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歇去,夏木阴阴,绿槐高柳新蝉。
除了疯长的草木,盛京随着渐来的漫长夏日,陷入了疲软状态,就连盛京街坊闲谈都少了许多。
只听良久之后才从闾巷中飘来一句话。
“听说……留宣侯府的世子要回来了。”
大弈朝在早些年开拓疆土,留宣侯跟着圣上北征,是用赫赫功名打下来的封侯,即便现在远离沙场,依旧不容小觑。
留宣侯中年得子,侯府世子温知满更是贵不可言。
*
余府前的巷路塞满了马车,小厮用手扇着风在门前等待什么人,目光在府里和府外来回张望,神色难掩的焦急。
一见府里的同行出来,小厮着急问:“那位爷现在走了没有?再不快点走,等世子来了就完了!”
里面的人擦了把头上的汗,一脸苦相:“催什么催,有本事你去催他离开,再等片刻,我看那位爷就要离开了。”说罢,又转身入府。
小厮啐了口唾沫:“我呸!是我迎接世子又不是你迎接,世子生气肯定怨我啊!”世子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吗?!那人脾气大着呢!
这位世子虽然是难伺候,但鲜少跟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唯一为众人所知的,大概是两年前,这位世子喜欢的人被季尚书家的二公子抢走,从此两人势同水火。
那二公子季随何人?
早些年京城还没听过这号人物,结果这人在十二岁时通过了县试和府试,来年又夺了院试的案首,当年主考官更是直呼奇才,两年后的乡试又乙榜夺首,一篇《攻玉》让无数文人墨客为之若狂,是京城贡院闯出来的黑马。
如此人物,又入太子门下做了清客,在加上父亲身居高位,定是前途无量!
当年小侯爷被传出季随横刀夺爱的消息,反倒是很少有人相信季随会做出这种事,纷纷对此事报以宽容态度。
但两人的死仇是实打实的,今日不巧,季二公子也在宴会上。
今日宴会是嫡孙少爷的满月席,前来祝贺的人不少,余二公子还特意吩咐了不让世子和季家的公子碰面,要是那两个冤家碰头……
巷子里有人从马车缝隙中钻出来,急急喊道:“来了来了!”
小厮如临大敌地看向巷子,忽地听见前方的竹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连忙转头,紧接着少年从竹屏中破竹而出,策马拂枝而来。
少年朱唇白肤,挺直的鼻梁上坠着一点红痣,浓墨似的头发被发带绑起,着一件宝蓝色云纹贴里,脚蹬黑靴,无端给这夏暑添了分凉意。
小厮大惊失色,慌慌张张跑过去,看了看一人一马钻出来的大窟窿,又看向那矜贵少年,神色欲言又止。
温知满翻身下马,随手把缰绳一扔,套在旁边折断的竹竿上:“一会派人去侯府,还找他们修一修竹屏。”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反正这竹屏被他温知满撞得不止一次了。
身后的窟窿透着风,温知满毫不心虚地指着塞道的马车。
“不知道谁的马车堵了道,我连匹马都挤不进来。让人去看看,谁的马车挡了道就拖走。”
他若不是急着见宴会上的人,今日断不会抄近路还从竹屏中钻出来,毕竟这竹子扎的人还挺疼的。
小厮想着要拖延时间,连连点头:“是、是,都是马车的错,世子爷您刚从金陵回来,这一路舟车劳顿,可要先到余府的东厢里歇会?”
温知满来余府不是为了休息,他路上听闻程连云也在宴会上,一路上紧赶慢赶地跑来见心上人。
他一边理衣袖一边往府里走:“不必。”见佳人刻不容缓。
“二少爷现在正在接见熙王殿下,世子爷若是要找二少爷,还得稍等片刻。”
温知满看着一直在自己面前挡路的小厮,蹙起眉:“谁说我是来找他的?我找程连云,起开。”
小厮往旁边让开一些,但还是挡着路:“诶?世子爷,您的手怎么了?小的这就让人——”
耳边实在聒噪得厉害,温知满定住脚步,沉声道:“我在说最后一遍,滚。”
小厮脖子缩了一下,恰巧拐角处伸出来一只手,比了个手势,小厮松了口气,终于噤声离开。
温知满甩袖进去,鼻中里轻哼一声:“莫名其妙。”
赶走小厮之后,温知满这才有功夫去找人,他快步朝着宴会的方向赶去,脚步从急促又到故作矜持的缓慢,磨磨蹭蹭终于到了宴会。
宴会上人不少,五六人一桌,桌与桌之间还有人在游走,一入院,吵吵嗡嗡的声音随着酒肉味在空中喧嚣直上。
温知满皱眉躲避着醉酒的官员,目光在宴会中穿梭一阵,终于看见一棵歪脖子垂柳下坐着的人,他眉梢带笑,跑过去搭讪。
“连云兄!”
温知满还没走到那人面前就喊了一声,笑弯着一双杏眼,鼻梁上的红痣愈发挠人心痒。
程连云神色一愣,茫然之中看见一位样貌卓越的少年走至他跟前,在看清对方鼻尖上的那点红痣时,他脑海中闪过一道身影,迟疑道:“是……知满?”
温知满十分自然地落座在程连云的旁边,高兴道:“是!是我!”
他舔着脸说:“连云兄还记得我,这段时间都没见你给我写信。”
程连云轻笑道:“我记得你不是有事去金陵了吗?现在是事情办完回京了?”
