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蝶像一个局外人,静悄悄地看着他们上演大团圆的戏码。
总是嘴硬的母亲,终于在此时剥开了坚硬的外壳,任性的女儿在此时尽情释放着柔弱。
在梦境里期盼了无数次的拥抱,在此时变成了真实。
美好到她不敢多看一眼。
“妈妈来接你了。”
程月蛮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随着这一句话落,抱着腿拼命在心底做着倒数的小女孩,“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妈——”
其实并没有那么想哭的。
她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小蝶是小蝶,她是程蝶,她捱过了小蝶要面对的委屈,但无法拥有小蝶的圆满。
她甚至……有些嫉妒另一个自己,但转念又是庆幸。
多好啊,未来的你,不用一次次强颜欢笑,强迫自己和童年和解。
她低着头,默默地张了张口,无声地唤着那个虔诚的称呼——在未来的很多年,她连问候都懒得敷衍。
她只顾着看那场跨越时空的圆满,却没发现她的眼眶也随之湿润了。
多好啊,她能看见。
不同于三十岁的隐忍克制,十二岁的小蝶正是可以肆意表达自己的年纪,哭得撕心裂肺。
程月蛮好像也哭了,只是在抱住小蝶的时候,快速用手背抹了抹眼角。
怀中的女儿什么都没看到,但另一侧默默观察她的程蝶,却没错过这一眼。
“对不起小蝶,是妈妈不好。”似乎不习惯低头,程月蛮道歉的样子像个失落的小孩,“看到小蝶给我庆祝生日,我很开心,对不起,说了那种话,我真……”
小蝶却哭得更厉害了,“妈,都是我不好,我一直不听话,总是不乖,也没考到重点,妈你肯定很失望吧?”
这样的想法和过去的程蝶完全重叠。
那时她也悲观地挣扎了很久,因为没有得到母亲的青睐,从而一遍遍否定着自己,觉得她是个糟糕透顶的小孩。
也曾尝试过,去费力讨好,去试图该变自己,而另一个人始终不知情,母女隔阂像东非大裂谷一样,每年都在加深裂痕。
那是一条不可逆转的地球伤疤,高中时,她在地理频道上看到过,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但还没看完,就被程月蛮关了电脑。
“去睡觉,这么晚还看电脑,也不怕眼睛坏掉。”
明明他们家开着网吧,可程蝶的各种社交账号,网络上存在痕迹,都是在大学之后,甚至连视力都远胜于同学。
在范明礼等人在每次体检都需要朋友在身后打手势作弊时,她轻轻松松拿到了两个2.0
可惜大学后,没有程月蛮的魔鬼式监督,报复性的熬夜看小说、打游戏,好视力也没坚持两年。
就在程蝶怀念过去的间隙里,那端的母女已经的达成了和解。好姐妹似的依偎在一起,是程蝶做梦都没敢想过的画面。
昏暗的路灯,静谧的小花园,破旧的一条长椅。
母女两人就在这里,进行了一次漫长的交谈,直到小蝶倚在程月蛮肩上的头一点点下滑,进入了深睡眠状态。
程蝶就站在长椅后,看着程月蛮熟练地把小蝶背起,眼底那快要溢出来的温柔,像迸发的火山岩浆,灼热地炙烤着她的灵魂。
她下意识伸手想帮忙,可却穿过了小蝶的身体,指尖失落地搭在了程月蛮的肩。
“我们谈谈。”程月蛮开口。
不同于和小蝶自我剖白时的温柔,态度强硬,语气冰冷,好似通知一般。
“好……我知道了。”
明明都是她,可还是会觉得心酸。
小蝶睡得不太安稳,许是做了噩梦,路上迷迷糊糊地喊了几声妈妈,程月满总是温柔的回应,每一句都带着笑意。
那声音像是有魔法,像婴孩啼哭时听到了熟悉的摇篮曲,抱着程月蛮脖子的小蝶哼哼唧唧地嘟囔着明天想吃店门口的小笼包,程月蛮笑着连声“好好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见了,小姑娘咯咯笑了两声,再次沉沉睡去。
这样的安全感,融洽到让她想落泪。
.
