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用我?”
谢鹤徵喃喃重复了一句,他眸光一冷,捧住林锦璨双颊的掌心缓缓移到下颌
,最后到后颈窝。
少年不怒反笑,那些猜想和侥幸,似乎在这一刻都被确切印证,他指腹不紧用力起来,握住少女的后脖子,朝自己身边一摁:“原来是把我当傻子?”
对方的戒指硌得她生疼,后边的发丝也被谢鹤徵野蛮的扯住,林锦璨不禁痛呼一声。
“是你…要我说真话的。”
林锦璨闭眼,不敢直视他黑曜石般的眼睛。
她鼻尖生出汗,心跳如雷鼓,掌心的温度让她甚至觉得下一秒,谢鹤徵会就地掐死她。
“谁派你来的?”
谢鹤徵轻轻一推,便把人逼到墙角,他抵住林锦璨肩头,猜想道:“你是李晋安的人?那日在船上是他拿你做诱饵,故意引我去救你,然后好将我暗杀,是吗?”
林锦璨知道端王虽和千机阁有不少买卖,可她被杜壮绑架到海上,遇见月伽梨她们纯纯粹是意外。
少年句句紧逼:“难怪,我说那天寒地冻人烟稀少的地方,怎会莫名出现一个小姑娘…你也是千机阁的细作,要来杀我的对不对?”
不是…
林锦璨愣住,这家伙刚开始的思路不是错误的么。
这下怎么还突然误打误撞,绕到正确答案上了?
林锦璨叹气,抬头对上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她不带其他目地捏起袖子,蹭着少年微红的眼角。
“你不要哭。”
“你哭起来不好看。”
说完这两句话林锦璨回过神,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必须要撒谎:“没有人指使我,是我自己要招惹你的。”
林锦璨红着鼻子,叹道:“因为……我不想再过看人眼色的日子。”
“我爹虽是在地方做了个小官,能保家人衣食富足,可我命不好生在中元节,旁人都说我晦气,待在林家会和我爹娘八字犯冲。”
“我娘死后,我便被姨娘陷害,赶出了家门,在庄子里连嬷嬷和小丫鬟也欺负我打骂我,本以为我这辈子就要这么窝囊的过了,可所幸十岁那年相识了你哥哥,这日子才慢慢好了起来。”
这的确是原主生前过的日子,真正的林二姑娘是被继母杜清若活活折磨死的。
林锦璨认真道:“那时我便明白,只有上攀国公府这跟高枝儿,最好生下一个有谢家血脉的孩子,日后坐稳主母的位置,或许才可以扬眉吐气,给我阿娘好好立个牌位。”
“谢将军,你出身高贵,自幼便能尝到拥有权利的快乐,你或许不会明白,我想要的是人前显贵,人人都尊敬我。”
“可目前,只有你哥哥谢如归愿给我一个大梁女子皆羡慕的身份。”
“那几日在幽州,我…被何歧陷害,差点死于非命,若要想从山里出去,救活你,比我一个人顺利到达京都的胜算大的多。”
林锦璨解释道:“我并非对你图谋不轨有意勾引,更别说是什么阁的细作,若我是,你满身是血的那天,我就可以杀了你邀功。”
“可是,我只想活下来,成为谢家二夫人。”
“谢将军,与其说利用你,不如说利用你哥哥。”
湿滑的液体滴下,渗入谢鹤徵的手心,他收回手,看着掌心里那丝污渍慢慢摩挲。
少女原本沾着炭灰的小脸被他一蹭,那污水便残留在上面,加上她头发乱糟糟的,原本瓷娃娃似的姑娘现在被他弄成了一只脏兮兮的小猫。
谢鹤徵嫌弃道:“脏死了。”
语罢,他侧首叹了口气,一边蹙着眉头,一边抬起袖子粗鲁地往她脸上乱擦。
“不许你哭,你哭起来明明比我还丑丑!”
“你野心不小。”
“什么。”
谢鹤徵笑话她:“可惜,押错人了。”
林锦璨见他不再追问她是否是千机阁细作一事,便合时宜地止住了眼泪。
“你可还记得那次我们在佛像后发现的那条密道吗,我其实知道它大概是用来做什么的。”
“或许咱们可以交换,你帮我回到谢家,我告诉你端王重修夏国暗探通道的路线图在哪。”
谢鹤徵眯眼:“你为何会知道?”
这些消息,是林锦璨几个月前,从千机阁卷宗里查出来的,千机阁是江湖上最神秘的杀手组织,他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她是夏国公主,在王兄的掩护下,她虽有幸逃出王宫免于“牵羊礼”,却被全国通缉。
她走投无路,只能跟随一个踏着瓢泼大雨少年来到千机阁,选择待在它的羽翼下,寻求庇护。
为了查清楚夏国骤然被灭的原因,她必须留在千机阁,换句话说,她想成为千机阁高阶刺客,借千机阁的力量复仇。
若非那次进阶的终极考核任务是夺取谢鹤徵的腰牌,她也不会冒死去惹谢鹤徵这个手段暴虐的活阎王。
那次虽任务失败,还被谢鹤徵这个家伙的手下打的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但好在阁主怜惜,加上师父求情,认为她能活着从谢鹤徵手里出来,还让谢鹤徵挂了彩,倒也勉强算她合格。
要问林锦璨如今对谢鹤徵是何种看法,她只能回答,想拿起皮鞭双倍抽回去。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该低头时就低头。
林锦璨叹道:“实不相瞒,在我和姐姐及笄后,我父亲为了我弟弟的前程,便有意把我们送去宴席上结识各权臣皇子。”
“我姐姐容貌出尘,在父亲的安排下,在三年前的探春宴上端王对我姐姐一见倾心,便很快收了她回去做妾室。”
林锦璨想起了她那个“好姐姐”林锦钰,林锦钰性子和她母亲杜清若一样,是个骄纵跋扈,欺软怕硬的坏种。
原主的母亲死前容貌尽毁,就是被年仅此十二的林锦钰用炭火生生烫烂的,三年前,和端王生米煮成熟饭也是她主动爬床的。
一报还一报,林锦钰就不要怪她把她推上风口浪口。
林锦璨凑近,鼻尖不小心点到了谢鹤徵的耳垂,她轻轻耳语:“端王把密道的舆图藏在了我姐姐那里。”
“你姐姐?”
