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伤疤
    午后,杨明珠坐在书案前,查看府里的账簿。

    只是她的心思并未放在这些账簿上,眼前那一页许久都未曾翻页。

    杨明珠被烧死后,她的魂魄曾在空中漂浮了一段时间。那时,她看到一个侍女匆匆离开祠堂,形迹可疑。她怀疑那个侍女便是放火烧祠堂之人,这几日一直在暗中查探侍女的行踪。

    只是不知为何,她趁着管家见过了侯府里的每一个侍从,却从未见到那一张脸。

    杨明珠若有所思,长信侯府这几年每况愈下,她刚进门时,吴氏甚至卖了几家铺子,府里的侍从也是在尽量精简,毕竟府上入不敷出,能省一点便是一点。

    这样的情况下,应当不会再重新招买侍女入府。

    按理说,上一世被关进祠堂前,府上的侍从她每一个都见过,可那个侍女却是个生面孔,应当是在她被关起来后才进府的,若是如此,按照上一世的时间线,也许那个侍女此时还未曾入府。

    眼前迷雾重重,杨明珠合上账簿,抬手揉了揉眉心。

    晴山适时进来,她端来清凉解暑的紫苏饮:“郡主,歇一会儿吧。”

    盛紫苏饮的汤盅外还放了一层冰块,此刻还散发着一股冷气。

    杨明珠尝了一口,紫苏的香气沁人心脾,冰爽可口,连日来压在心口的郁气似乎也消解了不少。

    “派去跟着世子的人有消息了吗?”杨明珠问道。

    杨明珠嫁进侯府后,从吴氏手上接过了管家之权,她自认处事公正,并未得罪过任何人,若是长信侯府有人想她死,那便只有一心想娶杨芷柔进门却被她反对的萧渐鸿。

    杨明珠出嫁时,带了不少陪嫁,其中就有几个会武功的护卫。以前她觉得自己身为昭华郡主,又是侯府的世子夫人,在侯府无人敢对她下手,便随意将几人放在前院。如今看来,这长信侯府并不安全。

    那些护卫都是国公府出身,跟着杨明珠来到侯府,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今后的身家性命和富贵荣华都要倚仗杨明珠,对杨明珠自然忠心不二。

    杨明珠将几人叫回内院,挑了一个手脚伶俐的护卫扮作侍从去了雁声堂,又选了一个暗中监视萧渐鸿的动向,其余四个便留在清风院,负责她的安全。

    “杨忠说世子一直在雁声堂没出门。”

    杨忠便是杨明珠派去暗中监视萧渐鸿的护卫。

    “嗯,先继续盯着他。”杨明珠吩咐道。

    正说着,梅香抱着几支荷花进门。

    “郡主,三小姐在花园里摘莲蓬,看到奴婢后摘了好些荷花,让奴婢给您带回来看看。”梅香抱着荷花走近杨明珠,一股幽香袭来。

    “您看,这荷花怎么处理?”

    “既然是三小姐送的,也是她的一片心意,你挑个花瓶放进去吧。”

    也许是杨明珠灵堂前递的那方手帕,也许是杨明珠帮萧渐淑解围,现在萧渐淑再也不会找杨明珠的麻烦,反而时不时地送些小玩意儿给她。

    即使先前因为相看的事二人有过摩擦,可萧渐淑的主动亲近让杨明珠不好意思拒绝。

    她还未被接回国公府时,在乡下也有过玩伴,可那些可怜的女孩刚及笄便被父母嫁人,跟她断了联系。

    后来她被认回国公府,那些贵女因为她在乡野间的经历对她避之不及,再加上杨芷柔别有用心的引导,连带着国公府里的几个妹妹也不喜欢她。

    萧渐淑是第一个会给她送礼物的人,即使只是随手摘的荷花,她也不舍得浪费这番心意。

    “梅香,”杨明珠突然开口道:“我记得,我的陪嫁里有一副红珊瑚头面。”

    “是的郡主,您说那红珊瑚颜色太艳,让奴婢收起来了。”梅香把最后一支荷花插入粉瓷瓶中,抬起头道:“要给您拿出来吗?”

    “先放着吧。”杨明珠陷入沉思,如今还在丧期,侯府的女眷不宜穿红戴绿,那红珊瑚头面有些不太适合送给萧渐淑。

    “我的陪嫁里是不是还有一块碧水色的蜀锦?明日你找出来亲自送到三小姐院里。”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既然萧渐淑主动与她亲近示好,那她也会以真心换真心。

    “梅香,”杨明珠揉了揉眉心道:“你方才说三小姐在花园里摘莲蓬?”