“算、算办完了吧。”说起金陵的事,温知满突然磕巴了一下,见程连云没打算细问,他松了口气,笑道,“我在金陵听人说你被圣上钦点为探花,连云兄,前途无量呀。”
他在金陵时还打听着京城的消息,听闻程连云被皇上点了探花,没来得及赶上庆祝的时候。
程连云摇头:“不敢当,下官本是拙才,得此殊荣,实乃圣恩浩荡。”
一甲的进士又不是满大街都是。
温知满也知道科举不是一件容易事,再看程连云气定神闲的模样,他心中感慨、两眼放光。
瞧瞧!这谦虚的!
温知满这一路上走来引起不少目光,程连云是新科探花,同样惹人注目,此时两人一同坐在一起,四下里便有了小声谈论的声音。
“程探花和小侯爷认识?之前没听人说过啊。”
“留宣侯府的世子前段时间不是去金陵了吗?正主都不在,你去哪里听说他俩认识?”
有人砸吧嘴,颇为不满:“程连云还真是深藏不漏,方才季二公子才走,后脚跟小侯爷就过来了,有这等人脉……不早说,自己一人坐在那里,装什么清高。”
温知满凑近几分,想和程连云亲近亲近,说些叙旧的话,视线在桌前顿了顿,他看着面前的半杯茶,诧异道:“方才谁在这里坐着?”
他来之前,程连云见了什么人很正常,温知满随口一说,没怎么放在心上。
程连云顺着看向茶杯,抬手就要把这半杯水推到一边:“方才是季——”
“季、季,这季儿的茶好啊,小的再、再给世子爷泡一杯。”
刚喘息没一会的小厮路过此处,嗖一声闪到两人面前,再抬头时已经满头大汗,麻溜地把那用过的茶盏端到一边。
温知满沉下脸,瞪了一眼搅事的小厮,心中咬牙切齿。
没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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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佳人谈话,这人出来插什么话!
“再泡一杯罢。”程连云看了看温知满,又看了眼离开的小厮,拉过温知满的手笑道,“宴会上这么多事情,小厮一时顾不上收茶也在所难免,不过一个下人,别生气。”
小厮忍着差点跳到嗓子眼处的心脏,端着杯子对着两位躬身退去,带走了这差点坏事的茶杯。
温知满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白皙的脸上渐渐升起红晕,对方光是拉着自己的手就把他迷得晕头转向:“我没生气这个。”
他和那小厮也是熟人了,就是今日这人格外没眼色,先是在外面拦七阻八,又是打断他和程连云说话,莫不是心中有鬼?
温知满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意识到这小厮是有事瞒着自己,当即就想跑过去揪着那人的衣领盘问一下,只是面前佳人如玉,拉着他的手,让他实在不舍得把对方的手拿开。
他忍了忍,勉强放宽心,闭着眼让自己溺在温柔乡:“连云兄的手真舒服,冰冰凉凉的。”
程连云听惯了奉承的话,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拙朴又怪异的称赞,目光在温知满微红的脸上打量一圈,缓缓笑出了声:“知满说笑了。”
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中暖玉一般的质感,一贯清明的思绪竟有一丝跑神——堪比美玉无瑕、上等绸缎。
程连云意味不明地说道:“比不得知满。”
温知满看不见自己的脸红不红,只觉得浑身上下都烧了起来,他不自在地甩开对方的手,甩开之后又十分懊恼。
他看了眼坐在旁边的程连云,想起自己还给对方带了东西,伸手在腰封处四处摸寻。
“我从金陵回来,还给连云兄带了个小东西。”
程连云好奇地注视着他,少年红着脸在腰间摸索一会,双手合拢着举到他面前,高兴道:“猜猜这是什么?猜对了我就送给你,猜错了的话……”
“程大人。”
一道突兀的、冷淡的声音生硬地打断两人。
温知满侧目看向站在那里的人,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
来人神色冷峻,一身鸦青色长袍包裹着修长的身躯,迈着不急不缓地步子走来,这暑气似乎与对方完全隔绝了,冷冷清清的仿佛是一人孑然立在雪中。
温知满身后的椅子哐当倒地,起身质问:“你怎么在这里?!”
季随高挺的鼻梁锋利地切开光线,目色冷淡地看向柳树下的两人,眼眸微垂,在温知满起身挡住程连云的动作上停了会。
端茶过来的小厮匆匆赶来,手中的茶哐当摔碎,眼前一黑,揪着旁边正欲逃窜的同行质问道:“你不是已经把季二公子送走了吗?!怎么人又回来了!”
同行小厮抱头:“我哪知道他还会折回来?”
“完了完了,这两个冤家碰头了——”
季随目不斜视,似乎是没有看见温知满,平静地对程连云说:“程大人,你之前说的那本书我刚得到了消息,但是不确定是不是你找的那本,程大人可以过来确认一下。”
温知满冷着脸伸手挡在程连云面前,正要回护着对方离开这处,忽地身后有一只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程连云比温知满要高些,就算挡在他面前,也挡不住他的视线,程连云欣喜上前:“多谢季公子!”
身后的人越过他走向季随。
温知满双目震惊,似觉这幕有些眼熟,隐隐发觉头顶的云彩有些发绿,嗓子眼里冒着哑火:“……”
小厮看着温知满手下按着的桌子裂出细纹,感叹这双细指为何如此大力,心脏颤了颤:“快、快去找二公子准备拉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