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令祁单手撑在红木方桌上,垂眸看着林泊知,状似不解:“哦?会长这是在为云栎讨回公道吗?”
林泊知因他的靠近浑身僵硬。
手指蜷起微微收拢作拳,皮质手套显出点褶皱,仅与简令祁的右手隔了四指宽的距离。
他的视线不由被搭在桌上色彩对比极强的一抹冷白所吸引。细腻的皮肤羊脂玉似的,中指关节处因常年写字覆着层薄茧,却显得莫名涩.气。
他半晌没有回应,有些愣神。
“怎么不说话?”
简令祁的手突然往前挪了一点,指腹轻轻擦过皮质手套。
隔着层皮革,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触感却让林泊知触电似的迅速缩回手,抬起眼惊魂不定地望着他。
被抽回的手一会儿蜷起一会儿放松,颇有种无所适从的模样。
简令祁的嘴角微不可察勾起了一点,浅色瞳孔盯着人,不走心道:“抱歉,太着急,我忘记你有洁癖了。”
林泊知喉结干涩,沉默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没事。”
他按捺住动荡的情绪,声线平稳:“云栎的事……我是担心你和他对上不讨好。既然你不愿我干涉,那就按你的意愿来。”
一鼓作气说完后,他像是在忍着某种不舒服的滋味,声音有点发沉的哑:“你先出去吧。”
这就是简令祁想听见的,完全没有半刻犹豫地与他道别、出门。
他走后房间里只剩下林泊知一人。
林泊知深呼吸几口,起身将门锁住,随后撕下后颈的阻隔贴。
红肿不堪的腺体被暴露在了空气中。
冷松味刹那间弥漫了整个房间,本来应该是淡雅清新仿若置身大自然的味道,却因此刻的过高浓度而叫人难以呼吸到了几近窒息的程度。
换气装置疯狂运作着,置换着房间内的空气。
林泊知翻出一支抑制剂颤抖着手毫不留情扎在脖颈处。拇指推动注射器,将浑浊液体一点一点注入体内。
原先被简令祁的指腹轻轻擦过的手套被他脱了下来,紧攥在另一只手上,近乎痴迷地放在鼻下,嗅闻着根本不存在的味道。
——完全不像是往日那个不近人情傲慢冷漠的学生会会长。
抑制剂的效果逐渐发作,急促的呼吸缓缓归于平缓。
林泊知重重呼吸几声,将皮质手套捏得更紧,眸色幽深。
想起自己方才疯狂痴迷宛如狗一样的行为,眼中显出一种格外明显的自我厌弃与戾气。
只是被碰了一下手指就……
林泊知手搭在桌上,神色晦涩不明。
……
手机亮屏,他扫过一眼。
【木秋:我回国了!好久不见,一定都想我了吧。今晚八点,酒韵见。】
林泊知移开视线,轻闭了下双眼,激荡的情绪将五脏六腑撞了个透,最后终于像信息素一样平息下来。
他没再管红肿的腺体,直接将新的阻隔贴覆在腺体上。
冷松气味来源受阻,换气装置仍兢兢业业工作着,屋内味道迅速散去大半。
林泊知起身,离开时房门被重重关上,独留房间内垃圾桶里安静躺着的一副皮革手套。
*
八点,酒韵。
不同于大厅舞池的昏暗喧嚣,包间大而明亮,厚重的门全然阻隔了外面的火热氛围。
包间内只有四个年龄一般大的男生,看上去干干净净的,完全不像是来酒吧玩的二世祖。
时楸亦手肘搭在单人沙发边上,手上随意玩弄着纸牌,侧头笑道:“都很给我面子嘛,连青染也来了。”
坐在轮椅上的瘦弱男生闻言脸上扬起温温柔柔的笑,浅棕色针织毛衣衬得他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二次元美少年:“太久没见你了,当然得来。”
与其他几人比起来,他穿得有些厚了。按理说,即便是夜里气温降了些,也没有人会在夏天穿毛衣,特别是在另外三人穿了短袖的前提下。
房间里没开空调,只点了香氛。
“对了,学生会那个新来的风纪委员什么来头?”时楸亦耸了下肩,叹口气,无奈道,“林泊知他不告诉我,所以只好来向你们打听了。”
林泊知抿了下唇,对他说的不置可否。
“就……长得特别漂亮那个,认识吗?”时楸亦回想了下,忍不住舔了一下上唇。
“简令祁嘛。”纪莱星散漫搭话,“确实漂亮。”
对上时楸亦饶有趣味的眼神,他补充道:“你没见过正常。二年级转学来的,刚好是你出国这年。一来就直接抢了泊知的第一名,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这不就把泊知给迷住了,直接把人破格招进了学生会。而且据我所知,圣维埃里追求他的人不少。”
时楸亦好奇道:“你怎么这么了解?”
