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冬菱跟他对视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大脑都是放空的,耳朵一片轰鸣,乌黑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也没来得及转移。
比那晚他拉着自己的单车后座还要近的距离,在阴暗逼仄的公交车内,身影在车厢中不停轮换,来自十七岁异性之间才能产生的陌生气息疯狂窜动。
她看不见别的,屏着呼吸,享受着临近窒息时的安静,眼里只能看到他那双漆黑犀利的眼睛,眼尾的睫毛直直垂下来,眼白处带着很浅的红血丝,显些攻击性跟疏离感。
等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又下意识违背心愿地往后缩摇了摇头,紧贴着靠背,手指紧攥着那个巴掌大的手机,屏幕也被关上。
即便是下巴埋进了棉服的拉链里,她也能感觉到那刺着头皮的好几道目光,毫不掩饰地往这边投。
连挨着她的女生也一直侧着头看着她。
公交车晃晃荡荡地往前走,戈冬菱听到前方人衣服摩擦的声响,他转过身跟旁边李屏东说话。
大概是收到了章鹏的微信。
“你回哪?要不我俩去吃饭。”
“回去睡觉。”
“你天天睡不完了,尢雪梨说让你小心点。”
“什么?”
“上次你打了谁你不知道啊,那人之前就是尢雪梨学校的,就因为跟你打架被学校开了,他肯定记着你了迟早报复回来。”
“关我屁事。”
“我怎么没被开除。”他声音冷的不行,带着点轻嘲。
李屏东:“……我服了哥。”
戈冬菱微微抬了些眼睛,刘海长长遮住了些视线,她还是清晰地看到了陈昱后侧过头时的耳朵,也是血,带着血痂,被冻出来的。
他的每个冬天手跟耳朵都要冻出血。椰林的冬天太冷了。
李屏东没好气地说:“是他先招惹你的没错,但是你没必要啊你他妈明年就走了,你少惹事。”
陈昱没吭声,手里把玩着手机,他跟李屏东说话时一直在打游戏,最近很流行的一款手游,李屏东刚说完话,他游戏的声音就没了。
紧接着旁边李屏东又说:“卧槽不是,他什么时候加的你?找你约架啊??”
戈冬菱眼睫忽闪,余光揪回来,心也提了上来,手指摁了一下手机屏幕,一打开就是添加好友的界面。
盯着空白的界面看了好一会,嘴角抿紧,给徐俐回消息。
【没加上,要不你自己加试试。】
发完把陈昱的微信号复制给她。
刚发过去的同一秒。
徐俐:【哦那算了,不同意你的肯定也不同意我的了,你期末考试好好考,要不要寒假我给你补习?】
【不用,我有问题截图给你。】
【行。】
为了避免在车上坐过站,她强忍着犯困睁着眼睛看着窗外。
又开始下雪了。
玻璃窗上都满是雾气,整个世界变得模糊了。
车子摇摇晃晃到了站点,戈冬菱抱着书包跟着前方也要下车的人挤下去。
下了车,车从自己眼前离开,戈冬菱才认定了那个事实。
陈昱没下车,他今天大概不住在居民楼。
戈冬菱后来听到徐俐说过,她新家楼上也是陈昱的住处,是他爸妈生前的,他偶尔会回来住。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加上他微信的缘故,后来那一周徐俐都没再提过陈昱。
甚至于开始闷头苦学,这次期末的目标是拿第一,并力争在高三下班学期脱去万年第二的名头一雪前耻。
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徐俐跟她一起下馆子,俩人背着书包并肩走在校门口的人行道上,还下着雪,也没打伞,蒙着棉袄大大的帽子,任凭肩头被雪打湿。
“你不是说要成人之美吗。”戈冬菱吸了吸鼻子,双手揪着书包的日型扣,脸颊要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冻僵。
徐俐说:“我不,我失恋了,我要找个别的事情做,不然很容易分心的。”
戈冬菱是在这一刻才忽然意识到,这几天徐俐连在微信里都没再提过这个名字,像是真的。
“你就这么放弃了?”
“也不算放弃吧,感觉就算是认识了他也不会喜欢我,更况且,我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任何会阻碍我的东西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也没有开始的必要。”
徐俐成绩很好,以后前途一帆风顺。
戈冬菱点了点头。
可是她不是喜欢他三年吗?
“我们来交换个秘密怎么样?”她很忽然地说。
一直走到店里,戈冬菱跟徐俐点了份羊肉汤。
这家店是新开的,皮质沙发椅,很有质感的黑木方桌,每个位置餐桌之间都是隔开的,比其他店要干净很多,因价格比其他店要贵一些,来的都是些附近的学生。
店内很安静。
戈冬菱捏着勺子喝了口汤,浓黄色的汤底,带着一股很香又不腥的羊肉味,有一点咸辣。
“什么秘密?”
“你先告诉我你跟尢雪梨怎么认识的。”
戈冬菱没明白:“这很重要吗?”
徐俐沉了口气:“好吧,确实不是很重要,我主要是不想你高中毕业后成她那样的人。”
戈冬菱没吭声。
徐俐又戳着面前的小碗,轻声说:“我知道你妈不是——算了,不说了。”
戈冬菱胳膊撑着桌面,脑袋都往她那边伸过去,轻眯了下眼睛问:“你有什么秘密。”
徐俐放下手里的勺子,试图转移话题,于是说:“我的秘密就是……我喜欢陈昱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我高一那会身边有个很好的朋友。”
好朋友?
