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谢谢。”她温声。

    回应她的只有平缓的呼吸。

    何斯屿累到睡着了。

    姜早怕他带着耳套难受,扭过身帮他取下动作小心翼翼,却还是惊动了他,他动了动身子又睡了下去,她的动作却僵硬在半空,耳垂传来阵阵瘙痒。

    他的脑袋滑到了她的肩上,就这么枕着睡着了。

    姜早每动一下,何斯屿的头发就会从她的耳垂后面滑到前面,挠的人心痒痒,她忍受不了便往左边移了移。他的脑袋突然悬空,就这么垂直下坠。

    她在紧要关头用手掌接住了他的脑袋,整张手刚好全部覆盖住他的左脸,瘦削的下颚有些硌手,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瘦成这样,明明两年前脸还那么圆,那么可爱。

    她慢半拍地靠过去,让他以最舒服的姿势枕着自己的肩膀。

    同样的动作,姜淮靠在她身上,她的内心只有平静,可轮到何斯屿,这颗心就变得凌乱,如果她是一张白板,那狂跳的心脏不过几瞬就将它画成一副以怦然心动为基调的国画。

    五彩斑斓的。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小心翼翼地抬屁股,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百无聊赖地翻翻看看。

    朋友圈、微博、一刷就是两个小时。

    最后,她点开大学论坛,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帖子。

    #姜成怡删了姜早掏粪的帖子。

    #阻止真假千金大战的幕后黑手是谁。

    #我这有姜早现状照片,需要的私。

    姜早有些好奇,切换小号去问了那个有她现状照片的楼主,对面很快就给她回了张照片,正是她弯腰给郁金香施肥那张,这哪是掏粪,明明是护花使者恋爱她脚下的花。

    她带着这张照片去兴师问罪,可得到了却是红色感叹号。

    许墨琛把她删了!

    她紧捏手机,气得胸腔连带着肩膀小浮动上下抖动,恨不得立马冲到许墨琛面前质问他为什么要把这张照片发出去,为什么要告诉北城那群人她过得有多差劲,为什么要把她当做笑话展现在那些虚伪的人面前!

    全然忘了有人还在呼呼大睡。

    姜早的肩头比何斯屿的要低几寸,他的脑袋几乎弯了九十度,靠久了脖子很酸,很不舒服,他缓缓睁开眼睛,窗外的漆黑笼罩进来,唯一的光是姜早手中的手机。

    他捏着脖子,伸了个懒腰,“怎么不把我叫醒。”

    姜早放下手机,扭转着肩膀松缓麻木,“怕你醒了就睡不着了。”

    方才借着安静,她好奇地打量起他的睡颜,意外发现他的憔悴,黑眼圈都快掉到脚尖了,一看就是经常失眠。

    何斯屿小的时候和朋友掉进湖里,他的身体不断下沉,外界的声音就越小,直到消失不见,恐惧令他学会抖动四肢,以便弄大响动引来附近的大人,何北书的确发现了他,可他却救了别的小朋友,尔后冷漠地对何斯屿说,“这就是你不学游泳的下场,自己好好在下面学。”

    何斯屿在生死边缘学会了游泳,可自那起寂静成了他的心魔,他必须听歌入睡,从而觉得歌声是世间最便宜的治愈物,可上帝偏偏喜欢看他在生死边缘挣扎,残忍的夺走了他的双耳和他自救的武器——音乐。

    豪不夸张的说,方才的两个小时是他这两年睡的最安稳的两个小时。

    他喉结一紧,瞳孔随着姜早的捏肩膀的动作游动,毫无头绪地说了句,“谢谢。”

    姜早以为是幻听,站了起来,“什么?”

