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早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眼神稍有迟疑视野里就出现一朵精致包装好的玫瑰,片刻后,她接过花,视线慢慢往上滑。
“你怎么来了。”
何斯屿越过她,仰头看向大屏幕,“睡不着,出来逛逛。”
她扭过身,顺着他的视线眺望,屏幕右下角的评论还在滚动,人云亦云的评论里有一句夸何斯屿是贝斯天才,很是醒目。
忽的想起那把粉身碎骨的贝斯,她弱弱一问:“为什么不重新买一把贝斯?”
为什么要自甘陨落。
何斯屿也看到了那句,他垂下眸,整个人瞬间在璀璨的夜里暗淡了下来,就连眼里与生俱来的星光也消失了一瞬。
他嗓音沉了沉,“你见过哪个聋子弹贝斯?”
她侧身站到他面前,试图挡住闻烁等人的光,也妄想通过目光将仅存的自信渡给他,“你又不聋,只是听觉有些弱。”
坠入深海太久的人,触碰到一点微光都觉得烫,他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插着兜,平淡地吐出一句,“一个意思。”
*
国际体育馆里。
闻烁走下舞台,在回休息室的路上,他单手拿手机,随便翻阅评论区都能看到有人提起何斯屿的辉煌事迹。
他骂了句粗话,扭过身就踢了跟在身后的人一脚,“废物,弹的什么玩意儿,再拖后腿就给我滚出乐队。”
寸头摔倒在地,眼里全是怨恨,不小心将心里话说了出来,“也有人说你唱的不好听,你怎么不怀疑你自己。”
闻烁横了他一眼,恶狠狠道:“想抱怨,坐到我这个位置再张嘴。”
闻烁的唱功不如何斯屿是人尽皆知的事,可他偏偏傲得不行,说都说不得,寸头还想怼几句,好在被一旁的狼尾止住了,不然真得灰溜溜的打道回府。
他缓缓起身,恹恹地道了歉。
闻烁冷哼一声,疾步向前走,甩开乐队其他人。
离开体育馆后,他单枪匹马地闯入匠心娱乐,深夜十二点,整栋楼只有一面窗户亮着光,他一路坐到最高层,没有一丝犹豫便敲响姜淮办公室的门。
“进。”
姜淮穿着一身黑坐在椅子上,面向窗外,肌肉匀称的手还拿着那串车钥匙,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破损的白天鹅,明明身处炽白灯光下,他身上却没有一点光,好似窗外的黑和高处的寒要将他牵拉出去,再吞噬。
他身上的寒意让闻烁有些胆怯。
姜淮头也不回,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有事?”
闻烁上前,许久才说出来意,“小姜总,因为何斯屿和姜早两人捣乱,导致我们乐队这次的演唱会没能达到预期,您能不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匠心娱乐在挑艺人这方面向来严苛,从不做慈善,咸鱼乐队这次演唱会的数据和观众的反馈会成为他们去留的关键,闻烁也知道这次凶多吉少,身为队长他得争取争取。
他接着说道:“只要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刻苦训练,然后给公司带来最大的利益。”
“何斯屿和姜早……”姜淮薄唇轻语,重复着闻烁说的这段话,这么久了,他还是不想听到有人将她的名字和别的男人串联在一起,他眸光一沉,嗓音骤冷,“不许提那个男人的名字。”
闻烁手一顿,他以为姜淮和何斯屿有过节,所以才不愿听到他的名字,心中一喜,“是,小姜总。”
姜淮双腿一动,椅子转了半圈,他转过来,平静地看着他,“机会取决于价值,你得让我知道你能为我创造出什么价值。”
闻烁愣住,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么问题,他只有一张底牌,但现在不是用的时候。
他思考的瞬间,就听到姜淮的精准发问。
“你和何北书是什么关系?”