纪莱星:“因为……”
“因为他交往的omega和他分手的理由是——喜欢上简令祁了。”
越青染笑着说完这一句,收到了纪莱星陡然震惊的目光,他满眼写着“你怎么会知道?!”
越青染缓声解释:“上次我写生的时候,刚好撞见他和你说分手。一直没提起这件事也是怕你尴尬。”
纪莱星磨了磨牙。还真是谢谢你啊。
林泊知皱了下眉:“你也认识简令祁?”
越青染双手交叠着放在轮椅的双腿之上,闻言微蜷,面上看不出丝毫异色,温和笑道:“不认识啊。”
“青染怎么会认识?”纪莱星道,“他都多久没来过学校了,唉,说起这个我就羡慕!”
“倒是你——”纪莱星桃花眼一弯,眼下泪痣在明亮灯光下有些暗淡,咬字时有种自然流露的暧昧。
朝林泊知挪近了点,眨眼:“你不会真陷进去了吧?我承认,他长得是挺漂亮的,但毕竟不是omega,你家里是不可能同意的。说起来,他是不是这学期申请住宿了。你递交住宿申请不会也是为了他吧。”
提到这件事,林泊知脸有些沉了。
他的住宿申请被父母发现后,不出意外被直接驳回了。
“这样!”纪莱星给他出起馊主意,“你朝我说两句好听话,说不定我一开心就去申请住宿了,帮你看着那个漂亮beta。哥们谁跟谁啊,你开口我还能不帮忙吗?”
他带着点恶劣笑道:“圣维埃可是双人寝,指不定哪天就谈上了哦。”
纪莱星头上还有个哥哥,不需要他来继承家业,因此纪家对他完全是放养态度,准则就是只要他开心就好活着就好。
还没等林泊知拒绝,时楸亦先开了口。
“换你去?”时楸亦上下打量男女友换了无数的纪莱星,感到好笑,实话实说,“让你挖墙脚就比别人更好了吗?”
纪莱星感觉自己的清白受到了侮辱,立马转向林泊知澄清道:“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都只对omega感兴趣的,怎么可能看得上beta?”
“行了。”林泊知及时制止他们二人的斗嘴,极其平静道,“我不喜欢他。”
“我的未来伴侣只会是omega。”
他的话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惊讶。
像林泊知这种优绩主义者,阶级意识强得出奇。能看见他和特招生说话就已经是一件值得震惊的事情了,更别提是和一个beta特招生交往——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林泊知往旁边扫了眼,视线落在搁在轮椅上:“说起来,你准备多久复学?”
蓦然提起此事,越青染笑容一滞,沉默一会儿转移目光看向桌子,僵硬且明显地扯开话题:“我好渴,这儿怎么连茶水也没有?”
纪莱星笑了一声,夸张道:“不是吧,来酒吧你还喝茶水?”
越青染看着空荡荡除了装纸牌的盒子什么也没有的桌子,眼里明晃晃写着——那也得有别的喝啊。
纪莱星道:“我点了酒,应该快了。”
刚说到这里,门就被叩响了。
两个穿着侍应生服饰的男生端着酒低头走进来。
纪莱星莫名其妙发出声轻笑。
时楸亦随之看去,在看见隐在碎发下的夺目长相时视线定住,旋即也眯起眼。勾起唇角,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简——令祁。好巧,又在这里遇到了!”
