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就这样负手立在她眼前,身量高出她大半个头,鼻骨高挺,肤色密合,在一身玄青色长袍的衬托下,黑沉的眼眸给人一种不可忽视的威慑感。
她心下惴惴,不知该说什么,就这样愣怔在当下接受着男人的审视,空气也变得阒然无比,除了风吹落叶外,就只听见不远的入口传来礼官查验的动静声。
迭而,脑海里划过赵娉婷的那句话:
“人群里,你一眼能看到的人,就是顾筠!”
夏琳琅不禁在心里轻嘶,恍惚想起方才是有人唤了声‘顾子楚’。
心下顿时犹如擂鼓,如今即使有万般的不愿,她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骨相极佳,满目深沉的男人,或许就是赵娉婷口中那位名满京城的顾大人。
可是…赵娉婷似乎没有告诉过她,这顾筠顾大人,喜欢的,竟然是男子?
说他貌赛潘安,器宇轩昂,她认,但这喜欢男子…她可是着实没料到。
二人这会四目相对,没有任何阻隔,夏琳琅自觉窥探到人家的秘密,难免心虚,下一瞬,她果断错开,没再看向对方。
而和她一样,顾筠也一直在打量她,将她所有的神色变化全部收入眼中,从惊讶,到诧异,再到最后的,兴味?
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最终没沉住气的人却是顾筠身后的李循,一双细长的狐狸眼在乍然看到夏琳琅时,就泛了光,他上前一步,凑到夏琳琅跟前问:
“姑娘是何时躲在了这里?我们竟没有发现。”
夏琳琅抬头,循声看了他一眼,通过声音辨别出来,他就是方才朝着顾筠‘撒娇’的男子,颇有些不自然的挪开眼,出声辩驳:
“公子所言差矣,我在你们之前就已经在这儿了,不是躲。”
“那”李循愣了一瞬,想到刚刚听到的动静,又问“方才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事?亦或是,听到了…”
“没有!我,我什么也没听到!”
许是猜到对方想要问什么,夏琳琅心底发虚,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着急的打断,乌黑的眼睛就在二人之间流转,有些不自然的抚了抚右耳的耳廓。
李循未料会是这样的反应,觑了眼身边默不作声的顾筠,见他眼睛微眯的看着人姑娘,半晌,才说了见到人后的第一句话:
“姑娘真没听见?”
“没,真没听见。”
“真的?”
“……”
颇为绕口的问答,只见男人深邃到能窥探人心的眼眸又盯上了自己,夏琳琅额角发麻,捏着右耳的手都失了分寸,掐的耳垂红红的,心里是不停在告诫自己,今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可顾筠还在等她的回答,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身前的李循推了顾筠一把。
“顾子楚,你别把堂上那套又带出来,没听见就是没听见,你为难人家姑娘作何?”
话题就此中断,她撤了手,轻吁一口气,抬眼,就看到李循的一张笑脸对着自己说:
“他这人就这样,冷言冷语惯了,心却不坏,姑娘你别往心里去。”
闻言,夏琳琅用余光悄悄往顾筠那处去了一眼,锋利依旧,想起刚才那两句冷冰冰的话,令她手心不自觉浸出一层薄汗,估摸着要是再不走,这人下一秒是不是就要摆上刑具来逼问自己了。
她咽了咽喉头,梗着脖子却是朝着一旁的李循回答:
“我,我该走了。”
闻言,李循抬头看了眼树林外的天色,了然的敲了下掌心,略感歉意:
“光顾着说话,都忘了开宴时辰快到了,对不住对不住,姑娘还请自便。”
夏琳琅不想被人看出来她脚踝受了伤,故作镇定的同二人道别后,就疾步匆匆的离开,颇有种落荒而逃的架势。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离开之后,身后的李循环着双手,笑的一脸的揶揄,撞了撞身边顾筠的肩膀,语气调侃的问:
“怎么,算无遗策的顾大人也有失算的时候,看人姑娘穿的那身衣服,这就急了?”