闻烁彻底傻愣在那,顿时忘记了思考,他还是小看了面前坐着的男人。
姜淮自小就成绩优越,样貌也处于上层,此外,他双耳不闻窗外事,平淡矜贵的样子很让人放松警惕,可温文尔雅的他却能做到越过自己的父亲从姜维生手中接管包括匠心在内的四家上市公司,不想而知,他也是有手段的。
姜淮也不催促闻烁立马给出答案,他摁亮搁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上是网友们的直播评论,有人无厘头的说了一句,何斯屿就是何北书的独子。
闻烁看到那句话背后骤然冒出冷汗,耳朵后的密汗已经积成水珠,从发梢掉落,无声地打在肩头上。
无尽的缄默中,姜淮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无比清脆的声音在此时成了攻破闻烁内心防线的炮弹。
半响,姜淮站起身,脸上终于多了点情绪,他不耐烦地问了最后一句话,“换个问法,何北书、何斯屿和你,你们三个是什么关系。”
他查过何斯屿这个人,一无所获,也是今天他才知道他和闻烁认识。
来时的果敢气势和充沛的信心被这句话击得分崩离析,闻烁握紧拳头,说道:“我和何北书的关系是我最后的底牌,至于何斯屿,他会是永远的失败者。”
*
何斯屿陪姜早卖完剩下的花,直到凌晨两点两人才在广场附近顺便找了家酒店休息。
次日一早,闹钟赶在阳光爬床脚前响了起来,姜早边摸索手机边从被子里冒出头来,还来不及关闹钟,房门就被人敲响。
催鬼呢。
她心想着,就从床上跳起来,赤着脚去开门。
“早——”
何斯屿话还没说完,姜早“砰”的一声又将门关上。
他条件反射得身体往后弹了一寸,横了眼冰冷的紧闭的门,眉头不觉碰了碰,尔后抬手摸了摸鼻头,差一点就要破相了。
“姜早,好了吗?”
姜早跑回床边穿鞋,瞧见何斯屿送她的那朵花玫瑰,思绪飘到路人误会他们是一对那时,想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不想和她扯在一起,却还会在泱泱人群中送她花,她拿着花走在他身边不更会让人产生误会吗?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她把这现象当成他对自己的一种误会,他以为她气他任性随意,所以才买来一朵花来哄她。
既然是误会,那她决定把花留在这个充满误会的泠溪市,去浴室简单洗个脸再从包里掏出百年不用的口红,准备好这些才打开门,走出去。
何斯屿倚着门沿,眼皮随着开门声掀开,看见姜早饱满的嘴唇多了一抹红时,他眼底的雾气跟着滚烫起来,喉结上下滚动着,下一秒,他冷不丁瞧见床头的玫瑰,眼神忽的恢复平静,甚至还多了一丝寒意。
“走吧。”她淡声。
他睨了她一眼,“嗯”了声,便插着兜走在她之前。
姜早出了酒店才发现何斯屿早就去万颐酒店将卡车开过来,她刚想关心他为什么起这么早,何斯屿就一键走到车头,打开车门就坐了进去,完全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生气了?
她疑惑地耸耸肩,刚抬脚往前走就被人从身后叫住。
“小姐姐,你等等。”
姜早一回头就看见一男一女正朝着她走来,她左右看了一圈发现周围没什么人,确定对方找的就是自己后,她开始打量走进的两人。
女的看起来有三十好几,一身普通的休闲装,男生穿着上也没什么特殊,应该二十岁左右,带着墨镜,他应该是有眼疾,手上拿着拐杖,正被搀扶着走过来。
“小姐姐,我能麻烦你个事吗?”女生望了不远处的卡车一眼,对姜早谦卑地鞠了个躬。
姜早顺着她的视线也扭头看了一眼,何斯屿正在吞云吐雾,他似乎也感觉到了目光,偏头看向窗外。
她收回视线,“你说。”
“昨晚我弟第一次在广场摆摊唱歌,我以为他会失望而归,却没想到他抱着一大束玫瑰回家,我在他的吉他包里翻了翻,发现里面有一堆现金,今早我去问了一圈,有人拍到是车上的先生给他的。”说着,女生就将手中的礼盒塞到姜早手中,“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当面跟你们说声谢谢,没想到还真碰到那个先生开着卡车过来。”
姜早用余光瞥了眼何斯屿,何斯屿正一脸不耐烦地盯着她看,用眼神示意她快点,随即扔下烟头,关上车窗。
女生被他的眼神吓到,瞬间打消了当面道谢的念头,她怼了怼身边的男生,“快和姐姐说声谢谢。”
男生颤巍巍地说了声谢谢,“姐姐,等我以后有能力开演唱会了,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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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你和哥哥来看,可以吗?”
