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到底是什么人?
宴云霆想起手下的汇报,“三年前,万千与父母离开凉州,进京投奔舅舅。但在去年的疫病中,她的亲人都死了,只活了她一个她。”
“邻里见她可怜,都很照顾她。但也有不怀好意之人看她一个孤女,当不了户主,便想争夺她家田产,时不时就去找事儿。这种情况自她在大理寺任职就少了许多。想来是消息传了出去,那些人便不敢妄动了。”
从回忆中抽离,宴云霆朝着梁如霜淡然发问:“你不是与她意气相投吗?怎的突然怀疑她身份?”
“开始只觉得好奇,一个女子居然能揪出三皇子争权一事。后续相处下来发现她性格良善,处事完备,体贴又知心,便有了深交的心思。今日实际看着她处变不惊的样子,倒觉得我还是把她想简单了。”
宴云霆觉得梁如霜口中柔软良善之人有些陌生,但依然安慰道:“不过一个农家女罢了,对你好不就够了?她对大理寺的人可不像对你那般好说话。”
梁如霜懒洋洋地看向宴云霆,笑说:“她若是好说话,在这儿根本活不下去。在我看来,大理寺的人见她,即使疏远、厌恶,但多少是有敬畏的。倒是你,你如何看她?又为何把她招来?”
夕阳的光辉如金色丝绸,洒在书架之前,落在漆黑的石砖上,让整个朴素古典的房间染上暖洋洋的色彩。
宴云霆看着窗外,雕刻雅致的菱花纹木窗将云彩框定在小小的一方天地。
这个场景他已经见过无数次。
自从他从边关回来,就是日复一日地办案和批阅文书,他好像在相同的一天里鬼打墙。
万千会成为这一切的变数吗?
宴云霆不知道。
但总要试一试。
宴云霆沉默半晌,说道:“她不过颇有才智罢了,与大理寺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他踏着夕阳,走到正堂,“郎中已经请到家中,你回去让他检查一番。今日卫家之事,我来处理,你不必担心。”
阳光越过他的肩背,洒在壁画上。高大的阴影将梁如霜笼罩其中。
她眼里全是担忧,“云霆,若是为了宴驰……”
宴云霆弯下向来挺直的腰板,伸手借她搀扶,“兄长以前就常写信与我说,我们是一家人,是相互扶持的同伴,要一起撑起宴家。一开始我不懂,这几年看你为宴家殚精竭虑,反倒明白了。二娘,你辛苦了。宴家的事你不必担心,没了大哥,还有我。”
宴云霆生母与父亲是世家联姻,她对父亲没什么感情,却对自己的一双儿子极好。
从宴云霆记事以来,父亲每天都在忙于朝政,极少有休息的时候。母亲和兄长几乎占满了他年幼时光。如今两个人都不在了,宴家的院子于他而言,已经没了回去的必要。
至于梁如霜,她的婚姻只是家族利益交换的筹码。嫁过来虽是被逼无奈,但这些年她也一直在维护宴云霆记忆中的宴家,家中生母和兄长的遗物从未有过偏移。
而且当年他受伤昏迷回京治疗的时候,梁如霜不仅费心求医问药,还替他安抚手下家眷。
宴云霆心再冷,也很难不感激。
梁如霜听了宴云霆的话,眼眶有些泛红,“罢了,你想做的都去做吧。我先回了。”
宴云霆将人送到大理寺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方海,卫家之事查得如何?”
刀疤官吏从门后走出,“卫家乃太祖任命的卫侍郎之后,自卫子衿祖父一代便没落了。卫子衿父亲是这一代的卫家家主,任牛羊司曹司,家业基本赌光。家中独子卫游曾在雁西书院读书,因负担不起学费,今年开始在家学习,以待春闱。至于卫子衿本人,因家道中落,寻姻不顺,收不上彩礼,她父亲便起了卖女之心。”
“他们近日行踪可有异常?”
“昨日卫子衿父亲去城西的一家青楼问过价。属下认为,今日之事或属偶然。”
宴云霆负手转身,吩咐道:“看好他们一家。”
此事可大可小,不管是不是冲宴家来的,在被民众遗忘前,最好是小心为上。
“是。”
+
秋日将尽,即使阳光明媚,风一刮起来还是让万千手脚发凉。
她走在街上,一边吃着进城时买的早点,一边琢磨宴云霆派她去开封府旁听审案的意图。
在元泰国,司法机构分地方、中央两个层级。
在地方层面,案件一般可交由知县、司法参军、司理参军审理,再往上一级,还有中央下派的提点刑狱司。京城比较特殊,案件由开封府操办。
在中央层面,大理寺承担司法审判之责。它不仅要审断天下疑难,还肩负制定、修改法令之责。
开封府与大理寺均位于京城,二者虽无直接管理关系,却常有来往,就比如李公子案,属于宴云霆代表大理寺与开封府一同办案。
万千只是大理寺的短工,莫名接了个与其他机构交涉任务,多少有些拘谨。
但当她在衙门侧位坐下时,心态完全变了。
她在门口围观的人堆里,看见了卫子衿。
没一会儿,卫子衿父亲和一个陌生男子跟在衙役身后,来到正堂。
待主审官落座,陌生男子朝他跪下,“大人,我乃丰州李氏,以畜牧为生,上月进京售卖羊羔。卫氏与我约定卖我上等粮草,可我实际拿到的却是发霉之物,他害死我数十头羊啊。请大人为我做主。”
主审官眉头一皱,“把字据呈上。”
男子将手中发霉的粮草放到地上,从怀中拿出纸张,交予衙役。
主审官看完,重重拍下惊堂木,“卫氏,你可有话说?”
