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架最严重的时候,也不过是赌气重重摔门。
“砰”地一声,干净利落的阻断所有,任对方在门外气急败坏,也只当听不见。
在这方面,母女两人如出一辙。
后面想和好时,自然而然的一句“出来吃饭”或者“妈你看到了XX了吗?”之类的句子,默契的把那一页翻过。
然而这是最近几年的相处方式,大有虱子多了不怕痒的架势,凑合凑合,日子说过也就过了。
她不会说重话——像小蝶那样直白的说出最讨厌的句式,也仅限于十二岁那一次。
程月蛮也不会说重话——像面对小蝶中考失利时,自暴自弃的那一句“养废了,当初还不如死了算了”也仅限那一句。
可越是无意的时刻,说出的言语或许更直接,更伤人。
那几句话,说出的人尚未留心,可听到的人却记在了心底。
三十岁的程蝶是个被嘲弄的失败者。
浑浑噩噩,没有目标,在公司没有处得来的同事,在私下没有能分享心事的朋友。
在网上冲浪总是遇到杠精,在线下又会变成社恐。
对恋爱既憧憬又畏惧,对早就该放手的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时不时在梦里相遇。
处不好人际关系,没上进心,使不完的坏脾气。
她把自己总结定义,一条条分析溃烂的原因,直至追溯到这里。
“我算什么?”
程蝶的表情古怪,她看起来很想笑,可唇角却不住的下拉,就连瞳孔也暗淡了下来。
“我只是在提醒你,你该要注意……”
“注意什么?”程月蛮抱着手臂,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敌意。
“我看你是真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有什么东西在破裂了。
像他们过去伪装的表面和谐一样,几句话,就崩塌的彻底。
“我留你在身边,是有时候觉得你说得有道理,而不是让你对我们的生活指手画脚,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游戏玩一段时间就好,别当真了,把自己都骗过去。”
她又变成了那个三十岁的程蝶最熟悉的刁蛮的蛮。
抱着手臂,很女强人的齐整黑发搭配着标志性的艳丽红唇,沉得她较十八年后还要凌厉。
她像对付难缠的客人一样对付着眼前的不速之客,一字一句,说到程蝶彻底失去了开口的勇气。
“我选择按照你说的选择去看小蝶的试卷,是因为我觉得你的方法可以帮到小蝶。”
“也不怕你笑话,我连大学都没上,前几年想着不能孩子丢脸,才报名上了电大。我上学那会儿也没人管,反正义务教育也不花钱,送去上学好歹不用在家招人厌。”
“你说的对,我确实不算合格,也不细心,之前你说小蝶会伤心我也没想到。”
“我也不知道怎么算是对孩子有帮助。我也没什么本事,不像其他妈妈那样会辅导功课,会教钢琴,但就这样,我也还是什么都想试试。”
或许是怕隔壁的小蝶听到,程月蛮的声调压得低低的,距离程蝶很近。乍一眼像是闺蜜间的窃窃私语,可每一句,都重重踩在了程蝶的心脏中央。
“但我要是知道,你是怀疑她,才去试探她,那我一定不会做。”
“可她……明明骗了你。”
程蝶艰难地从口腔里挤出这句,无论是过去的她还是如今的小蝶,他们都利用了程月蛮的信任。
“那又如何?”程月蛮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你这辈子就没撒过谎吗?就没有隐瞒过什么吗?每个人都有难言之隐,我瞒着她的事……太多了,我可以好不愧疚的说,我对隐瞒她并不后悔,因为隐瞒会让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会生活的更简单。同理,她一样。”
“……”什么逻辑。
程蝶盯着面前因为愤怒,胸腔不断欺负的程月蛮,只觉得无比荒唐。
“你就没想过以后吗?从小偷针,长大偷金,你就没……啊!”
重重地一耳光落在了脸上,打得她猛地倒在了地上,比上一次还要狠。
程蝶捂着脸,说不出话来,只能无措地看着面前的程月蛮。
共感让她更彻底地洞悉了程月蛮的情绪。
她在愤怒,那汹涌而来的怒火,像是能燃烧一切。
“你以为你是谁?”
“如果你这样看待我家小蝶,那么,请你滚!”
“现在,立刻!滚!”
“妈?怎么了?”
