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姜住的地方叫重明院,在孟宅的东北角。
孟家这一辈娘子中,二娘明妗随孟老夫人住在祝明堂,七娘菁妗年岁尚小,还跟着郑氏住在四房主院里,其余小娘子的院子便都在这边了。
重明院右临着三娘遥妗的院子,左边隔一条荷花渠是知妗的院子,重明院似乎是早早留出来的,又或是原是有人住过的院子。
院中临窗处有一株高树,树上还未结果也看不出是什么,只枝叶长势繁茂,树荫投下来,甚至能荫蔽到屋中。
阴凉下,季姜趴在轩窗上,支着下巴瞧向庭院里。
穿过飞架在水渠上的独桥,她目光落在远处。
那里站满了婆子和女使,毓娘正在前面安排重明院的各项事宜,映采站在她旁边,拿笔不时细细记着。
宝帘蹲在季姜身边,抬头看她“六娘子在看什么?”
季姜没回头,只叹道“我们毓娘和映采可真厉害,我若是能长成她们这样.....”
宝帘眼疾手快,往她嘴里塞了颗果子“六娘子痴傻了,娘子就是娘子,怎么都不会长成婢子们这样,而且做主子不是很好吗。”
“我不是说这个,”季姜咬了一口果子,把剩下的半个拿在手里,兀自道“我是说我不如毓娘她们懂得多,且相差甚远。”
“婢子不懂。”宝帘呆呆看她。
季姜回过身来,歪头笑道“那我问你啊,我审账理事的本事可及得上毓娘?”
宝帘摇头。
“那我于笔墨识字上可比得过映采?”
宝帘还是摇头。
季姜把半块果子塞进嘴里,鼓着腮帮道“你看,这不就是了,我可听毓娘说过的,这些本事不必说二姐三姐,便是与我同岁的阿姐都是熟知的,可我不懂,如此一来我是不是比毓娘和映采还要相去甚远,那我想成为她们那样的人,有何不可?”
这样说来好像也是有道理的,可......
宝帘脑子里一时转不过来了。
季姜也不勉强她去懂,只是重新看向窗外,绿叶斑驳,落进她清眸里几点艳阳碎光。
没待多久,毓娘两人安排好院中事务,端了午食便掀帘走进来。
季姜在桌边坐定,毓娘站在她旁边忙着布菜,忍了忍,季姜还是开口道“方才在祝明堂,那个穿宝蓝圆领袍的是五哥哥吗?”
“是啊,”毓娘奇怪看她一眼,笑道“娘子不是刚认过人了嘛,难不成这么快便忘了?”
季姜如实道“不过远远行了个礼,实是没看清什么模样。”
毓娘觉得好笑“那可难为娘子还记得五郎君穿了宝蓝袍子。”
季姜俏皮的笑笑。
其实是离开祝明堂时,她特意多看了几眼那位五哥哥,因为她感觉到了他的眼神。
就在自己与几位姊妹闲话时。
若是普通的打量倒也不会引得季姜好奇,只是孟濯的眼神有点熟悉,如今想来,倒是有些像哥舒和冬生伢看她的眼神。
遮遮掩掩又有点愧疚。
今日她与孟濯不过初见,何来愧疚呢?
……莫不是他与李兖相熟吧?
那可就有意思了。
季姜心中其实已经隐隐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并把自己这位五哥哥划进了李兖的阵营。
“五哥哥性情如何?有什么喜好的东西?”她问。
毓娘在府上长大,对各房主子都是熟悉的。
此时她也只当是季姜想先了解了解兄弟姊妹,来日可好相处些。
便道“五郎君虽是以前的丛姨娘所出,可他自打满月起就抱到了夫人膝下,夫人待五郎君也极好,无论吃穿用度还是读书习武都与二郎君相同,”
“五郎君也素来是个爱说爱闹的,阖府郎君里属他最活泼,去岁圣人在宫里开了东观堂,夫人和阿郎商量后,送了他去习书,只是听说,似乎学业平平。”
季姜抓住重点,笑道“爱说爱闹,那想来是个好相处的了。”
毓娘察觉她稍有不对劲,闲话道“娘子怎么想着问起五郎君来?”
季姜低头用饭,信口含糊道“我瞧五哥哥面善,多问两句罢了。”
相处日久,毓娘已经能看出季姜的情绪,如今这话便有些敷衍了。
她偷眼瞧季姜脸色,还没细看就被小娘子支使着夹这夹那,她收回视线专心布菜,没再细究。
*
季姜打听旁人时,她隔壁院子里,遥妗和菁妗正准备一同用午食。
有女使进来回午食摆上了,遥妗这才携菁妗一同出了里阁。
女使们在花厅外的廊下置了席案,两人出来落了座,遥妗就半开玩笑道“七妹妹今儿怎么想起要来我院中用饭了?我这里可不比四婶的院子早早用了冰来得舒服。”
郑家是关中四姓之一,四夫人郑氏又出身章徳侯府,现任章徳侯是郑氏的长兄,郑氏嫁妆私产丰厚,夏日里的冰四房往往是最先用上的。
菁妗吃着荷花酥,一脸不满地嘟囔道“三姐姐快别提了,说起这个我就生气,孟六回来之前我阿娘就为了她忙前忙后一刻不得停,既怕祖母不满意,又生怕二伯母年节回来时听得一两句不好,如今回来了,还是忙得脚不沾地,我都许久没跟阿娘一块儿用饭了。”
孟菁妗今年不过八岁,又是孟家娘子里最小的,素来受家中众人娇宠,说话一向没什么顾忌。
方才在祝明堂她就没叫季姜姐姐,如今遥妗也没有纠正她,只皱眉道“孟六都归家来了,四婶还要忙什么?”
