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娇小的影子逝得极快,不给旁人留下任何牵扯的余地。
她与他相隔不过百米,可袁伍寒却觉得,那是他这一生永远跨越不了的距离。
她的心向来纯粹、毫无保留,一旦认定了什么,哪怕负荆披棘、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她可以用命换他,可他却不能做任何事,以换得她的真心。
因为那似乎从来都没有对他敞开过。
从来没有。
原来情谊、情义、和情意从来不是一回事。
袁伍寒微微仰头,藏起了泪花。
月色清雅,却很快要被这山中蓄谋已久的闹意搅乱了。
罗钏见袁伍寒仍不动,拱手躬身,“公子,夫人她——”
“找两个人跟着她,确保安全。”
“走吧。”
袁伍寒转身随风,消失在月夜之下。
罗钏在离开之前,听到他最后对自己讲了一句话。
“她不是夫人,是郡主。”
没有拜堂,没有心悦,没有任何情愫之上的交付。他与她至此,只是知交而已。
*
寂林深处,废枝潮涩,泥沙裹身,路无渊垂眼,微撑起左腿,悬左手于膝。
月亮缩在颓败的叶簇之后,四周一片荒冷。
从坡顶摔下来,他腰间的伤处染了污垢,臂肩划开了新的口子,淡腥混着闷枯的泥臭交杂入鼻,让淡漠的人心更恹倦几分。
他粗糙地处理了伤口,倾背腹之力往后靠,沾在僵褪的树皮上,又惹了半身的脏尘。
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
路无渊颓靡地仰起头,像一个孤寂的守望者,从黑暗深处,窥向那叶缝之外的明亮。
他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听到她的声嘶力竭,却依旧固执地背对她、远离她、甚至把她送到别人身边。
他就像个懦夫。不敢前进,不愿后退,疯了一样念她、想她,却没有勇气告诉她一切。
是他害怕么?
可、他在害怕什么?
是那时她毅然决然的拒绝,还是她心里那个未知的、却能摧他心魂的答案,或者,是他那最见不得光的幽深隐晦——
他喜欢她,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很喜欢她。
喜欢到,他不仅想保护她、珍爱她、陪伴她,还想亲吻她、占有她、困住她、侵略她的领地、她的身心、她的所有。
他想让她的一切都染上自己的气息。甚至,哪怕是用生命,他也想要把她紧紧锢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想法很卑劣,很自私,更加无耻。
路无渊不敢面对那样的自己。
父母离世的变故后,他仿佛一直在失去,一直在承受,一直在逃亡,一直在隐忍,一直没有了安宁的生活。
生活。
路无渊甚至不觉得此生能再与那两个字扯上关系。
久病成医,久伤成痂。
他早就学会了用冷漠和残酷填满心绪,他早就习惯了那些人口中讨伐的恶人、罪人之名,他从未感受过任何人任何发自真心的情谊和爱。他也不需要。
可真当极致的阴潮窥得阳光之时,除了热烈的刺痛,他竟惊乱地发现,自己也会深深地痴迷那伴随着震痛的温暖。
原来有温度的世界并非像他想的那般肮脏割裂。
原来他也能有这样的运气,他也能遇到这样纯净无瑕的人,他也有资格跟她站在一起,与她共渡时光。
皇城郊野,他从山崖掉下去,闭眼之前,除了记忆里早已模糊的爹娘,关于她的一切都像走马灯,在他脑海、心尖,一遍又一遍,轮换不停。
水柱冲散浓血的刹那,他的泪水被悄然隐去,而对她的情、念、恋也被洗得出尘洁净。
路无渊从不惧怕死亡,更不留恋这污颓颓的人世,可在那一刻,像是心口裂开了一道再也缝不住的罅隙,他生出了源源不绝的悔恨。
倘使他能活得久一点,倘使他没有背负那些谩恨,倘使他的功夫再高一些——她是不是就不会哭得那样伤心,她与他是不是就有那么一丝的可能。
倘使。
只是倘使而已。
她有放不下的人,她有要做的事,哪怕同行半路,她也终究会回到那个生活,那个有夫、有朋、有兄、有家的团圆里。
袁伍寒的功夫身法,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父亲当年教过的,仅此一招一式,只传一人,名唤独予拳。父亲传给了这个天资聪颖的少年。
侨云形势莫测,无魔山也掺和其中。
若她要做的交易与那朝堂有关,有袁伍寒在身边,他们成事会更容易。
何况,袁伍寒很在乎她。
皇郊掉崖前,袁伍寒愿意为了她,孤身一剑,毅然站在泱泱武林人之前,与自己并肩。
侨云接她时,袁伍寒看上去已有数天数夜不曾合眼。
他确定,那个男人会好好保护她。
所以这一次,哪怕忍受噬骨灼心之痛、冒着垂死功散的风险,他也要救下袁意。
因为那个袁家大小姐,是她放在心里的朋友,也是袁伍寒最敬重的姐姐。
他不想欠那个男人,更不想让她伤心。
所有她在乎的人都应该好端端地陪在她身边。
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东西。
梢头悬吊的断枝在残风的侵扰下,与主干失去了最后的牵连,蔫垂落地,一声吱嚓后,再也没有动静。
撑着伤败的身子起立,修长落寞的男子身影在黑暗中稍显蹒跚。
或许,永远处在这样无人问津的颜色里,他才能真正不顾旁人、不顾伪装,将最狼狈、最低靡的那一面袒露无遗。
胸中涩痛难忍,路无渊咔出几口血。
该是方才太过用力,不仅伤到筋脉,还让内力噬往了肺腑。
但这样也好,他应当为袁伍寒争取到了足够久长的撤退时间,她如今,应当也已安全——
“吱嘎——”
“吱嘎!”