…
夏琳琅好不容易寻着机会离开,没再等赵娉婷,问了引路宫人后就往开宴的地方去,人已经到了不少,她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落座后,才恍觉这会脚踝疼的厉害。
时间一点点过去,入席的人是越来越多,就在她左右张望找寻着赵娉婷的身影时,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拍。
身侧有人影晃过,她扭头就见到赵娉婷在一旁落了座,遂歉意十足的解释:
“我听说这边快要开席了,不是故意不等你的…”
话还没说完,手心就被塞入一个小小的瓷瓶,是赵娉婷给她拿的药,本就歉疚的心底是更加柔软,湛黑的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对方,语调绵软:“娉婷…”
赵娉婷猜到她要说什么,故作生气的止住她接下来的话,朝她脚踝那儿扬了扬眉骨,夏琳琅会意,又打量了四周一圈,小声说:“等一会快散宴的时候再出去用。”
总归是她运气不好,偏偏伤在脚踝的位置,那地方于女子来说私密的很,不能轻易露于人前,这会临近开宴,周围又全是人,怎么都不能算是个好时机。
话落,赵娉婷才后知后觉的了然,又忆起之前的事,一脸笑意的凑过来问她:
“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看到顾筠?”
“嗯…看,看到了。”
“是不是就像我说的那样,貌赛潘安,器宇轩昂?”
此刻的夏琳琅正在回忆着方才,若是真照着赵娉婷所说,刚刚那个长相俊美,说话寡淡的黑脸男子的确就是他。
她心下忐忑,咬了咬唇,半晌才‘嗯’的回答一声。
“是吧!他现在可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年纪轻轻就官拜大理寺少卿,前途无量,如今京城里爱慕他的女子更是犹如过江之卿!”
“为何?”她皱眉问。
赵娉婷有些怪异的看了她一眼,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顾筠这样有才有貌又没定下婚事的男子,自然是大家趋之若鹜的对象。”
“别说女子,就是国子监的那些贡生,都将他视作表率。”
夏琳琅咽了咽喉头,心下腹诽,也就难怪,为何之前在小树林里会听到那样的秘密,那大家又知不知道,他们口中如谪仙般的顾大人,实际上有断袖之癖?
她如是所想,又试探问:
“他身边好像还跟着另一名男子,你可知是谁?”
“应当是刑部侍郎李大人,他同顾筠一向交好,时常一道出入。”
空气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谈话,夏琳琅随即抬眼,就看到大门处有人走进来,是两道熟悉的面孔。
身着玄青色长袍的顾筠,墨发高束,面容寡淡,没什么表情,同身边一脸和善,满目笑容的李循相比,透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夏琳琅觉得衣袖被人扯了扯,是被赵娉婷无意间拽着,周围细碎的动静变大,隐隐能听到有女子在议论,对象自然是刚入席的顾筠。
“不过去了江南几个月,这次回来,怎么感觉又不一样了。”
“那是自然,要不怎么说他有宰府之才,就这通身的气度,满朝也找不出第二个,真真的无出其右!”
“听说这次的宫宴,也是圣上特意为他操办的,就是不知这未来的顾夫人会不会出自今天这场宴席。”
“还没听说呢?人顾少卿早便表了态,说如今无心男女之事,只想为君分忧,为民请命,这不,就这会赴宴的功夫,都和李大人在商讨案情呢,这心怀百姓的人,哪来的那么多情情爱爱。”
谈论还在继续,夏琳琅往那刚刚落座的黑色身影看了一会,赵娉婷有句话她要承认,这人确实生的好看,即便穿的黑沉沉的衣服,在一众乌泱泱的人群里,打眼看过去,第一眼看到的人还是他,不是言过其实,是名副其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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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睛盯着前面的背影,心里在暗暗打量,支着下颌的葱白指尖随意点了点脸颊,在替那些闺阁女子可惜,为何这般俊美无俦的男子,放着这满园春色的鲜花不看,偏要去喜欢那绿叶?