    何斯屿手一顿,起身,“走了。”

    说完就转身,他态度坚硬,让姜早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以为自己听到了傲娇的花二代的道谢,她跟在他身后,退了房,离开酒店。

    八点钟的时间段,酒店外的世界比来时热闹,何斯屿长腿一跨就坐进卡车驾驶座,这一潇洒动作迎来周围人的目光,他们窃窃私语,似乎在笑话他拉一天的货只为和女朋友开最好的房。

    姜早听到了有人夸何斯屿浪漫,估计是因为拉的卡车上装的是玫瑰。

    “他一看就是那种很穷但是不会让女朋友吃苦的那种人。”

    “贩一车浪漫,只为和你摇滚,共度良宵。”

    他们说错了,何斯屿不但不穷还是个花钱如流水的花二代,他们也没有共度良宵……

    这两句误会的话仿若万只蚂蚁在姜早的心尖乱爬,从里到外弄红了她的的脸,她羞赧的上车,何斯屿察觉出她的异样,问,“怎么了?”

    “没什么。”

    他哂笑一声,慢悠悠地重复路人的话,“贩卖一车浪漫,只为和你摇滚,共度良宵。”

    “这比那个演唱会的宣传语有趣多了。”

    !!!

    这么远都能听得这么清楚,那些人说的这么大声有必要做出一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吗?

    她以为他听不见!

    姜早系安全带的手一顿,扭过头来,“她们睁眼说瞎话的,我们哪像一对。”

    何斯屿侧目而视,方才的小小兴奋被她这句话泼了冷水,转念一想,他来洱楠是为了治病,能不能治好还是未知,况且他靠近她只是好奇她来自哪里,后来,他想知道她在他耳朵上画上两朵花是因为喜欢还是怜悯,也想弄明白她会不会代替花神将好运降临在他身上。

    总之,即便他是颗陷入泥土里逐渐腐朽的种子,他也不会和怜悯自己的人搞在一起,他们不可能成为一对。

    他最后笑了笑,“我只是喜欢那句话,你别多想。”

    姜早以为何斯屿会反驳她的话,模棱两可的说一句怎么不像了,或者是保持沉默,但是他没有在这两者中二选一,而是告诉她,不要多想。

    白月光兰芷和邻家妹妹言舒然在那,她一假千金怎么能配得上一个不爽就毁掉合作的真正的富二代。

    她甩下一句,“这么流氓的话也就你会喜欢。”便推开车门,利落地跳下去。

    流氓……

    何斯屿捏了捏眉骨,扭头从车尾喊,“你干嘛去!”

    姜早没有回话,拉下车尾的把手,从车上抱下一捧玫瑰,将怀里塞的满满当当的才腾出一只手,在百度导航里搜索最近的花店,她准备想个法子把这些花卖了。

    何斯屿走到她身后,拽着她的臂弯,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你没听到我在喊你吗?”

    “听到了,不想理。”她说完又低头忙自己的事,“你别来烦我,我得想办法把你捅的篓子解决了,这些花是我和工人们辛辛苦苦种的,不能又完完整整带回去。”

    何斯屿愣住,他想的解决方案是自掏腰包把该赚的钱拿给梅阿婆,倒是忘了想怎么处理这些花了。

    半响,他将目光放在那只程亮的黑天鹅,尔后返回到酒店大堂。

    姜早给一家花店打了电话,他们今天的花买完的早,已经提前下班了,况且他们不敢冒险买下摘了有段时间的玫瑰,就以下次再合作为推辞拒绝了,她又联系了几家花店,得到的都是这一种话术。

    十分钟后,何斯屿从大堂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三个穿着统一服装的酒店人员。

    工作人员三五两下就把满车的花搬走,何斯屿走到姜早面前,递出一张卡,“五万块,不许再生闷气了,烦。”

    姜早一脸疑惑,“你把花卖给万颐酒店了?”