“听说是孟六身边那三个使女年岁都不大,最年长的那个今年才二十有四,也不甚稳重,祖母想着要给她找个更妥帖些的婆子,祖母既开了这个口,那阿娘就一定是要办的,非家生的不用,可家里就这些家生婆子,不容易找到合适的,可若非家里知根知底的又不敢轻易用,这才又忙起来。”
遥妗闻言却想得更多“我倒是见过那个毓娘几次,是二伯母身边的,又是祖母看过允了才跟去寒州的,怎么这会儿又说不稳妥?”
菁妗噘嘴“谁知道呢,左右就是胡乱折腾罢了,不过也可见祖母对孟六恐怕比五姐姐还要好上许多。”
“祖母原就极喜欢二伯母,自然是比咱们要好,”遥妗有些酸酸的“更何况她还没来就已经在圣人和娘娘眼里了,而且那边不也看着呢嘛,哪里能不好。”
她说着‘那边’,伸手指了指北方。
菁妗小声道“是,先前是五姐姐,如今又换上孟六了。”
遥妗嗤笑“还不如是五妹妹呢,毕竟是在府上跟咱们一块儿长起来的。”
见菁妗似乎兴致不高,三娘便唤两人的贴身女使“你们俩去取些七妹妹爱用的乌梅浆来。”
“可是用冰镇过的?”
菁妗果然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倾身趴在桌上,激动道。
如今已经入夏,虽还没到最热的时节,可像孟菁妗这样整日跑来跑去闲不住的小娘子而言已经很热了。
郑氏不许菁妗多用凉物,这遥妗是知道的,她瞥向菁妗道“当然不是,瞒着四婶给你用寒凉之物,我可不敢。”
菁妗失望地‘啊’了一声,退回坐席去。
“不过是郑妹妹临走时给咱们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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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真的!”
“骗你作甚。”
提及郑家娘子,七娘小脸又垮下来“都怪孟六,若不是她,郑姐姐也不会离府回家去,咱们府上那么多院子,她怎么就偏要住那重明院呢?”
菁妗已然忘了,方才是她自己说,季姜归家的一切事务皆是由她的娘亲郑氏一手安排。
遥妗只管附和她“谁说不是呢?”
说完,她又道“不过也无碍,最晚年节下,二伯母回来时,郑妹妹也就回来了,不愁见不到人。”
遥妗又多说了几句,这才将略显急躁的七娘安抚下来,两人适时转了话题,又说道起近来从宫里兴起的装束式样。
虽一墙之隔,可两人的闲话季姜是一概不知的。
她安心在院子里待了几日,只每日晨昏定省去给孟老夫人请安时才出院子,可她终究也不是个多么沉静的性子。
这日,季姜终于耐不住,带着宝帘出了院子。
然后,隔过一条荷花水渠的院子里,知妗的贴身女使入画就第二次进里阁报了院外的情形。
第一次报季姜从院外走过时,知妗没放在心上。
这次再报,她才放了书打算去看看。
掀帘出去,果然看到院外有一绿一粉两个小娘子的身影。
不是季姜和宝帘又是谁。
“阿姜。”知妗站在院中喊她。
季姜有些不好意思地回她“阿姐。”
其实季姜是想带着宝帘在府里转转,看哪里好就在哪里坐一会儿的,可她对府上不止是不熟悉,而是陌生,陌生到她不知道出来院子应该去哪儿,或许还有她不能去的地方,她也半点不知。
后院里除了昨日对她表现出亲近友善的知妗,其他人对她的喜恶她也不知道,也不想贸然去与姊妹相交。
所以当季姜路过知妗的院子,走过一段后她又退了回来。
她觉得阿姐的院子就是她现在最想去坐一会儿的地方。
见院外小娘子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知妗有点好笑,抬手招她“阿姜,傻站着做什么,快来。”
看五娘笑了,季姜这才放心走进去。
季姜走到面前,知妗温柔地握上她的手。
“阿姜可用过午食了?”
“方用过。”
知妗拉着她进屋“这天是太热了些,来,咱们还是进屋里说话。”
季姜的身子不好,比之一般人要更畏冷,她反而没觉得有多热,只是顺从知妗道了声好。
从屋门到里阁还有道短短的廊道,初夏的艳阳透过竹帘洒进来,两人轻薄的裙衫在阳光里擦过。
知妗回头朝季姜神秘地笑笑。
“阿姜来的正是时候,阿姐这里有好东西呢,你想不想看看?”
知妗与季姜明明是同岁,可面对季姜这个妹妹时她总是显得成熟几分,这会儿说起话来,更如诱哄稚童一般,温柔得不像话。
季姜笑着点头“想看。”
到了里阁,季姜方一坐下,知妗就喊入画,紧接着,就见入画端着一个漆木托盘进来了。
托盘上放了两个莲花盏,盏里盛着冰水,水中浸着几个白白的雪圆子,伴着碎冰在水里浮浮沉沉,冰凉的雪圆子衬着莲花盏的绿,乍一看便觉得清新。
“这是.....”
“这个叫冰雪冷圆子,长安人夏里都爱吃这个,阿姜尝尝?”知妗笑道。
“嗯嗯。”
还不等季姜伸手去端那莲花盏,就听廊下一阵脚步声。
下一刻,孟潇的身影伴着声音出现在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