思绪还在发散,那道背影却迭然转头,于茫茫人海中一眼就撰住了她的目光。
…
时辰已到,在圣上的几句与民同乐,君臣同乐的话里,宴席开始,席上一改之前的压抑,酒劲儿驱使下,男席那边已经快要沸反盈天。
夏琳琅坐在女席,面对满桌的珍馐佳酿提不起兴趣,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顾筠刚刚看过来那眼,她无所遁形的被那目光笼罩,直到这会都如坐针毡。
酒过三巡之后,圣上先下去休息,留了话让大家不要拘束,行宫别苑里有很多奇花异草,酒足饭饱后便可以自行赏玩。
偏巧赵娉婷饮了酒,微醺的状态不适宜走远,夏琳琅便自行出去,打算找个无人之处,给脚踝上点药,也顺便躲开些顾筠的视线。
行宫占了京郊的半面山,她拖拖沓沓走了没多远,才发现自己迷了路,误入了一片桃林之中。
眼下恰逢桃花盛开的季节,入目之中满是桃花,随着山谷里的一阵微风拂来,浅白的花瓣就这样纷落在四处,晃了人眼。
而桃林的另一处,立着一个高高大大的黑影,后背微躬,朝着身前一明黄的身影在作揖行礼。
本应在休息的皇帝这会出现在这桃花林,正面露无奈的看着眼前的顾筠,言语中尽是明了:
“怎么,才刚开宴不久就想走了?这次又打算用什么借口?”
“微臣从江南带回来的卷宗还剩了些,打算同李循一起把案子最后的一些微末之处整理出来,好早点结案。”他说的有模有样,一本正经。
皇帝却一扬手止住他后面的话,语气不善:“你少用李循做借口,怎么,真打量朕什么都不知道?每次一同你说婚嫁的事,就和李循就有要事去做,回回不落!”
筹划好的计谋被人当面戳穿,顾筠倒没什么反应,一向淡漠的脸色过了半晌才带了笑意,态度谦卑:“陛下言重,今日这宫宴,臣不也来了?”
皇帝从鼻腔里冷哼了声,眼皮一翻,将人上下了一瞬,凉凉的说:“人倒是来了,但也知道该如何给朕下套了。”
想起这场宫宴的开设初衷,还是顾筠那祖母亲自说到他跟前,老人家言辞恳切,就说他而今年岁不小,理应考虑婚事,希望皇上念在顾家三代忠勇的份上为顾筠牵牵这根姻缘线。
顾家老夫人于先帝的交情不浅,他没法拒绝,遂答应下来,不想却又在顾筠这里碰了软钉子。
“你当初同朕说,姻缘这事讲究缘分,说要听从老天的意思,朕允了,也答应你,若今日在席上有姑娘同你穿一样颜色的衣服,那便就是缘分到了,可,你且看看你自己,穿的这一身黑,今日是宫宴,又哪里会有姑娘穿这种颜色来赴宴。”
皇帝似乎被气到,拧着眉多数落了几句,而顾筠此刻的脑子里,浮现的是方才在小树林里遇上的姑娘,生的娇娇小小,灿若芙蕖,明亮晶黑的眼睛里,偏生是一种揶揄的意味在看着自己。
谁说宫宴就没有女子穿深色的衣服?而今不仅有,甚至穿的煞是好看。
就是不知为何,竟对自己避如蛇蝎,顾筠心下不禁微哂,正在思忖该如何回答时,粉白的花瓣就从四处的枝头纷落下来。
树影摇曳,脚步凌乱,有人从身后的桃林而来。
皇上亦是听见,顿声后同他一道往来处看去。
就见一抹湛青色跌跌撞撞而来,双手堪堪扶着身侧的树干,甚至来不及去穿花拂柳。
“这…”皇帝已经看见人了,口中不由发出惊叹。
须臾过后,顾筠就又看到那张熟悉的脸,以及对方一脸错愕的神情,视线对上的一瞬,他听见了似曾相识的话:
“我,我什么也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