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道长,那鬼可真是何廉?”张老爷讲完,有些忐忑问道。
沈寤生冷冷道,“九成可能。”
随后又问了几个问题,“何廉家住何处?葬在何处?”
张老爷想了想,“城东,去义庄的路上,第三条小巷,尽头就是他家。至于……埋在何处,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是花娘筹钱葬的。”
言至此处,张老爷语气恨恨,“不要脸的东西。”
有了头绪,自然不能再坐以待毙。
离天黑还有段时间,四人兵分两路,分别去往两处地方。
沈寤生和方明宿去找何廉的住处,林姝和陈瑟是女子,自然去青楼打听何廉的埋骨地。
“我们两个是女的,青楼能让咱们进去吗?”林姝有点担心,一般电视剧演的不都是男的去青楼嘛。
陈瑟拍拍腰间挂着的钱袋子,“当然能了,只要钱袋子够鼓就行。”
林姝正想说,咱们哪有那么多钱,两锭金灿灿,黄澄澄,闪闪发亮的金元宝就出现在二人眼前。
原来是张老爷。
“二位是替张府捉鬼,同捉鬼有关的一切花销,自然该由张某来出。”
张老爷不愧为成功商人,察言观色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一听要用钱,大大方方就送过来了。
“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林姝差点没压住自己想要翘到天上的嘴角,一手一个接过紧紧捏住。
手心都要包不住了。
天呐……好有分量,这一个得有一斤吧。我去,长这么大没摸过一斤的金元宝。
她走之前金价是多少来着,500多吧,两斤是……50万。
这么多钱!她要晕过去了。
林姝很没出息的想咬上一口,怕人家嫌弃她没见过世面,又怕给道士小队丢脸,生生忍住了,盯着元宝舔了舔嘴唇。
拿了钱,二人即刻出府。
林姝一路上鬼鬼祟祟,怀揣着一笔巨款,看谁都觉得不怀好意,人家多看她一眼,她都要躲到陈瑟背后瞪回去。
陈瑟无奈笑了笑,道:“不行那金元宝我来拿吧。”
“行,你拿吧。”林姝说着,掏到一半又立马塞回去,“不行,财不外漏。我一掏,他们不就都看见啦!还是我拿吧。”
就让她独自承受这甜蜜的负担。
陈瑟被她搞得没脾气,朝前看了看,瞧见柳春院红纱飘摇的二楼,便知离得不远了,由着林姝折腾。
近到跟前,柳春院门头挂着暧昧的粉灯笼,花蝴蝶一般的姑娘们站在门外,倚在二楼阑干处,挥动手中薄如轻纱的香巾。遇到男子从门前经过,便裹挟着一阵香风贴上去,娇娇柔柔地勾人进去。
林姝和陈瑟站了一会儿,可惜众女好似将她们当空气,半刻钟无人上前搭理。
林姝和陈瑟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姐姐,咱们要站到什么时候?”林姝耷拉着眉毛,两腮鼓得像河豚。
陈瑟神色庄重,“再等等。”
还等?她站着都要睡过去了。走之前瞧着陈瑟信誓旦旦,当她有经验,没成想和自己一样是小白。
眼瞧着天色暗了,揽客的花娘再怎么想忽视二人,两个好端端的大活人木头桩子一样站着,当空气也不是件容易事。
目光投到二人身上,喁喁私语的人越来越多,众女猜测纷纷,疑心是来捉奸的,正在等时机。
往日这样的女子便有不少,外头站一会儿,憋着口气,冲进来叫嚷不休,见人就打。打坏东西没什么,反正是要赔的。打坏了贵人,那才是麻烦,她倒是气顺了,难为鸨母还要赔礼道歉。
柳春院最怕这种情况,故而有眼色的花娘叫出鸨母柳娘,将二人指给她。
柳娘拍拍姑娘胳膊,让她回去伺候,一甩帕子说:“我来解决。”
随后扭着一把杨柳细腰,走到林姝和陈瑟面前,陪着笑脸道:“二位姑娘,可是来找家人的?不知是哪位郎君?我替你们叫出来,咱们万事好商量,千万不要动气。”
鸨母突然搭话正解决了二人的困局,陈瑟当即开口,“不是找人,我们就是想进去逛逛。”
柳娘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得了吧,哪有姑娘来逛青楼的,二位不必找借口,直说要找谁?我叫他出来便是。”
若真论起来,找人也没错,陈瑟便说:“找何廉。”
“何廉?”柳娘扯了扯嘴角,听到这个名字满脸晦气,嫌弃地将香巾抵在鼻下,“人都死了,找他干嘛。”
“我们想问问,他被葬在何处?”
