞跟神经病似的。”
戈冬菱就侧过头看他:“他怎么了?”
她跟盛贞还有徐俐高一是一个班的,关系不算很熟但也比一般的同学要了解很多。
他似乎有孤僻症,碎发有些长到盖住了眉眼,整个人给人一种潮湿感,太阳晒不透。
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爱,也从不跟人交流,人很呆很木,很瘦,瘦的身上只有骨头,穿棉袄都是空荡的感觉,只有戈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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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高一的时候跟他说过几句话。
“月考我第二,跟他差了一分,其实理综卷子给我扣错分了,就那两分我也不想改,但班里几乎都知道我加上分之后是第一,结果……我靠他就是个学习疯子,眼睛都熬红了,期中的时候超我十几分。”
“那几天他看我一眼我都感觉自己要没命了。”
徐俐瑟缩地搓了下胳膊,又耸肩:“我感觉……估计是因为作为校长的儿子爱面子吧,反正我又不在乎。”
“哎呀这不是重点,给我要听到没,或者是你加上,给我实时播报一点他朋友圈什么的。”
陈昱那样的人,估计不太会同意不相干朋友的微信。
“你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不发朋友圈。”
徐俐眨巴眼睛:“没事啊,万一发了呢。”
“你牛奶真的不喝了啊?”
刚下来徐俐就瞧见她上衣口袋鼓囊囊的,少见地从里面掏出一袋凉牛奶,戈冬菱的眼睛盯着牛奶看,倒也没给她要回来。
“嗯,你喝吧。”戈冬菱说。
回去的一路上徐俐都扯着她的衣袖,她被拉得不行了,妥协道:“如果他不同意,我就不管了。”
她说完这句话,刚一扭过头,迎面看到了拿着瓶矿泉水的陈昱。
应该是去了操场打球,身上只穿了件厚黑色卫衣,露出的脖颈里空荡荡的展出一抹泛红的锁骨还有那根黑绳,臂弯勾着件外套。
他倏然抬头扫了她俩一眼,最终停留在戈冬菱身上,随后又继续低着头往理科楼走。
擦肩而过。
周遭好像都变得安静。
戈冬菱下意识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停住了脚步,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徐俐已经跟在陈昱身后也往另一边东边楼梯道去了。
她站在原地,脑海里还回荡着他刚才的那个视线,冷淡,陌生。
跟那天下雪的晚上他跟在她身后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那晚他跟在她身后,像他烧起一把冬天的火。
回过头眼神怔忪盯着徐俐的背影,又看着她追着的陈昱的身影,一直到有雪落在她脸上,才仰头看了一眼天空,随后慢吞吞踩着上课铃上了楼。
生物老师站在讲台讲了两节课的豌豆种子形状的杂交实验跟遗传物质实验。
响亮的声音让整个教室都更加安静。
持续到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声响起,所有人才松了口气,站起身把写密密麻麻又看不懂的课本合上一股脑往书包里塞。
放学后戈冬菱仍旧坐的公交车最后一排,她戴着耳机低着头,长发盖住了半张脸。
耳机的声音很大,唱得是家里电视机中普法栏目剧里的《青春的颜色》。
容春英每次打开电视机几乎都看得这个,久而久之戈冬菱也跟着看了好几期。
点开跟尢雪梨的聊天界面,她的手指悬在手机上半晌,才屏住一口气问:
【你有陈昱的微信吗,我有点事情找他。】
发完这句话,下意识灭掉了手机。
双手一直搓在一块儿,手心里都沁出了汗,有些粘。
那边尢雪梨一直没回复。
今天坐校车的人很多,旁边有人坐下,戈冬菱扫了一眼又往旁边缩了缩。
手机叮咚了一声,尢雪梨给她发了一串字母。
Apresmoiledeluge
戈冬菱盯着这串并不像英文词汇的字母看了好几秒,尢雪梨发完也没问她有什么事。
脑子里正乱七八糟想着什么,手指一直在添加界面迟迟没点下去。
点下去的那一瞬间。
熟悉的嗓音在狭窄的校车内落了下来,声线偏冷,腔调又挺散漫,轻撞在她耳朵上。
“有事么?”他扭过着身问。
戈冬菱反应有些慢,抬起头,一臂的距离,对上陈昱漆黑如岩石般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