动静闹得有点大,已经睡下的小蝶小心过来敲了敲门。
“没事,打个苍蝇,你快睡吧,乖。”那一瞬间,程月蛮的声音又一次切换到了柔软。
可一低头,她的眼神里又透着一阵阴寒。
程蝶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
在程月蛮骂走上门骚扰的醉汉时。
在她被坏孩子欺负的时候。
在母女两人走夜路,被流浪汉尾随的时候。
在外婆不管不顾,带人来和程月蛮相亲的时候。
在她独自在外地生活,被房东刁难的时候。
在那次受伤,被程月蛮揪住不负责的肇事者,要他负责的时候。
每一次,那个眼神都极其凌冽,像暴怒的食肉动物,像吞噬一切的风暴。
她总是心安理得地躲在着眼神后,享受着为她所属的安全感。
可现在,她成为了被攻击的那个人。
“我不需要你了,你可以走了。”程月蛮轻轻地说完,就关灯睡觉了。
黑暗彻底降临了。
程蝶的身形渐渐消融,直到再也看不见。
是啊,这段时间相处得像姐妹,太过放松,反倒开始有恃无恐,
竟忘了,她面对的人,可是程月蛮。
那个刀枪不入的程月蛮。
她说什么都没用。
又想起了过去的争吵,无意义的争吵,没完没了,任何一件小事都能成为导火索。
也不一定需要争个输赢,但一定不能丢了气场。
可这次,连场子都砸了。
程蝶大咧咧地躺在了小楼的天台,太阳在头顶晒得眼疼,她跟太阳较劲,不服输地盯着。
倘若是她先合上眼,那就……睡觉,睡到自己回到三十岁,反正废物在哪里都是废物。
谈若能盯到太阳下山,那就去找小蝶,程月蛮的教育靠不住,但至少,她要想办法自渡。
天是阴的。好像下一刻就要下雨。
她仰着头,执着地看着天空,像是要看清梦一般的那些年。
思绪混乱着,那晚离开程月蛮的房间,她就搬到了天台。
说搬其实也有点过于夸张,她在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没留下,只剩下空荡荡的自己,一腔孤勇地说要帮助、改变。但到到头来,那个自己还是什么都没能改变。
是啊,程月蛮没有变,她也没有变,还是一样的任性。
雨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啪嗒啪嗒地穿过了她的身体。
她怔怔地抬起手,什么都没能抓住,只能看见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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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云层,把上一刻还在和她较劲的太阳偷偷隐藏。
“算了算了,既然这样……”
她摸了一把并没有沾上水的头发,给自己找了台阶下,“那就去看看吧。”
活了三十年,程蝶没想到自己还能这么滑稽,像个看不见的变态女鬼,时不时的出现在小蝶身后。
看她在学校和同学相处。关系不算好,但比她当年融洽一点。
看她上课被数学老师选中上台做题,虽然是唯一一个做出正确答案的人,但因为乘法没有去括号,还是迎来了一顿批评。
看她体育课,跳远跳到了全班倒数第一,默默委屈,又被女同学安慰,“没事,你再用点力。”
放学了也总是不按时回家,有时是去几个同学家坐坐,有时是附近的公园,直到很晚才回去。
“没关系吗?总这么晚?”同学问道。
而大口啃着校门口馋嘴饼的小蝶则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事,我妈这几天没空管我。”
“哇!好羡慕你啊,可以去你家看电视吗?”
“不好吧……”
几个小女孩围着小蝶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可远远观望的程蝶心却重重沉了下去。
说得好听,但连女儿这几天晚回去都没有注意。
程月蛮到底在做些什么?
索性晚上趁着小蝶熟睡后溜到了网吧。
她藏的巧妙,每次都躲在程月蛮的视野盲区。
付岚升就坐在距离前台最近的位置,看了一页又一页的菜谱。
等没什么客人时,程月蛮才坐过去聊天,问:“付老板挺有野心的嘛,天天研究新菜。”
付岚升有点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程老板不也一样,前几天还看到你在学软件。”
程月蛮怔了一下,不自在地笑笑,“瞎学的,按照……那个人的说法,我还不算入门呢,连快捷键都记不住。”
“那个人?”付岚升精准找到了重点。
程月蛮的眼神一黯,默默转移了话题。
而程蝶却并未留意到这一点,她选择跟在了张凡身后,看他斥责几个店员在背后嚼舌根。
遗忘的部分,终于在此处衔接了起来。
有那么一段时间。因为赵梦妮要备考,程月蛮主动承担了夜班。
那几晚,她日日在家追电视剧,连作业都忘了写,好几次都回学校抄同学的。
“不好!”
放学后,小蝶和几个女生的对话又一次出现在脑海。
她可太了解自己了,虽然拒绝了人,但从小就是个没主意的,主要对方坚持,最后还是会别别扭扭的同意,兴许还会偷偷去程月蛮的房间拿钱买零食。
她像一阵飓风一样往家赶,无论如何,她都要阻拦小蝶。
“奇怪。”正在帮付岚升打印东西的程月蛮下意识按住了心口。
“怎么了?”只当她不舒服,付岚升赶忙凑过来。
程月蛮摆摆手,“没什么,就刚才,突然有种很熟悉的感觉,像是……”
她没说完,只是若无其事地笑笑,然后继续给打印机添加纸张。
“可能是我想我家小蝶了吧。”
不然怎么会,有一瞬间,感觉小蝶就在身边。
“那给她打个电话?你这几天总夜班,都没时间回去吧?”
“不用啦,”程月蛮整了整印上文字的菜谱,确定对齐后,认真地装订了起来。
“那孩子肯定睡着了,我呀,就不要打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