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金色的阳光穿过院中金桂树的枝叶,洒在青石板上,留下一片斑驳。
杨明珠坐在黄花梨透雕鸾纹椅上,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手中的朱砂佛珠,血一般的颜色衬得她身上淡紫色的襦裙有些暗淡。
她的眼神落在眼前高大挺拔的男人身上,眼珠却一动不动。
萧渐鸿说得口干舌燥,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多无理伤人,他只是在刚进门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端坐在椅子上的杨明珠——他的新婚妻子,随即便别开了视线。
“......郡主,”萧渐鸿的声音有些干涩,即使一年前已经与杨明珠拜堂成亲,那一句“夫人”他还是喊不出口。
萧渐鸿坚毅的脸上写满了歉意,但他语气坚定道:“我与杨四小姐情投意合,去岁也是因为国公府陷入舆论,这才娶您进门,如今今非昔比,舆论风波平息,更何况君子有成人之美……还望郡主成全!”
杨明珠一脸平淡,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堪堪收回视线。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就那样坐在窗前,浅色的眼眸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透明,眉心那一粒朱砂痣也变得有些模糊。
萧渐鸿一时有些看得呆了。
“四妹是我母亲的掌上明珠,”杨明珠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起伏,仿佛眼前要她成全的男子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可他明明是杨明珠成亲一年的新婚丈夫。
一年前,杨明珠因才识浅薄品行不端被江东裴氏退婚,成了全京城的笑话,也让镇国公府陷入到舆论当中,沦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正好此时,长信侯府的世子萧渐鸿上门求娶国公府四小姐杨芷柔,不知怎的,这婚事最后落到了杨明珠的头上。
外人只当是长信侯府式微,为了寻求长公主和国公府的庇佑,自愿求娶处于风口浪尖的杨三小姐,以堵住悠悠众口。
只有国公府的人才知道,萧渐鸿真正想娶的人是杨芷柔,是长公主不舍得杨芷柔这块心头肉这么早嫁人,更看不上门庭冷落的长信侯府,这才把杨明珠推出来成婚。
“明珠,你也知道,因为裴家的退婚,你今后的婚事必然不好再议。如今长信侯府前来求娶,我看那萧世子也是个不错的好儿郎,他日必定能乘风直上,你就嫁了吧。”
即使这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杨明珠依然记忆深刻,甚至连长公主微微皱起的眉头都记得一清二楚。
“母亲怎么舍得让四妹入府为妾?”杨明珠神色不动,手中的佛珠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这安静的室内显得有些刺耳。
萧渐鸿动了动身子,他昨日才随大军返回京城,参加宫中的庆功宴之后便宿在宫中,今日一早便来找杨明珠坦白,身上的铠甲都来不及换下。
银色铠甲上布满了划痕,有一道划痕靠近胸口处,划痕几乎要贯穿铠甲,由此可见当时的情形有多险恶。
那是他的勋章,也是他求娶杨芷柔的底气。
萧渐鸿抬头,眼前的女子娴静温婉,她微垂着头,阳光给她镀上一层金边,看起来并不似传闻中那般粗俗不堪。
萧渐鸿吸了口气,放轻了声音道:“不是妾,是平妻。”
“同你一样,是长信侯府的世子夫人。”
杨明珠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温婉的笑来,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
一山容不得二虎,就连皇帝偌大的后宫中也只有一位皇后,哪有一个侯府里有两位世子夫人的道理。
平妻说得好听,说白了还是妾。一年前萧渐鸿以正妻之位求娶杨芷柔被长公主嫌弃,一年后萧渐鸿以妾的身份求娶杨芷柔长公主又如何能答应。
就凭萧渐鸿平定临津吗?
上一世的杨明珠就是看不清楚形势,一听萧渐鸿要娶杨芷柔为平妻,立刻吓得乱了阵脚,生怕失去自己侯府世子夫人的地位,便不管不顾地反对此事,结果惹怒了萧渐鸿,被他寻了个由头关进祠堂,最后被人一把火烧死。
重来一世,杨明珠学聪明了。长公主那么喜欢杨芷柔,怎么舍得她嫁来长信侯府给人做妾。
这桩婚事用不着她反对,自有人来做棒打鸳鸯的恶人。
杨明珠放下佛珠,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已经有些凉了,入口苦涩,杨明珠却浑然不觉。再多的苦她都尝过,这一点茶苦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世子愿意以军功求娶我那四妹,作为姐姐,我自然不会反对。”
杨明珠声音清脆,嘴角带笑,丝毫没有夫君要另娶他人的嫉妒和愤懑。
一旁伺候的晴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她没听错吧?郡主等了一年的新婚丈夫,好不容易得胜归来不是先感谢辛苦为侯府操持、替他侍奉双亲的新婚夫人,也不是与郡主继续完成一年前成亲那日未完成的仪式,而是告诉郡主他想娶四小姐为妻,从此与郡主平起平坐?
更可怕的是,她可怜的郡主居然一点也不反对?