戈冬菱现在还记得徐俐高一时是班长,她的性格太直接没什么朋友跟她玩,而戈冬菱却总是有很多人围着转,那时徐俐总是拉着她,还跟班主任说想跟她同桌,后来每次换位置都是他们两个坐一起。
她很淡定地看着戈冬菱,继续说:“我忽然发现那个朋友的视线总是追随着一个人,我就很好奇,那个人对她的吸引力到底是什么,因为我感觉她的目光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她从来没想过上前,就只是单纯的看着那个人。”
“久而久之,就变成我的视线也经常放在陈昱身上。”
戈冬菱一瞬间被定住,手维持着捏着勺子的动作,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双安静乌黑的眼看着人不动时其实很空洞。
空气持续凝滞着。
徐俐也只是低着头继续泰然自若地喝着鲜汤。
“是吗。”戈冬菱垂下眼睛,声调起伏不明显。
“那你的秘密也不算什么秘密啊。”
***
戈冬菱是在十三岁时被容春英收养的,同样是大雪纷飞的冬天,她被大人拉着,红着眼看着爸爸下葬。她一个人固执地站在墓地,一直到所有人都离开,膝盖都被跪到发麻才起来。
那时的椰林还没修建,那条沿海路带着海水潮湿的味道以及地面泥泞的尘土味。
她就沿着海滨路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一条有许多人来打卡的下坡,在十字路拐角的地方,树立着一个有些歪的木牌子写着太阳巷。
她远离人群,走到附近一条小路,已经中午了,肚子发出饥饿喊叫。
附近死胡同的拐角处支了一个小摊,戈冬菱口袋里没有钱,所以也只是跟路边另外一个小流浪汉一起盯着小贩的格仔饼流口水。
看了几秒,嘴巴里咬着糖的小流浪汉就跑开了。
戈冬菱猜错了,女孩不是小流浪汉。
那个成了孤儿的人只有她。
小女孩乖乖地蹲在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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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石墩上等她家人,戈冬菱转身欲要走。
胡同里有人呻吟痛吟的声音止住了她的脚步。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躲,而是好奇。
小贩离开之后,寂静的死胡同香气也没了,只剩下寡白的冷与看不到的胡同死角处少年强忍着的痛苦嘶叫声。
几个高年级的男生嘴角带着血,手里拿着棍棒往他身上掼,他被旁边另外男生踩着手,骑在腰上,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卧槽,你他妈命硬啊。”
一拳砸下去,他鼻骨都往外喷血,红色糊着眼睛,乌沉的天都变了色。
“一句话不吭。”
男生笑着,捏着手腕,回头看旁边男生:“哎,你们初中生都跟他这么犟?”
踩着他手的男生腿直打颤,碰上少年那双漆黑的眸,咽了咽口水说:“不知道啊。”
他朝着被打到喘息都没声儿的人吹了个口哨,“得了,要不叫声哥,叫声哥今儿就饶了你了,打得我手痛。”
陈昱没吭声,只是费力地睁着眼看着他,呼吸稀薄,全身都是冷的。
只有落在雪面的手攥成拳,指骨用力到磨破,留下很长的血印子。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男生没了耐心,捏着一把刀往他眼上刺。
“你他妈再看我一眼试试。”
陈昱睁着眼,下颌绷成一条线,眼神带着野性的凶狠。
刀尖即将入眼。
——“哥。”
他嘶哑着嗓子,忽然笑着叫了。
他看上去执拗偏执,倒也很会低头。那低垂下来的、含笑讨好的眼神,像一条乞食的狗。
男生停住,勾着唇角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脸,眼神透着他挺识相的满意。
“懂事儿啊。”
刀入了刀鞘,把重量移开,一群人耀武扬威走进了光亮之处。
过了好久,那阴暗逼仄的死胡同里面才走出一个浑身带血的少年。
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短袖跟破旧棉袄,长发盖着眼,头顶的血顺着往下巴处流,嘴角也被打烂。
初中的男生个头还没长起来,那时的他只比戈冬菱高一点,佝偻着肩,好像没有骨头支撑的步伐在薄雪上留下带血的脚印。
坐在旁边等爸妈的小女孩歪头看着他,跟他对视上,被吓得全身颤抖了一下。
他身上太多血了,不知道哪里的伤口,血都是浸透了衣服往下滴的。
女孩手里的棒棒糖吧嗒一声掉落,随后便是一阵响亮的哭声。
他瞥了一眼,一直走了很远,小女孩还在哭。
她捡起那颗糖,擦拭着上面的泥土跟雪,控诉又害怕地朝着远去的他看,哭得更大声了。
附近的便利店亮着昏黄灯泡,老板坐在躺椅上,旁边放了一个老立式的热风扇打鼾。
桌子被敲响,老板骤然吵醒,迷迷糊糊站起身问他要什么,眼神聚焦,被吓一激灵。
“我去,你这,没事吧?”
血从额头顺着高挺的眉骨往下流,他用衣袖擦了擦,露出一张骇人的脸。
陈昱掏了掏口袋里的烟,外面那层透明薄膜沾了他指骨上的血,在棉袄上蹭干净,放在桌面问:“还没拆,能换颗糖吗?”
“一颗就行。”
大前门,便利店卖价三块钱一盒,算是这里面最便宜的一款烟,但抵一颗一毛钱的棒棒糖是够了。
他拿着糖走回了来时的地方,小女孩还在。
下雪厚重,寒风汹涌,站在这里能听到远处翻滚而来的海浪声。
路上人少了很多。
一个穿着黑色棉袄的少年蹲下身,眼睛盯着面前的女孩,从口袋中掏出一把用卫生纸包着的苹果味仔仔棒。
“别哭了,还你了。”
戈冬菱只是单纯的,也想要那颗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