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苓无言,看着谢珩的背影消失在羲和门,也转身离去,独自一人前往秋合宫,在其中的芳菲殿安顿下来。
芳菲殿的后室内就是个不大的温泉汤池,形似花瓣,此时池子里头已经淌满了水,上面有庄内侍女提前放好的桃花瓣,水雾氤氲,香气宜人。
谢苓几日被折腾的不轻,又是蛇毒又是春/药,还泡了寒潭,身体早已吃不消,十分疲乏酸软。
现下紫竹又不在,她一个人泡汤也不方便,于是回到寝室歇下了。
约莫酉时过些,谢苓才睡醒,紫竹也早就回来了,只不过她睡得熟,一点动静也不曾听见。
起来简单洗漱了番,又用了饭,谢灵音便上门来唤她,说是贵女们要去共池一起泡泡。
谢苓以身子不适婉言拒了,独自倚坐在罗汉榻上看书,直到双眼有些发酸,才惊觉自己已经看了两个时辰书。
她放下书卷,唤来外间值守的紫竹,准备泡汤沐浴。
紫竹替她更衣,谢苓也自己动手把头上的钗子取下来,散下头发,随口道:“你可知堂兄今夜子时有何事?”
紫竹摇头道:“奴婢不敢探听公子的事,因此不知。”
说着帮谢苓披了件薄纱衣。
谢苓再没多问,看着紫竹端好放澡豆和布子的铜盘,便朝后室汤池去了。
赤足走到池边,她褪下纱衣,抬脚顺着石梯下池,温热的池水慢慢吞没她的白玉般的玉尖,最终堪堪没过那抹起伏的春色。
温泉包裹着身子,谢苓感觉酸痛紧绷的身子瞬间松软下来,她轻叹出声,将手搭在侧边,靠在池壁上小憩。
紫竹从后边给谢苓擦背净发,被对方雪腻的背晃了眼。
她定了定神,垂下眼不敢多看,心中感叹竟真有人完全符合“肤如凝脂”四个字。
……
泡了小半时辰,谢苓感觉有些头闷,便出了汤池,由紫竹伺候着烘发和涂抹了桃花香脂。
收拾完,她喝了侍女端来的汤药,漱口后又交代紫竹子时前唤她,便歇下了。
……
月上柳梢。
谢苓感觉自己还没怎么睡,就被紫竹唤醒。
“苓娘子,二公子估摸着快到了,奴婢伺候您穿衣。”
谢苓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来,觉得浑身乏力。
紫竹扶着她起身,手脚麻利地给她换了件藕荷色的大袖襦,梳了个十字髻,又配上白玉珠钗首饰,就算是收拾妥帖。
谢苓稍微清醒了些,她正欲系上披风出秋合宫等谢珩,就听到殿门被推开,紧接着是谢珩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檐下。
他穿着件玉色长衫,外披白狐毛大氅,乌发用玉冠束起,脸上扣着个银丝半遮面具,仅露出棱角分明的下颌,和淡色的薄唇。
皎洁的月色衬得他飘然若仙,遗世独立。
谢苓系好披风迎上前去,朱唇弯出个柔和的笑:“问堂兄安。”
谢珩目无波澜扫了她一眼,将手中的金丝镶玉面具递给她,声如冷雪:“戴上。”
谢苓不明所以,乖乖接过面具扣在面上,问道:“堂兄要带苓娘去哪?”
谢珩目光扫过她面具下露出的朱唇,脑海中闪过几个旖旎的画面,以及那难以忘却的温泉触感。他微微一顿,随即转开,淡声道:“不必多问,随我来。”
说罢便直冲着内室去了,谢苓一愣,赶忙跟上。
内室有什么?她今日白天似乎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难不成有暗室?
不等她再多想,谢珩已经走到汤池右侧的山水石刻墙壁边,用手转动了几只飞鸟。
只听得“轰隆”一声轻响,石刻墙壁慢慢转动起来,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里阴风阵阵,谢苓朝里头望了望,发现什么都看不清。
她有些害怕,怀疑谢珩要带她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说不定会把她卖了,于是退几步,压下心头的恐慌,稳住声线问道:“堂兄,要去做什么,你总得让苓娘心里有个数吧?”
谢珩接过紫竹取来的烛台,一边朝洞内走,一边道:“放心,于你无害。”
谢苓不敢不从,只好咬牙跟上去。
踏入洞口的刹那,那道石刻墙壁瞬间合住,谢苓朝后看了眼,觉得后背生寒。
她强忍恐惧转回头,抬眼看去,才发现烛火的光把洞内照出一团昏黄的亮,终于看清洞内是何模样。
洞约十尺高,两人宽,璧上皆画着彩色的画,只是或许时间太久,已经脱了色,看不清原貌。
她正欲上手去触摸壁画,就听到谢珩如清泉般的声音响起。
“壁画有毒,别碰。”
谢苓赶忙收手。
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沉默着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最后到一处深不见底的阶梯处。
烛台上的蜡已经燃了大半,光线愈发昏暗,谢珩熟悉此路,仿佛白天般四平八稳地拾级而下。
谢苓有些看不清路,犹豫了一下拽住了他的衣角,软声道:“堂兄,我看不清。”
谢珩没有拒绝,嗯了一声后放慢了步子。
“一会要去的地方叫云台地下城,此处有些禁忌,我说于你听,务必牢记。”
地下城?
