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风眠回到家后,没见到贺兰毓,就自己下来寻找,结果在车库发现了她。
入夜,树上隐约有虫鸣。
贺兰毓站在一辆车旁边,静默地看着她。
“我待在房间里觉得无聊。”
时风眠没有追究到底,她笑着答应:
“嗯,现在该回去了。”
两人并肩回到餐厅,坐下之后,如有默契般,没有谁再去提刚才的事情。
一顿饭下来,气氛倒也和谐。
“你今天回来得这么晚?”饭后,贺兰毓状似随意地问道。
“沈潇潇来找我了。”
时风眠没有隐瞒,将回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她。
“她跟我说了很多事情,她喜欢听你的歌,还说有空想约你见一面。”
转述的时候,她措辞还是委婉了,其实沈潇潇不死心,想通过她挖掘不知道的情报信息。
贺兰毓对沈潇潇没什么好感。
但是,此时又不好说难听的话。
时风眠看出她的冷漠,这在意料之中,于是话锋一转:
“哦,我会帮你回绝。”
“多谢。”贺兰毓矜持地说,她不由得打量起来。
时风眠看上去心情不错。
两人面对面坐了会儿,贺兰毓心里藏着事,问道:
“还有别的事情吗?”
时风眠轻轻摇头。
然后,她就看着对方上楼了。
房间里。
贺兰毓关上了房门,她打开了自己手机相册。
在车库的时候,拍下了那些画面,这时候才有时间仔细端详。
欠条上的字迹是她的,金额在几百万之间。
她猜测这是以前自己写的,时风眠却没有收,看上去更像是一种金钱往来的记录。
然后,她又逐一细看照片。
冷冷的灯光下,照片上有时风眠和别人的合影,但是另一人的脸却被涂黑了,力道极大,带着令人胆寒的嫉恨。
那人身形有几分眼熟,但是她始终记不起来是什么人。
贺兰毓只能放弃,心里却逐渐被迷茫占据。
她没有道理这么做。
既然选择藏起来,就是担心被时风眠发现。
在满心的烦躁和忧虑之中,可能是昏了头,莫名其妙的心里浮现出一个想法:
难道……曾经的自己,对时风眠有着某种复杂情感?
紧接着,贺兰毓恢复了理智和清醒。
她深吸了口气,将脑袋里古怪的想法甩出去,手指不自觉握紧了手机。
不管怎么说,这都很荒谬。
当她想退出相册界面,不小心划到了不相关的一张,那是之前她和时风眠在家里拍的“营业”照。
画面里,女人黑色绸缎衬衣,只露出个侧脸,眉眼稠丽冷酷,唇角却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时风眠垂着眼眸看她,手托着她的脸颊。
仿佛是在说甜蜜的悄悄话。
“……”贺兰毓微皱起秀眉,指尖放在删除键。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退出了查看界面。
一夜无梦。
翌日,时风眠发现贺兰毓有点憔悴,神情怏怏的,她一边吃着早点,一边忍不住问:
“昨晚没有睡好?”
贺兰毓握着叉子的手顿住,“有点失眠。”
时风眠想了想,说:“不会是跟我有关吧?”
贺兰毓也不吃了,抬眸看着她。
这幅平静无波的样子,仿佛在说你这么自恋,我也没办法。
时风眠发现跟她相处久了,好像逐渐能从冷脸上,看出一些微末的情绪。
见状,她不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不是我,好伤心啊。”时风眠故作惋惜,极其做作地说道。
贺兰毓对上她的目光,率先错开了。
她抿了抿唇,然后掩饰性地低头继续吃饭。
时风眠见好就收,让气氛恢复安静,只是她后面总觉得,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几次过后,她抬眼看向对面。
贺兰毓正在喝汤,没什么奇怪。
可能是错觉吧。
时风眠这么想着,就没有太在意,接下来因为忙着其他事情,也就抛之脑后了。
午后,温度有点燥热。
贺兰毓难以休息,她从房间走出来,就遇到了管家。
“管家?”
管家手里端着只瓷碗,脸上堆笑道:“小姐说你睡眠不好,让我准备了安神汤。”
贺兰毓顿了顿,从她手上接过来。
她神情略微疲倦,将汤喝下,心尖流淌过暖流,不禁喃喃道:
“在您眼里,我真的有那么讨厌她?”
这句话不轻不重,恰好被管家听见。
管家表情愣了愣,“啊,这……”
贺兰毓倏地看着她,眼神透着锋利感,仿佛沉寂经年的利刃刹那出鞘,黑夜里乍现的寒芒。
管家陡然浑身一震。
仿佛所有伪装都变得无所遁形。
管家反应过来失态,梗着脖子回答:“两位小姐的事情,我不敢妄加评论,但是……我觉着,贺兰小姐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
“什么意思?”