卫氏满脸冤枉,“大人,我并未卖他啊。这个字据不是我签的。您可以拿我以往签署的文书对比字迹。”
“你在说什么屁话?我看着你签的。”李大哥冲过去,试图揪他领子,却被衙役拦下。
“肃静!”
惊堂木落在桌面,打断这场闹剧。
主审官:“去光禄寺,将卫氏签过的文书借来,再取一套笔墨。”
衙役得了命令,一溜烟跑了出去。
在等待的时间里,主审官又问:“李氏,你与他签署文书时,可有担保人?”
李大哥怔愣着挠头,“没,没有。我以前在草原买卖时都不需要担保啊。要不是这次在京城耽误了几天,怕羊饿着,我也不会买他的粮草。”
万千这是看明白了,卫家这位大人已经欺负到外地人头上了。
闻言,主审官也不再多说,直接让衙役将拿上来的笔墨放到卫氏面前,让他写下名字,作为文书对比。
寥寥几笔,他很快就写完呈上。
主审官简单看了几眼,便将纸张传给下首的副审官及万千。
万千一看,不出所料,字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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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都不一样。
她拿着端详,“大人,卫氏所写与文书中字迹相去甚远,但仔细一看,撇捺的笔锋略有相似。为防止他刻意控笔,倒不如趁取光禄寺文书的这段时间,让他多写一些,方便对比。”
审官捋着下巴上的胡须,“说的在理。”
他拿起桌上的卷宗,递给衙役,“卫氏,你挑两页抄一遍。”
卫氏侧头狠狠瞪她一眼,但碍于主审官命令,只能拿笔继续书写。
看着他埋头专注的样子,万千心里生出几分疑惑。
他落笔流畅,少有迟疑。
要么确实没签文书,要么就是他确信这些字无法作为证据。
万千从座位上起身,走到卫氏身后,看着他手中的羊毫在纸上游走。
字迹的确不一样。
先前单看他写的名字还有所怀疑,但现在看了那么多,差异倒是很明确了。
没一会儿,卷宗里字数较少的一页便被抄完。卫氏正想翻页,却不慎将卷宗碰落在地。
他当即向左侧身,将其拾起,快速翻找到刚才抄录的下一页。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右手上的笔都不曾放下。
嘶,不会吧……
万千站在他身后,沉默地看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衙役通报的声音响起,“光禄寺群头到。”
群头和衙役的脚步响起,渐行渐近。
“参见主审大人,我乃光禄寺牛羊司牧羊群头,今年、去年、前年卷宗,我各挑了一份,请大人查验。”群头参拜完,便将手里的册子上交。
主审接过,看了片刻,“李氏,你自己看,字迹确实不一样。”
“怎么可能?”李氏从慌张上前。
他翻看着光禄寺的卷宗与文书,脸色越来越白。
万千面向主审,躬身开口:“大人,在下可否问群头几个问题?”
“问。”
“敢问群头与卫氏是否熟悉?”
“当然,在一个地方任职,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卫氏刚才说,他左右手所写的字基本相同,你们牛羊司的人都知道。”
群头眼睛上下转动,似在回忆,“差距挺大的吧。我记得他右手写的字更潦草一些。”
话音刚落,门外旁听的群众中便响起纷杂的议论声。
“原来他会左手字啊?”
“他刚才一直在拿右手写,怪不得字迹不一样!”
……
“肃静!”
惊堂木再次拍响。
“卫氏,你会用左手写字?”主审声音深沉。
卫氏吓得跪下,视线在群头和主审之间转换,讪讪道:“会,会。”
“你用左手将刚才抄录的内容再写一遍。”被他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主审语气带上了些许不耐烦。
这次再写,卫氏显然比之前紧绷许多,额角都隐隐流下细汗。
约莫过了半炷香,这幅字才被写完,呈于主审。
“在我看来,这一份字与文书签名多少有相似之处。为公平公正,此物将交予副审仔细检查后,再定夺。”
主审的话与上次相差许多,其中深意不难明白。
万千听完,心里顿时多了几分把握。
可群头却突然开口,“大人,我有一事想问。”
“说。”
“地上这些粮草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