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了不到三个时辰,已到常兴府。
江浔拿了户籍和路引给守卫一看,便能进城。极目远望,常兴也甚是繁盛,车马喧哗,人头涌动。白墙乌瓦连檐,长方青石板路边角圆润,想是许多路人经行。
江浔许久没吃东西,已是十分肚饿。她寻到一家面馆,面朝里侧桌子坐下,说道:“老板娘,麻烦来上一份银丝面。”
老板娘爽快应声,掀开身侧麻布,拿长筷夹出面团,再往烧得滚泡的开水里顺搅几下,抖抖水,盛汤放至江浔面前。
面白汤红,中间点缀葱绿。面细如银丝,团在汤里,直像鲫鱼背。江浔拿过木筷,不顾汤头热气,几口便将面条下肚。末了,还把红汤也喝了几口,色浓味清,极是鲜美。如此便有些口干,她又自取烧窑碗打清水喝了。
已至午后,面馆里的食客不多,老板娘收了火正坐在灶前盘点食材,见现下不忙,江浔上前问道:“老板娘,想问您个事儿。我头回到常兴府,想住店一晚,不知老板娘可知道附近的客舍在什么地方?”
老板娘看江浔一身打扮,粗布麻衣,旋即笑道:“瞧你是个庄稼人,我就给你指个价钱合适的。”,说罢,她往东边街上一指,“那里有个春田舍,价钱不贵,也干净。”
江浔连连道谢,往桌子上放了几个铜板。她想初到异乡,怕入了贼店,又找了几个店家一问,遂放心住到春田舍里。
路上颠簸,又时刻提心吊胆,江浔此时颇感疲乏。她打水洗漱一番,换了新衣,又把零碎散钱贴衣而藏,金钗和银锭放在床被下,闭目沉沉睡去。
一夜好梦沉酣,第二日江浔早早醒了,便在客舍用罢早饭,是一碗白粥和一叠梅花烧卖。
找来伙计一问,去苏港府乘船比马车快得半个时辰。大船在滆湖驿接客,每两个时辰发一船。
江浔算准时间,收拾包袱离开客舍,又找了当铺把金钗换成银票。这样一来,她现下身上就有了一百两银子,暂且能手头宽裕些。
一路行至滆湖驿,驿口两舱大船正靠在岸边,甲板落满人群。江浔急忙上前赶去,问清价钱便搭上了船。
木桨抬起,客船离岸渐远,江浔站在船头痴痴望着船侧翻起的白浪,远眺浩渺平阔的湖面与天光相接,此等壮景等闲未可见,终于是让她耐心争到了。
日头逐渐升至正当空,船停靠岸边,已行进苏港府。
这便是江浔最终要落脚的地方。
她先去裁衣铺子又买了一身青蓝苏缎长袍,扮作书生。这样一来,即使前面行踪暴露,来人也会顺着农夫打扮的人继续追查。
“娘子,这城里可有靠谱的庄宅行?”江浔问道。既要在苏港安置,必得找一个庄宅行租赁房屋的。
裁衣娘刚做了江浔生意,自然十分乐意回答,笑道:“哎呦,城里可多了去啦,两个巴掌都数不完。不过我可就知道附近这一坊的,你要去别坊赁,可就得找别家问啦。”
江浔见这附近人熙熙攘攘,酒楼繁多,是个极为热闹的地方,地价应当昂贵。随即说道:“多谢娘子,我正是要去别坊赁房呢。”
又问几句,江浔动身前往苏港最大的酒楼怀渊楼。此间四通八达,各色人群汇聚,江浔既要安身,又要在苏港寻个活计,在酒楼探听是最合适不过。
“小二,你来。”江浔给了小二一锭银子。给足钱了,小二自然能开口说实话。
小二喜笑颜开,忙偷着把银子收入袖口,躬身问道:“客官有何指教?”
“我且问你,城中是否有个书院?”江浔看了薛严房中的舆图,对苏港城内的情况依稀知道些。
小二笑道:“城中有九录书院。”,他见江浔身着秀士服色,便搭话道:“公子可是要去投书院?”
江浔叹了口气:“正是正是,我这劣根笨脑的,找了好几家书院都不收,想来贵地碰个机会。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书院学子平日都住在何处?我好去结识一二,问清个中门道。”
小二了悟,怪不得出手如此大方,原是想着酒楼面朝八方,借此找自己探听消息来的。
得了钱就得好好办事,他连忙回道:“我知道的。平阳坊住着好几户学子,再往城东走,庆联坊也有。他们有时候还来这里喝酒呢。”
待小二走后,江浔暗暗回忆,平阳坊和庆联坊都在东边,只是庆联坊离中路更远,应当租价也更便宜些。
既是学子住的地方,他们住前早已筛选妥当。书院学生一日生活规律,风气不会很差。一人孤身在外,除了价钱,也该考虑治安。江浔心下已定,便要去庆联坊的庄宅行问询。
却在此时,从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男声:“书读百遍,其意自现。小公子若想修业,书院不见得是上好去处。”
江浔听这话说的有趣,不禁回头一望。没想到现今这个时代,还有人言语间不喜书院的。
只见来人身着月白宝花纹锦袍,头插玉簪,打扮端的一丝不苟,凤目齐眉,阔耳朱唇,好似身家不菲。看起来是个正经的士人,不知怎能说出天差地别的言论。
江浔有心攀谈,抱拳作了一揖,问道:“不知这位兄台有何高见?”