晴山觉得她家郡主的脑子一定是被气坏了,竟然连好坏都不分了。
“世子,还有什么事吗?”杨明珠并不知道晴山的想法,她轻呷一口茶,先前的苦涩逐渐褪去,隐约有一丝回甘。
“没、没事。”萧渐鸿也没想到杨明珠居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原以为这位传闻中嚣张跋扈粗鄙不堪的新婚夫人会对他大吵大闹,甚至已经想好了,若是她坚持不同意杨芷柔进门,他不介意休妻。
没想到杨明珠竟然如此好说话,倒是让他准备好的话术都失去了作用。
“父亲和母亲还在等你。”杨明珠声音温柔,她轻咳一声,而后道:“我昨日受了些风寒,唯恐过了病气给二老,便不过去了。”
这话就是在赶人了。好在萧渐鸿并不介意,毕竟他能娶杨芷柔,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
“那我便先去拜见父母。”萧渐鸿的声音里藏不住的喜悦,他转身抬脚便走,快走出房门时才突然回头,视线落在杨明珠身边的侍女身上:“......那个谁,你照顾好你家郡主。”
他与杨明珠成亲前并无往来,自然也不知道她身边的侍女姓甚名谁。新婚那日,还没拜完堂,他便被一道圣旨招至前线,直到今日才回府。
这么一看,他确实有些对不住杨明珠。
萧渐鸿无奈地摇了摇头,也罢,既然如此,那他便将管家之权交给她吧,也算是给她侯府世子夫人的尊荣。
晴山眼睁睁地看着一身戎装的萧渐鸿就那样迈着大步离开了清风院,而她亲爱的郡主却仿若未觉,只是端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晴山,”杨明珠堪堪将桌子上那盏冷茶喝完,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流进四肢百骸,仿佛熄灭了她身上的火苗,她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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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生出几分实感——她是真的重生了!
无人知晓,当杨明珠睁开眼睛后看到熟悉的黛色床帐时她有多欣喜,也无人知晓,她在看到活蹦乱跳的晴山时有多后怕。
明明前一刻,她还在火海里,眼睁睁地看着晴山为了替她挡下掉落的横梁,用自己的双手托起燃烧着的木材,原本柔嫩光滑的双手被大火炙烤得血肉模糊,发出滋滋的响声,晴山却笑着说她一点也不痛,让她赶紧逃走。
可惜大火无情,晴山被浓烟熏得窒息而亡,而她也葬身火海。
“郡主,”晴山见桌上的茶盏已空,便又给杨明珠倒了一杯:“虽是盛夏,但您身子不好,不能贪凉,这是最后一杯了。”
杨明珠没说话,只是含着笑看着晴山在她身边绕来绕去。
“您说说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晴山手里揪着一方手帕,一脸恨铁不成钢道:“世子说要娶四小姐为平妻您就这么答应了?她在国公府抢了您的名字身份和亲人还不够,现在要来长信侯府抢您夫君了!您怎么可以答应呀!”
晴山越想越气,脚步也逐渐加快,绕得杨明珠眼晕。
不等杨明珠开口,晴山突然停住脚步,她看了看左右,而后压低了声音,凑到杨明珠耳边,小声道:“要不这样,郡主,我偷偷溜回国公府,把她打晕了然后丢出京城再也不让她回来?”
杨明珠被她认真的表情逗得噗嗤一笑,“你若真的这么做了,你信不信,整个京城都要被人掀翻了去。”
“郡主——”晴山哪能不知道杨芷柔在国公府的地位,她撇着嘴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说笑呢?”
“要不这样,我们去找侯夫人,让她出面?毕竟您可是亲自伺候了夫人整整一年,若是没有您的悉心照料,侯夫人哪能好得这么快,您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们长信侯府不能这么欺负人!”
看到如此生动鲜活的晴山,杨明珠只觉得庆幸。庆幸上一世直到生命的尽头,还有晴山对她不离不弃。
想起上一世,杨明珠心情复杂。
她本是镇国公府嫡出的三小姐,是荣昌长公主的亲生女儿,却在五岁时被人贩子拐走。若非十二岁时被三叔杨启恒找到,恐怕她就要一辈子留在小山村里,然后被狠心的养父母逼着与他们那个痴傻的儿子成亲。
那时,杨明珠看着一身锦衣高大威猛的三叔,以为自己终于能回到爱她的亲人身边,从此过上幸福的日子,却没想到,她走丢的这七年,国公府早就没了她的位置,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被人取而代之。
杨芷柔,据说是长公主特意请了钦天监测算的好名字,就这样轻易地给了另一个姑娘。
杨明珠还记得回府那一日,马车入城后走了很久,才终于停下。
三叔路上跟她说过,她不叫田小草,她叫杨芷柔,是镇国公府的三小姐,是当朝皇帝亲姐荣昌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是皇帝亲封地位尊贵的昭华郡主。
尽管三叔的语气和表情都很认真,可杨明珠还是害怕,担心是不是眼前的男人弄错了。她那时被田家父母日日虐待,饿的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即使换上了杨三叔给她添置的锦衣华服,看起来也像偷来的一般。
多年的颠沛流离和虐打让她记不清以前的事,唯一还有一丝印象的便是那一声“婉婉”。
“婉婉,我的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