梦中似乎并没有出现此处,谢珩为何要带自己来?
她收回纷乱的思绪,应道:“是,堂兄。”
谢珩道:“进去后不可表身份姓名,亦不可打探他人。不可摘面具,不可去城西旧人街。”
“若遇巡卫问暗语,答‘天下茫茫,谁人识君’即可。
进去后你唤我兄长,我唤你三妹。
最后,少说话,听我指示。”
谢苓一一记下,也不多问,默默跟在后面。
又走了两刻,二人总算来到台阶底,几步开外是一面石门,上头刻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黑龙。
谢珩上前去轻扣三下,石门应声而开,二人随即进去。
门内是一处雕梁画栋的长廊,谢珩带着她穿出长廊,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面前是高大巍峨的城门,城门外有身着深蓝盔甲,手持长戟的卫兵把守。
谢珩从怀中拿出一枚深蓝玉佩递过去,卫兵接过一看,又看了眼旁边的谢苓,便躬身一礼,急忙让开路来。
二人顺利进城。
这座城十分修筑的十分奢华,道路以黑玉石铺就,旁边的楼宇铺子皆是琉璃瓦做顶,路上的行人各个衣着华贵,戴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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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时而有金丝楠木的马车驶过,金铃摇晃,香风四起。
最令谢苓惊讶的,是这云台城明明在地下,却亮如白昼。
谢苓抬头望去,才发现顶上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夜明珠,数不胜数。
她很想问谢珩这城的来历,但想起方才他交代的,又把到嘴边的话吞了下去。
谢珩垂眸看着她充满着好奇,亮晶晶的乌眸,心下一软,主动解释道:
“此城存在多久无人知晓,也并无消息在坊间流传,城主身份成迷。只知晓若在外说出云台城三字,便会暴毙而亡,并且三日内灭族。
入云台城,要么有令牌,要么是与有令牌之人随行。这令牌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据我所知,大多有令牌的都是王宫贵胄,豪商巨贾,或者江湖有名的侠客。”
谢苓被这消息惊到。
没想到天子脚下居然有这么一处割据存在。
历代皇帝为何不灭了这城?是灭不吊,亦或者是不需要灭?
况且这令牌如何得到,她十分好奇。
想着她便问道:“兄长,令牌是如何得到的?有人专门送入府邸吗?”
谢珩道:“这不得而知,令牌是忽然出现在案上的,连带着一封阅完即焚的信。我当时并未查出是何人进府。”
谢苓若有所思,心说这城主手段了得,要知道谢府的守卫可谓是密不透风,送令牌之人居然能如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她随意点头,朝谢珩道谢:“多谢兄长解答。”
谢珩嗯了声,继续道:“城内分设六街十八巷,其中旧人街是禁地,不可入。
除此之外,城内的楼肆和建康差不多,只多了一个斗兽场。”
谢苓挑眉,问道:“斗兽场?”
谢珩点头,视线看向几丈外一处雕着巨大兽头的门,说道:“看到西侧的的兽阁了吗?那就是斗兽场。”
“里面有兽斗,也有人兽斗。”
谢苓目光微凝,仰头看谢珩,只见对方面具下的凤眸冷淡,薄唇微闭,看不出丝毫情绪。
人兽斗,这城主究竟是何人,竟然容忍如此野蛮又骇人听闻的地方存在。
果真是人命如草芥。
她情绪不佳,便没心情多问,二人又沉默下来。
谢珩带着谢苓走到此次的目的地,雁声楼。
雁声楼,是云台城最大的戏楼,戏目繁杂且不外传,但听一场价格也不凡。
戏台最前头的地字号众席,一人五金,二楼人字号雅间则需十五金。
视野最清晰,环境最奢华舒适的,是三楼的天字间,此处仅供深蓝玉牌的客人使用,需五十金。
楼内的小厮一见谢珩拿出深蓝玉牌,便忙不迭佝着腰招呼。
“二位贵客,是去二楼还是三楼?”
谢珩道:“三楼。”
小厮把手头的布子甩在肩上,笑道:“得嘞!”
说着弯腰引二人上三楼。
谢苓不懂这些,跟着进去后打量着戏楼奢靡的景象,抿了抿唇,垂眸由小厮引上三楼。
到了三楼的雅间,小厮上好茶果,退出去把门合上,谢珩忽然开口道:“拿着令牌去趟后台,说你要唱一场,让他们给你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