经商的人一般都没什么休息时间,早上一大早出门,晚上很晚才回家,就连午休时间都在忙忙碌碌的,一年到头没几个清闲日子,越是逢年过节,越是要忙上三分。
月满的福利不错,店员也有好几人,后面发展起来后,连开了几家分店,就连早期当网管的张凡都晋升成了小主管,可程月蛮还是习惯任何事都包揽下来
犹记得她刚大学毕业那会儿,因为手伤没办法再继续她的专业,她只能辞退了在外地的工作回家乡发展。
那段时间心情消极,家就像是最后疗伤的港湾。
她自暴自弃地让自己慢下来,什么都不要想,先做一个废物,慢慢的养好伤,找到时机,再次出发。
那些暗黑的日子,她习惯了昼夜颠倒,而程月蛮则是死板的作息规律。
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母女就这样奇异的有了时差,几乎没在一起吃过饭,一天也很难见上几面。
后来她心血来潮去送过一次饭,当然还是做得一塌糊涂。
程月蛮依旧不领情,一边和店员开着没什么营养的玩笑,一边又拿她做对照组。
“我家孩子还不如你家那个呢,回家几个月了天天睡大觉,我就没见她起来过。”
“哎呀,程姐,小蝶这不是来送饭了吗?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啊。”有人见她过来,慌忙打圆场。
程月蛮冷哼一声,“就爱表现。”
很多时她都不是很理解大人们口中的爱表现到底是什么意思。
喜欢出风头吗?想要表达自己的优势?还是故意做什么?
有太多意义了。即便她长大,成了理想的大人,也还是觉得不理解。
*
“什么是爱表现。”
几年后的程蝶,在十八年前的世界,硬邦邦地问出了那个在意了很多年的问题。
程月蛮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担心地看了看房间里。
小蝶已经睡着了,床头开着一盏低亮度的小夜灯。她从小就怕黑。
程蝶动了动唇,想要说什么,但默默忍住了。
她看着程月蛮垂下眼,似乎在艰难地做着抉择,最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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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过去给小蝶盖了一遍被子。
确定好窗户已经关好了,闹钟也预定在了合适的时间,她这才关了门,直到关了门,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先过来。”
程蝶跟在程月蛮身后,像她的影子。
和小时候无数个深夜一样,每当她熟睡后,深夜工作回来的程月蛮先去看她一眼,确定她睡着后,开始收拾家务,或者提起准备第二天的饭。
有一次她等家长签字,等到在睡着了程月蛮才回来。
那天程月蛮照例打开房门看了一眼,然后套上围裙开始忙忙碌碌,因为惦记着家长签字,她睡得并不沉,听到了声音后就急急出去找她。
那会学生作文上流行煽情,什么重病但还要背我去医院的妈妈,什么不舍得吃东西,但一定要给我买礼物的爸爸……
那些都经过艺术加工,然而闲暇时只能用优秀作文来解闷的小学生程蝶却深信不疑。
那会她扒着门框,眼泪汪汪的,觉得妈妈好可怜。
然而正在拖地的程月蛮一回头就看到了没睡觉,更没有换衣服的程蝶,手中的拖把一丢,便是一顿责骂。
“不换衣服就上床,程蝶你知不知道那有多脏啊!”
“去去去,快回去睡觉,别踩,我刚拖完地。”
那会其实只是想给一个拥抱来着。
老师说过的,看到做家务的妈妈要说辛苦了,要去帮忙,可程月蛮就像是一块永远不会被感化的石头。
只记得,她呆呆地站在卧室门口,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
程月蛮也没空哄她,催着让她睡。
她的卧室和厨房位置相近,她把自己埋在被窝里,没有关窗,辣椒炒肉的香味被风吹到了房间,呛得她想掉眼泪。
后来也真的掉眼泪了。
回忆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轻而易举的把人切成很多片。
不幸福的人,很难从回忆里逃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她忍不住问。
“什么?”程月蛮正蹲在地上捡碎掉的盘子,听到她的寻问,连头都没抬。
“为什么总要在晚上打扰卫生,白天不是也可以吗?你做网吧生意……我刚才跟着你,我都看到了,应该也不是很忙,为什么白天不抽空回来?”
程月蛮的动作停下了,几缕碎发遮住了眼,程蝶不是很能看清她的表情,那因为共感,却能清晰感受到她这一刻的失落和茫然。
“我没办法嘛,我要是停下了,身后那么多人怎么吃饭?”
“算啦,说了你也不懂,以后有机会你跟去网吧看看,看看就知道了。”
又是这样。
说了你也不懂的句式出现了很多遍。
很小的时候问过,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只有我没有。
后来问妈妈为什么总是一个人。
外婆离开的时候,才第一次看到小姨,那时候问为什么亲姐妹但总是不往来。
后来不想随波逐流,问为什么只是想做个普通人,却又不像个正常人。
那时候的答案都是,说了你也不懂。
可是,至少要说啊,她等的其实并非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