    “准确的说是卖给那些想泡玫瑰浴的客人。”他把卡又往前递出一寸,“我只是让他们当一下中间商。”

    不赚反亏的中间商。

    姜早盯着那张卡,迟迟没有伸手。何斯屿没多少耐心就直接把卡塞进她的怀里,她用指腹轻轻地抚摸光滑的卡面,内心五味杂陈。

    他能轻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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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放弃一个合作,又能花十分钟谈好一个生意,而她说的嘴都干了都没卖出去一朵。

    她紧咬着牙,把卡还给他,“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去把剩下的花卖了。”

    何斯屿用余光看了眼卡车,再垂下眼眸,这才知道她说的剩下的花就是她怀里这一捧。

    他本想说这花是故意留给她的,可话还未出口,她便跑到人行道的另一边,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斤斤计较。”他朝着闪烁的绿灯冷冷地吐槽了一句,转身三顾酒店。

    她那么喜欢钱,就让她一个人去折腾吧,

    他不奉陪了。

    *

    淡出何斯屿的视线,姜早就没有闲着,往耳朵里塞了一个蓝牙耳机,边听音乐边扮成长大版的“卖火柴的小女孩”。

    卖玫瑰的大女孩。

    姜:“帅哥,给女朋友买朵玫瑰花吧。”

    路人1:“多少钱一朵。”

    姜:““五块钱一朵。”

    姜:“小姐姐,要买花吗?”

    路人2:“好漂亮的花,我买两朵。”

    姜:“谢谢喜欢,这是洱楠县早餐花圃的花,如果你和朋友们真的喜欢可以去那里打卡,到时候我请你们喝奶茶。”

    路人2:“洱楠是吗,到时候有空一定去。”

    姜早一路卖到人满为患的广场,中心大楼上直播着咸鱼乐队的演唱会,她停下脚步并不是因为他们弹的乐器有多好听,闻烁的歌声有多动听,而是被满舞台杂七杂八的花色吸引,估计是他们满市收割花店买来的。

    屏幕右下角实时滑动场外观看直播的人的评论。

    #说好的玫瑰海呢,他们真以为在一群五颜六色的花里插上几朵玫瑰就成玫瑰海了?

    #别说是玫瑰海了,他们之前宣传说会给粉丝送花,本人在内场却两手空空。

    #唱得不行,只有弄这些虚的才能圈到钱啊,不是我说,匠心娱乐眼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这不就是纯粹欺骗消费者吗?

    姜早看着这些评论有点想笑,发这些评论的人包括在场的各位都不知道那传说中的玫瑰海已经被拿去泡浴,噢不,还剩几朵在她手上。

    世界是紧密联系的,每个路人都有可能会路透你的生活,姜早在迅速滑动的评论区里扫到了“何斯屿”和“玫瑰”五个字。

    #精准消息:今天送花到体育场的人里有何斯屿,不知道他和乐队的人吵了什么,气得把花拉走了。

    #我靠,保真吗保真吗,说假话的人一抬生八个。

    #真的,何斯屿身边还站着一个挺好看的女生。

    #还有谁不知何斯屿是咸鱼乐队的老队长,要不是出了那件事他也不会退出乐队,说不定还能拯救这场地狱级别的演唱会呢。

    #搞不好那件事就是闻烁搞得鬼呢。

    #贝斯天才因为好兄弟的嫉妒,就此陨落,可惜了。

    也有站在咸鱼乐队那边的。

    #这是我家哥哥的归国演唱会,请不要在评论区提一些不该提的人,谢谢。

    #了解的人都能知道闻烁和何北书的关系,有这么强的靠山,谁还会嫉妒一个从大山出来的资助生啊。

    #哥哥好帅!我们不要玫瑰我们只要哥哥!

    ……

    评论太多,姜早没再继续看,低头继续向路人推销手中的玫瑰,这回没之前的顺利,因为她总是发呆,路人赶时间就没多驻足。

    姜早一直反复咀嚼那句,一个贝斯天才因为好兄弟的嫉妒就此陨落,还有,何斯屿怎么会是资助生呢?

    她低着头不断地往前走,全然没察觉渐渐向她靠近的人影,“砰”的一声,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玫瑰花香忽的打在她的鼻尖。

    还有淡淡的,熟悉的松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