    “是呀郡主,”梅香还在调整荷花的姿态,闻声抬起头回话:“许是因为这几日天气太过炎热,池塘里好些荷叶都枯萎了,平日里藏在荷叶下的莲蓬露出来,让三小姐看见了。”

    杨明珠想了想,决定去花园看看。种荷花的池塘不算大,但若是想摘这么多支品相较好的荷花,恐怕也得花些功夫。

    她又看了一眼瓶中的荷花,心头涌入一股暖流。

    “走吧,”杨明珠站起身来:“我们也去花园转转。”

    清风院离花园还有一些距离,待杨明珠带着晴山和梅香走到花园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萧渐淑的身影了。

    今日的太阳不算太大,杨明珠走进池塘边的水榭,一阵微风袭来,带来阵阵荷香。

    虽然没见到萧渐淑,但这里空旷又安静,四面通风也不觉得闷热。杨明珠干脆在水榭坐下吹风,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晴山和梅香见状,也不敢出声打扰,只是一人拿着一把绢扇给杨明珠扇风。

    “不必了,”杨明珠以手支颐,眼眸半阖:“这里有风,不碍事。”

    “你们也歇一会儿吧。”

    裴松月路过花园时,远远地便看见水榭里有一抹藕粉色的身影。

    他的心猛然一跳。

    回听竹小苑的分岔路口,裴松月停住了脚步。此刻,四周一片寂静,侍从竹心被他派去办事。水榭里只有她和侍女......

    裴松月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水榭的方向。不管结果如何,他都想要确认一遍。

    杨明珠昏昏欲睡之时,突然闻到一股好闻的竹香,仿佛置身于雨后的竹林一般,静谧幽远。

    “......弟妹,巧遇。”温润如玉的声音将她从竹香中唤醒。

    杨明珠今日穿着一身藕粉色襦裙,右手的衣袖因为她的动作早已滑落至手肘处,露出一节纤细的手臂来。

    洁白纤瘦的手腕上,一道狰狞的伤疤格外刺眼。

    裴松月眼神极好,他一眼就看到了那道肉色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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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痕,宛若一只丑陋的肉虫,趴在女子的皓腕上耀武扬威。

    裴松月身形一震,他的后脑像是被人用鼓槌重重敲击了一下,额头的经络一跳一跳地胀痛,全身僵直,瞪着两眼呆了半晌。

    素来从容的笑容也无力维持,好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那道伤疤。

    感受到裴松月落在自己手腕上的视线,杨明珠立刻放下衣袖,神色不悦。

    她流落在外时过得极为坎坷,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疤不计其数。她不是什么乖巧的性格,一有机会便想着逃走,一逃走便会被人贩子殴打。

    只是手腕上的这道伤疤却有些奇怪,杨明珠闲时研究过,那伤疤不像是人打的,倒像是人咬出来的。

    后来有一次她发了高烧,有大夫给她把脉,认出来这就是人咬出来的伤口所留下的伤疤,还告诫她,这个位置极为危险,若是咬穿了血管,极有可能会失血过多而亡。

    杨明珠实在是记不得这个伤疤的来历了,她看着那道狰狞的伤疤,只觉得心口一阵滞痛。

    “裴公子,非礼勿视!”晴山顺着裴松月的视线落在杨明珠的手腕上,她知道杨明珠那里有一道狰狞的伤疤,从前在国公府时,因为这个丑陋的伤疤,杨明珠没少受杨芷柔的奚落。

    她上前一步,挡在杨明珠的身前,手臂微微张开,眼神凌厉,像是保护雏鸟的老鹰。

    “抱歉,”裴松月这才回过神来,他连忙拱手行礼道歉:“是在下唐突了。”

    裴松月向来从容镇定的声音此刻却带了一丝颤抖,手背上青筋突起,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能保持平稳。

    杨明珠没有看他,声音冷淡道:“回去吧。”

    这话是对晴山和梅香说的。

    杨明珠知道,裴松月是长信侯府的贵客,她理应以礼相待,可是,方才裴松月落在她手腕上的视线,令她心底泛起一阵不快。

    她知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世家贵族最看重这身皮囊。裴松月这般光风霁月之人,恐怕从未在哪家贵女身上看到这样丑陋不堪的伤疤,一时觉得震惊也情有可原。

    可她心底就是有些难以言说的滞痛,一如往常她自己看到这道伤疤时的感觉。

    “郡主!”眼看杨明珠要走,裴松月情急之下连弟妹都忘了叫:“您手腕上的伤疤......”

    “这伤疤太过丑陋,”杨明珠抿起唇,眼里愠色渐浓,语气里藏不住的讥诮:“呵,冒犯到裴公子,还望海涵。”

    说罢,也不等裴松月反应,杨明珠直接带着梅香和晴山离开了水榭。

    “我不是这个意思......”裴松月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粉色的身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在回廊后。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向来清明的脑子里此刻乱成一团,各种情绪想法在身体里中交织着,臌胀着,心脏跳得飞快,心跳声在这安静的水榭中震耳欲聋。

    良久,裴松月撑起一个笑容,那笑容逐渐扩大,他从未这般大笑过,直到一行湿润滑过脸颊他也没有停下。

    “长公子,您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