“又不是我埋的,我哪儿知道。”
林姝道:“听说是花娘筹钱埋了他。”
柳娘白眼一翻,面上有些不耐,“不知姑娘打何处听来的浑话,外面都是瞎传的,当不得真。”
说罢,转身便要回去。
“慢着。”陈瑟伸手将人拦住,眼神示意林姝拿钱,林姝抬起一只手展开,小儿拳头大小的金元宝映入柳娘眼帘。
“哎呦呦~”柳娘脸色变得快到令人咋舌,眼神直勾勾盯住那物件转都不转。
“何廉可是花娘埋的?”陈瑟再问。
“是是是。”生怕回答慢了,金元宝便不给她了。
林姝依依不舍地将“25万”放她手上,“哈哈哈,谢姑娘赏赐。”
拿到钱,柳娘先做了林姝想做不敢做的事,毫不避讳用白花花的大牙咬了一口,随后擦了擦,欢天喜地揣进袖口。
“哈哈哈哈,您二位放心,先进包间等着,我这就去把姑娘们叫来。”
被来往的客人花娘目送上二楼,林姝和陈瑟进了个颇为雅致的包间,正面是一扇意境优美的桃花美人屏风,但只要稍微看仔细些便能发现其中暗藏玄机,草丛中还有另一人,画的是春宫……
林姝:“……”
陈瑟:“……”
不愧是青楼。
林姝这个现代人倒觉得没什么,毕竟她也有点小爱好。但陈瑟不一样,就算她行走江湖非寻常女子,可哪里见过这种东西,脸色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仿佛下一刻头顶就要冒烟。
她目光闪躲着端起一杯茶,刚要送进嘴里,便被林姝拦下,“怎么了?”
“这种青楼的酒水里一般会加些助兴药。”林姝白皙手指轻点杯口,斟酌道。
这是她从古装剧里看来的,青楼的水没有不加料的。
陈瑟大骇,好似那杯中装着洪水猛兽,赶忙推开。
什么东西都不敢动,二人干坐着等了片刻,两名粉衣女子推门而入。
见房中不是男人,女子并未惊讶,可见鸨母提前打点过了。二人敛眉行礼,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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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桃红,见过二位姑娘。”
“奴家荷青,见过二位姑娘。”
陈瑟摆手,“不必多礼,你们坐过来吧。”
“是。”女子迈着小碎步一左一右贴着林姝和陈瑟坐下。
往常伺候男子习惯了,坐下后方觉不妥,四人俱是一僵。
“呃……你们还是坐到对面吧,方便问话。”林姝尴尬道。
待人坐好,陈瑟没多废话,直言问了何廉的埋骨地,二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嗫嚅着,似乎不太想回答。
林姝业务都熟练了,豪气地“啪”一声将另一个“25万”往桌上一拍。
“若是说了,这钱便是你们的。”
姑娘们霎时眼冒金光,桃红眼疾手快,先行按住,抢先开口:“何廉被葬在乱葬岗旁边的荒地,坟前立着块木头碑,单刻一个‘何’字。”
得到答案,陈瑟点头。
“真给我?”桃红拿起金元宝,不敢相信世上有这样的好事。
“自然,拿去吧。”
桃红笑得合不上嘴,荷青绞着帕子愤愤瞪着,只恨自己没张快嘴。
“我有个疑问,你们为何要筹钱安葬何廉?”林姝道。
以为还能有赏,荷青想也未想便说,“来这儿的哪个男人不是嫖的,从不把我们当人看。何廉虽是楼里请来的画师,但他言行举止从不轻佻,只拿我们当寻常女子。”
“他是个好人,可惜命不好,父母双亡,我们葬了他,也当成全这段情意。”
一番感慨,言毕,荷青眼巴巴望向二人,林姝当然懂她的意思,只是“50万”都散光了,她的兜现在比脸还干净。
对不起,这次只能装睁眼瞎了。
心虚地摸了摸鼻梁,林姝避开视线道:“陈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姑娘目光太炽热,实在让人顶不住。
“走。”陈瑟起身,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连茶都不能正常喝的地方。
天边红日只余些许橘红光辉,去乱葬岗的路恰好又与柳春院相悖,乱葬岗上多的是无处安身的游魂,带着林姝,夜探并不稳妥。
知晓位置,便是明日再去也不迟,二人启程返回张府。
再说沈寤生和方明宿这边,找到何廉宅子时,大门被铁链缠着又扣了一把大铁锁。
沈寤生抬手试着拽了拽,铁链纹丝不动,刚将剑拔出来,方明宿撸起袖子,让他靠边站。
“大师兄,杀鸡焉用牛刀,我来,我能扯断。”
只见他拉起铁链朝两边一扯,“嗡”,铁链应声而断,大锁掉进土里。
若是林姝在此,定要惊掉下巴,徒手断铁,简直就不是人能做到的。陈瑟当时那样说,她还一直当是安慰话。
“我厉害吧!”方明宿眼睛亮晶晶的,像个求人夸奖的摇尾巴小狗。
“厉害。”沈寤生也不吝啬,将手按在他头顶顺了顺毛。
推门而入,小院光景一览无余,一间主屋加一间伙房,院中葵菜因为太久没能浇水,已然有些枯黄。进了主屋,桌面上摆着一副尚未完成的画作,毛笔倒在上面,晕出一片污渍。
被褥混乱地揉作一团,床边地上有个摔得四分五裂的瓷碗,褐色药渍干在碎片上,没人收拾。
看得出来,何廉确实病得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