他眸里亮着光,仿佛真的是在为这份特别的缘分而高兴。
简令祁不着痕迹扫过或坐着或站着的四人,心想,又有麻烦事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时楸亦就热情招呼:“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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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留下喝一杯再走吧。……相逢即是缘嘛。”
一头嚣张白发的男生浑身散发着股混不吝的气场,勾唇时看似在笑,眼中却意味不明,毫不掩饰上下打量的意图。
简令祁身旁站着的小男生立即戒备起来,抿起唇,轻轻扯了下简令祁的袖口,朝他轻轻摇了下头。
显然谁都能看出这绝不是什么带着善意的邀请。
简令祁也想拒绝,可那人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手上动作不停,随意洗着牌,一边含笑看他:“好歹也给我扣了分,我当时都没计较呢。现在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清冷漂亮的少年穿着侍应生统一制服,轻薄的白色衬衫勾出青涩的肌肉线条,领口偏低,俯身时能看见漂亮白皙的锁骨,干干净净什么痕迹也没有。
四人都抬眸看着他,他仿佛被目光锁定的猎物一般,站在视线交汇处。
他静了几秒,像是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了,清凌凌的声音压低朝身旁人说:“你先出去吧。”
小男生紧张地望着他,眸里满是快要溢出来的担忧:“真的没事吗?”
“没事。”
纪莱星舌尖抵了抵,将那些对话尽收耳底,突然有点不爽。
小男生将盘子放下后出去了,简令祁不紧不慢将一瓶瓶酒从盘中移到大理石桌上。
始终端端坐着的林泊知这时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带着股矜傲:“你在这儿兼职?”
简令祁轻“嗯”一声。
林泊知皱眉:“为什么?——酒韵很乱。”
简令祁把最后一瓶也放好了,平静抬头:“缺钱。”
会让大多数人难堪的两个字被他说的平平淡淡。
“哦,缺钱啊?”纪莱星这下来了兴致,眨着那双多情缱绻的眼。
俯身,指节微一用力,一瓶烈酒被他往前推了推,嘴上理所当然,“那我们身为同学,肯定不能坐视不管啊。”
桃花眼含着暧昧情意注视着漂亮少年,说出的话却令人心生寒意,“把这瓶喝了,这桌酒的提成就都算你的。”
他推出的那瓶酒度数挺高,价格也不低,起码也得五个数。
明亮白光落在玻璃似的浅色眸子上,没有倒映出任何情绪。简令祁婉拒:“抱歉,我还要工作,不能喝醉。”
纪莱星惋惜地叹了口气,表现得非常遗憾却也能够理解。垂下眸,手指掠过重重酒瓶,最后停在一瓶没多少度数的红酒上。
握住瓶身,开瓶时动作利落帅气。
拿着酒瓶缓缓踱步到简令祁身边。像对待情人般凑拢,咬字暧昧:“那这瓶呢?”
简令祁耳朵不自然地微动,眉眼压着冷意。
他现在极其想把酒瓶夺过来直接砸在纪莱星头上。
但理智最终还是压下了烦躁。
他一一看过坐着的那三人。
林泊知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发生,像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眸色傲慢冷漠。
时楸亦作为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笑眯眯地注视着他们,兴致勃勃的模样仿佛是在看热闹。
越青染坐在轮椅上,脸上保持始终未变的温柔神情,发丝柔软贴在耳侧,见他瞥来还冲他微笑了一下。
……他认识到一个事实——在场的人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都至少抱有一丝期待。
面对着客人的刻意为难,简令祁睫毛微颤,沉默接过红酒,不再费力找由头推脱:“喝完就行吗?”
纪莱星眸里倒映着他的面孔,弯眼道:“对啊。”
简令祁不再多说,对嘴仰头喝下,喉结一下下地滚动。碎发微微挡住视线,他半垂着眸吞咽着入口的酒水。
纪莱星看得喉头一紧,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搭在简令祁的后脑勺处了。
这有点像接吻前的准备姿势。
林泊知这下总算坐不住了,脸上神情一瞬沉下来,骤然站起了身。甚至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撞在沙发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然而,下一秒,那只搭在后脑勺的手就从亲昵改为了扯拽的动作,用力攥住了黑发,旋即往后一扯。
头皮被扯动传来的细密疼痛让简令祁骤然抬眸。玻璃球似的眼眸冷冷盯着与自己仅有一步之遥、正恶劣笑着的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