此人喝了杯中酒,叹道:“沧浪之水清,长江之水阔,洞庭之水秀。可见同样是水,落到不同之处也自相异。书中道理需公子自身细细体味,若凡事都求之乎者也的老学究一解,再灵的慧根也都会被教成一团糨糊。”
江浔听了,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兄台指教甚是。”向来都以为三纲五常、秩序尊卑是这里仕人口口不离的,没想到此人身披文人袍,暗贬老先生。
那人目光奇异地看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复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衣袍珠玉锦绣,举止放诞落拓。江浔越看越奇,心道来这三年困锁深宅大院,哪里能遇到这样的人物,遂招来小二新点了一壶玫瑰酿。
“小生粗陋放肆,自请陪先生暂饮一杯。”
那男子爽朗一笑:“妙极!妙极!”
两人谈笑间互明身份,顷刻间称兄道弟。原来这男子是苏港府的生意人,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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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也在书院数年,而后退学经商,竟做得风生水起。
玫瑰酿度数极浅,江浔喝下几杯也只脸上微红。她深觉自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唯有此时得逢此人,才能说谈一二。两人一遇,古对古,怪对怪,一时心下俱有惺惺相惜之感。
江浔顾及时间,施衽行礼说道:“不瞒上官兄,小弟初临贵宝地,还需去寻个住所,这就少陪了。改日得空再来和兄台共饮。”
上官吾摆手笑道:“你既叫我兄台,为兄的岂能不为弟弟找个安稳地方。我在这有个小宅,平时也空置着,这便带你过去罢。”
江浔心头一阵欣喜,这是既遇知友,又遇贵人了。
她想起要事,连忙说道:“兄台相帮,小弟十分感念。只是小弟并非厚颜之人,房屋租价还请兄台按市价便可。”
上官吾倒也没推距,只正色算了算:“我那宅子在重越坊。按地皮面积算,一月一两白银,你是我兄弟,按八成算即可。”
江浔待要再说。上官吾察言辨色,笑道:“姚弟莫要客气。剩余两成,你有空时和我说说话便了。”
见状,江浔也不再出言推辞。上官兄为人豪爽,她也便不扭扭捏捏拂了他面子,旋即一路继续和上官吾谈理论义。
“姚弟,你年岁不过二十,脑中怎生了如此多妙思?”上官吾看江浔年轻,不自觉疑惑。
江浔一笑:“兄台有所不知,小弟之前被人欺凌,忽然一日大彻大悟,才悟出许多道理来。自以为是个怪胎,今日得遇上官兄方知,茫茫人海中,竟有两个我。”
上官吾畅怀大笑:“曾束方巾帽,又作半臂袍。百折犹未死,方与子知交。”话音一落,既是诉及自己过往,又出言宽慰江浔。末了,还对今日与江浔相识颇具颂赞。
江浔听了这诗,顿解其意,也是忍不住笑道:“兄台年方不到而立就已百折,小弟不过一折,自然耐得住磋磨。”自此,薛严留给她的阴云已是消去大半。
谈笑间,两人已到了重越坊。
推门而进,是穿斗一院房屋,用具简单。江浔心里更好受些,总不能白占友人便宜不是。
暂别上官吾,江浔拎着木桶打了井水,擦拭木柜床头,将包裹里的物件细细安置了。生怕遭遇盗贼,她又将钱分散开存放。
一切收拾齐整,江浔终于松了一口气,坐在床上。寻思明日她的新生活就要开始了,往后生计也需尽快寻到,一百两总有用完的时候。
她在现代学过书法,不如先代人行笔?或者先投身客商行,看清门道再自立门户?
思来想去,江浔头往后一靠,牵动床柱,床尾登时向外略斜,露出一角白纸。
江浔随手抽出,本想扔掉这张废纸。谁知鬼使神差往上面一看,双眼不禁瞪大,这、这不是鹤临所作的《鸳鸯姻缘传》其中一页吗!
难道上官兄就是鹤临?
思及方才言谈,江浔推想一阵,似是确定。然心跳阵阵,目光左右摆动,犹是不敢确信,天下间这么巧合的事竟让她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