女生拍了怕他的手臂,“傻孩子。”转而对姜早笑着说道:“我弟从小就有个舞台梦,可我爸我妈很不支持他,觉得他眼睛看不见就该安安分分的待在家和长辈学一门技术,长大后结婚生子就够了,我一开始也觉得他就该过那种生活,直到我看到他偷偷靠听来学吉他,用录音机记录灵感,我就突然觉得我该支持他。”
“昨晚他独自一人出来摆摊就是为了向我爸妈证明,即便他视野里一片漆黑,他的耳朵也能带他杀出重围。我爸妈看到那堆现金和玫瑰果断同意送他去特殊学校学音乐。”
“是个值得开心的事。”姜早听着女生哽咽着说完,内心荡起一片涟漪,她转身走向卡车,敲了敲门。
何斯屿摇下车窗,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聊完了就上车。”
她又敲了敲门,言简意赅道:“下车。”
“干嘛。”他刚吸完烟,嗓子有些干涩,嗓音有些低沉。
姜早指了指还站在原地的两姐弟,说,“他们有事要跟你说。”
何斯屿眯着眼看过去,记忆按钮被开关,昨晚的一切纷纷涌来。
他回到万颐酒店,看见酒店人员正准备把玫瑰包装好放在前台买,忽的想起姜早抱着花冲进人海的灵动模样,那明媚的笑容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他骤然想模仿她,想跟在她身后,想再看一看她那灿烂的笑容。
现在想来确实有些疯,有些难以理解,但他确实这么做了,他从前台手里拿走一捧花,出了酒店后他才意识到,他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就像猎人知道鸟飞的方向,但是猜不出来它会停在哪里。
何斯屿漫无目的地寻找,走到广场时正巧碰到有人在摆摊唱歌,那人即便没有观众也比闻烁那群人唱的有热情,地上还摆着一个牌子,写着:从街头唱到鸟巢。
许是想起曾经一意孤行,觉得音乐就是全部的自己,也是出于鼓励,他去银行取了几千块钱的现金,只留了一朵花,剩下的连同钱一并放进脚下的吉他盒。
思绪翻滚间,他打开车门,一下车就被姜早拉过去。
他走进些,才发现男孩的眼睛看不见。
在女生眼里,何斯屿已然是顶好的人,男孩也已经把他当成把自己拉出泥潭走上追梦道路的恩人,两人不断地鞠躬道歉,眼圈早就泛红,声音逐渐哽咽。
何斯屿第一次碰到这种场面,有些不知所措,为了赶紧结束,他走向前,毫无前兆地将手搭在男孩的肩膀,语气有些强硬,“好好学唱歌。”
有种教导主任鼓励皮学生的感觉。
姜早差点就控制不住笑出来。
何斯屿弹的一下把手拿开,尴尬扯了扯嘴角,尔后拉着姜早离开。
两姐弟还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姜早越过何斯屿跟他们摇手说再见。
车子越行越远,拐个弯就结束了这场短暂的话剧。
姜早还在回味那个姐姐说的话,将脸偏向窗外,靠在椅子上感受清爽自由的风,深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逆风而行的感觉真好啊。”
闻言,何斯屿偏头看向她,她仿佛有所预感,一个扭头刚好对上一双墨色眼眸,眼神清明,黑眼圈却比之前的要重。
“没有遇到百分百挫折之前都是有机会逆袭的。”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所以我相信,那个男孩一定会实现自己的鸟巢梦。”
何斯屿移开视线,专心开车,可思绪还是被姜早的话影响。
如果有人在他住院期间站在他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不重新拿起贝斯,如果有人在他断去双翼坠入深渊时拉他一把,并告诉他,没有遇到百分百挫折之前都是有机会逆袭的,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治好耳朵,继续追梦。
可是他遇到的都是一些不真诚,眼里只有利益的人,他的好兄弟会在他住院期间多次试探他有没有聋,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也在他最艰难最黑暗的时候选择了别人,就连他的爸爸,日理万机的何总把他送到洱楠后不闻不问。
生病后他遇到的人都在质疑他,觉得他唱不好一首歌。
在他又陷入记忆的悲伤漩涡时,姜早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何斯屿,我们去买一把新的贝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