“吱嘎。”
倦叠的枯叶被脚步踩得咿呀作响,他站在最深的暗夜里,撞见了一双沐浴着月光的眼眸。
蒋汐跑得大汗淋漓。
沿着月色往下的路,她记不得,却选得出,因为那是她梦里走过无数遍的场景。
在那个梦里,她蜷着身子,被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抱紧,稳稳当当,护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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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当她想抬头看,一切都化为乌有。
但这一次,当她真真正正来到这个地方,沿着那条想过无数遍的路往下追,不用再回头,抬眼就找到了那个颤抖的身影。
蒋汐迈出腿,朝着那黑暗中闪烁的眼睛走去。
一步一步,坚定不移。
路无渊死寂的心重燃起光。
他忘了疲惫,忘了疼痛,忘了时间,一股脑地向她跑去,然后拢抚她的双臂,失色切问:
“袁伍寒呢?为何只有你一人?”
水珠落到他的手背,借着隐秘的月光,他才看清她失落的神情。
那夹杂着寒凉的液体融入肌肤,渗进心口,路无渊仿若刀割般难受,急疼地问:“伤到哪了?哪里疼?”
蒋汐却只是看着他,清清眼泪簌簌落下。
他要急疯了。
“蒋汐——”
“我心疼。”她呜咽着声音道。
路无渊僵沉的气松了一半,却又立即再凝作一团,堵在心口,无论如何都舒不开。
他拧苦了脸,想擦她的眼泪,却抖着双臂不敢贸然。
蒋汐别开了眼,沉吸一口气,声音微哑,“我们见过,是吗?”
“什么?”他怯生生地答,想看她情况,不自觉与她靠近了些。
“我说。”她回过眸,抬起头,倔强地望向他早已溃乱的眼底:“你亲过我,是吗?”
路无渊泛红的眼尾惹出了水润,十指紧张地后缩。
最末那滴热泪滚下,在他眉头低撇的瞬间,蒋汐抡起右拳,朝他心口愤恼一捶,脱声嗔骂:“渣男!”
随后,不等他反应,她带着余温尚存的泪痕,踮起脚尖,勾紧他的脖颈,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向他,朝那干凉舒软的双唇吻去。
湿热温软的气息夺走了他所有感官,路无渊的血液一点一点升腾,唇尖的香甜让他欲罢不能、沉醉难舍,这是他心牵魂绕渴望过无数次的味道。
眼前的,是他最心爱的女人,哪怕揉碎了骨头都想捧在心上、深深爱护的女人。
蒋汐柔了眼光,湿漉漉的眼眸轻轻回落,抽泣半声后,欲退的身子却被那不可阻挡的臂膀勾回、拥近、再失控地贴紧。
路无渊牢牢地锁住她,让她身子能感知到的地方,都遍布了他的热息。
他的鼻尖从她左唇往上,细细密密地呼出暧昧的低喘,那个霸道而缠绵的吻一分一毫地撩乱、交付、侵占,愈激愈烈,愈深愈缱,像他一发不可收拾的爱意。
蒋汐被他吻得全身乏力,旖旎的泪雾蒙在睫毛,她的指腹在他胸前轻滑,他缠护她的动作却更加贪婪而温柔。
直到她发出低吟,再也受不住那份汹涌强势的绵密之吻,他才有些缠恋不舍地松开了她。
但这一松,也只是咫尺之距,蒋汐彻底软在他怀里,喘了大气,身子的温度越发蹿升。
路无渊始终搂着她,把头埋到她的后颈,深情而温润地吻她耳垂、发身,那融了情愫的眼泪从他眼尾滑落,如他再也收不拢的理智和分寸。
他贴在她耳根,声音无尽低哑而痴绵。
“蒋汐,我做你的人,由你遣唤,我保护你一生一世,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