管家:“比如,前两年的纪念日,你曾经邀请过小姐,一起到w国的海岛度假。”
回来后,时风眠摔折了左腿,在家卧床大半个月。
“前年,你专门为小姐学厨艺,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贺兰毓差点炸了厨房,烧了时家,强调“一”桌是因为只做了那么一桌。
“一个月前为了给小姐庆生,你特地写了首歌送给她……可惜还没有写完,就发生了意外。”
管家说着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抹了抹眼角。
半天,也没有流淌一滴泪。
管家说这些事情,却没有交代结果,所以乍一听还真挺像是回事。
贺兰毓神情若有所思。
这个答案,跟自己预料的大相径庭。
假如她愿意跟某人去度假,为她洗手作羹汤,甚至亲手将她写进自己的歌……
贺兰毓记忆里感情淡薄,从未和谁做过这样的事。
但是,这些都契合她对理想伴侣的想象。
她握着瓷碗的手,突然觉得发烫。
贺兰毓指尖蜷缩了一下,想甩掉烫手山芋似的,转眼将它还给了面前的管家。
“诶?”管家看着她离去,满头雾水。
可是低头一看,碗内见底了。
管家便十分满意,回头去交差了。
这几天,家里的氛围有点异样。
只要跟贺兰毓独处,时风眠都发现有强烈的被注视感,那是一种非客观,心理上的直觉,令她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她低头看着杂志,转身喝咖啡的时候,偶然抬眸向前方扫了一眼。
先是看到窗户边的雪团子。
她眼底浮现怀疑,紧盯着它。
雪团子昂首挺胸,身子敦实,肉眼可见又胖了一圈。黑豆的眼睛环顾四周,对她的审视目光表露不屑。
“啾!啾啾啾!”
时风眠:“……”
听不懂,但是觉得有被羞辱到。
只要时风眠不看它,雪团子就变得安静乖巧,抖了抖身上的羽毛。
时风眠托着下巴,慢悠悠说:“为什么这鸟只凶我?”
她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假意如此。
在贺兰毓听来,语气里却透着一丝伤心,令人心生不忍。
她正在做旁边花艺,从一片烂漫的花枝里,挑出几朵插进花瓶里。
不过,她的心神一半在时风眠身上。
短暂的沉默。
贺兰毓拿着一枝月季花,用剪刀稍作裁剪,说:“人都有脾气差的,更何况是小动物,它不是只针对你。”
时风眠咂摸出味道,后半句似乎是在安慰她。
她眼眸亮了亮,听得心里舒坦,然后顺杆子往上爬,说:
“是啊,如果我是它,就会对漂亮有爱心的女孩子特别好,忠贞不二。其他人在我眼里,都是过客。”
时风眠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对一只小鸟进行了虚空嘲讽攻击。
然而,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贺兰毓心脏剧烈跳了一下,手里的剪刀失了准头。
“咔嚓”,一朵娇嫩的花骨朵落地。
贺兰毓手握着光秃秃的枝条,神情怔忪,这是花枝里面最漂亮的一朵,却被她不小心剪坏了。
她眼底闪过懊恼之色,晦涩不明。
最后,她沉默地将它扔进垃圾桶。
贺兰毓重新挑了枝雏菊,放进了花瓶里,增添了一分清新灵动的韵调。
她仿佛不在意般,没有作出回应。
话题冷下来,两人各做各的。
片刻后,时风眠合上杂志,忽然起身朝她走过来。
贺兰毓缓缓垂下了手,先一步看向了她。
不过,时风眠注意的是花瓶,垂眸去拨弄花瓣。
简单的花枝,剪裁得赏心悦目。
“我让管家再送来一些。”她露出喜爱的样子,轻笑道。
贺兰毓盯着近在咫尺的眉眼,许久没有挪开。
她不禁莞尔,心情似乎也跟着愉快。
“好。”
接着,时风眠忽然想起某事,转身的动作顿住,说:
“对了,谭青前几天说有事想见你。这不是合约的硬性要求,可以暂且搁置。”
谭青作为公司经纪人,管的都是工作事务,因为她表现得太过着急,所以时风眠三番两次都没有搭理。
只是,既然来找过她,自己就得告诉贺兰毓。
贺兰毓敛下眼眸,略作思索,回道:
“我没问题。”
时风眠欲言又止,想劝说两句,但是又觉得自己多管闲事。
这是贺兰毓做出的决定。
而且,对方近日思绪不宁,也许有其他事情能够转移注意力。
时风眠随后就让秘书去安排,没多久对方就回了消息。
谭青表示明天就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