谢鹤徵嗤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就不怕我找你姐姐麻烦?”
林锦璨挽起袖子,几道淡淡的疤痕赫然出现在手臂上,她冷道:“她眼里可不曾有我这个妹妹。”
谢鹤徵瞥了她一眼:“我凭什么要相信你说的?”
“您如今除了信我,难道还有别的法子对抗端王吗?”
林锦璨道:“皇帝病重,太子被废,皇位对如今的端王来说不过是探囊取物,到那时,谢家是什么情形,您作为谢家的主心骨应该最清楚不过。”
“你只有死马当活马医,选择相信我。”
窗外,春光明媚;牢房内,唯有烛光摇曳。
谢鹤徵与眼前这个眸光闪烁,说话流畅有力的少女相对而望。
在这一瞬间,某种根深蒂固的想法,在他脑海中烟消云散。
他原本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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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父亲那样,如天下男子一般,把这个可爱可怜的人儿当只小鸟儿一样豢养在他编织的金笼里。
可他的林翠翠知道为自己谋划,敢爱敢恨,更重要的是懂得自保。
眼前这个姑娘或许从来不是什么雀,而是草原上翱翔的鹰。
想到这里,谢鹤徵不禁自嘲地笑了。
原来他对女子的认识是这样浅薄。
他自幼不在深宅大院长大,见过大漠孤烟,沙场残酷百姓疾苦,可思想却那样迂腐。
但不论是雀还是鹰,林翠翠这个出现在他生命中姑娘都宛如罂粟花般,明知有毒他却疯魔了般似的甘之如饴。
他回过神,轻笑:“你想要我做什么?”
林锦璨微抬下颌:“证明我是真的林锦璨,我便可以告诉你密道的地形图具体在哪儿。”
就算谢鹤徵把林家大小姐的闺房,甚至把天下都翻个底朝天,若她不告诉谢鹤徵,他是绝对找不到的地形图的。
“这个买卖如何?”林锦璨道。
谢鹤徵勾唇。
少女被朦胧繁琐的茧丝包裹着玲珑心,如今在他面前一层一层地慢慢剥开。
她似乎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谢鹤徵不禁想,就真林翠翠是什么细作也无妨,他也愿抽出时间来陪她玩一玩儿。
“我答应保你。”
谢鹤徵把摔到角落里的林锦璨扶到自己身边,细细打量了番少女的脸,又抬手摸了摸少女额角乌黑柔顺的青丝。
林锦璨起了层鸡皮疙瘩,因为,现在的谢鹤徵温柔的实在反常。
在她微讶下,少年已经不知不觉地从玄色广袖中掏出一对珍珠耳坠:“可在此前,你要答应我另一件事。”
少年掌心里的耳坠样式最普通不过,只有孤零零,粉白色的珍珠作为点缀。
“忍着些。”
“…什么?”
话音刚落,林锦璨感到耳垂传来一丝温热,眼前这个男人在幼稚地玩弄她的耳朵?
谢鹤徵揉捏着林锦璨的耳垂半晌,随后指腹一用力,将坠钩利索刺入皮肤。
动作干净利索,林锦璨其实只是轻微刺痛了一下。
林锦璨推开他,微恼:“你…在我耳垂上搞什么?”
“这是我师娘留给我的遗物。”谢鹤徵碎发,眉宇舒展:“别人没有的,如今送给你了。”
“你,我…”
林锦璨结巴了半天,从某种程度来说这样贵重的东西,她一个外人怎么能要?
于是,林锦璨最终决定还是要摘下来,蹙眉道:“不要这样,我是你二嫂。”
谢鹤徵抓住她的手腕,哼道:“不能不要,我赏你的东西,这辈子都不许摘,不然我把你耳朵割下来红烧喂猪。”
林锦璨看着指腹上淡粉色的血迹:“……”
神经兮兮的。
他师娘在天之灵,要知道自己的耳坠被自己的爱徒随便扔给了一个不负责爱丢东西的女人,会不会生气?
谢鹤徵双肘挣在膝盖上,随后抬指戳了戳林锦璨的脸颊,漫不经心道:“二嫂想什么呢?想如归哥哥了?可明明是我一直在陪着你…”
林锦璨愣住,脸颊一热,她抬腿轻踹了脚谢鹤徵,蹙眉呵斥:“去你的,给你几分好脸色,你还皮起来了?不要脸。”
林锦璨打断这个不正经的玩意儿。
“说正经的,五日后便是我行刑的日子,我可以告诉你,那时你应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