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9章
    接下来几天,时家明显冷清多了,佣人们普遍话不多,管家看出了什么,却只是无人时偶尔摇头叹气。

    贺兰毓勤于练歌,作息时间跟时风眠错开。

    而且,对方专心练习的时候,不愿意被任何人打扰,所以她也很少过去晃悠。

    时风眠独自吃饭,发呆,然后发奋工作。

    尽管开始有点不适应,但是没过几天,她就自得其乐了。

    最近阴雨绵绵,一连五天都在下雨。

    这天,时风眠正在书房里,忙完了一些事务,她忽然想起了贺兰毓。

    管家说:“贺兰小姐近日都在琴房,没人去打扰,作息正常,只是……今天傍晚,她没有下来吃饭。”

    时风眠翻动书页的手顿住,面不改色道:“去问过了吗?”

    “去了,但是贺兰小姐说没胃口。”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觉得不对,“你们晚上有人见到她么?”

    管家拧着眉头,回忆了一下,摇头道:

    “没有,我们不敢惹贺兰小姐生气。”

    “……”

    时风眠放下手里的书籍,神情微凝,就让管家先出去了。

    夜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时风眠还是有点担心,她站在二楼的房门前,踌躇片刻,然后抬手轻叩。

    无人回应。

    她心中思忖,难道是睡着了?

    为了不打扰到对方,时风眠打算晚点再来,但是当她转身之际,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道沉闷的细微动静。

    像是有重物从高处落地。

    她脚步顿住,心里一紧,“阿毓,你听得到吗?”

    周遭仍然是静默,徒留她在原地。

    时风眠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担心会发生意外,所以没有想太多,就打开了面前的房门。

    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

    窗外雷声阵阵,雨声稀里哗啦,隐约夹杂着一道微弱的呼吸。

    忽然,一道惊雷自天空划过。

    白光瞬间乍现,照亮了眼前的景象,只见洁白的床单上,微微向下凹陷,一动不动。

    贺兰毓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出现,显然状态很不寻常。

    时风眠发现脚边泼了水,不远处是掉落的相册,玻璃渣碎了一地。

    她心里咚咚跳,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后,打开房间的光,朝着床边走去。

    “阿毓?”

    乌黑的长卷发铺在枕巾,贺兰毓鬓边沾湿了汗珠,脸色苍白,她双眸紧闭,仿佛正处于睡梦之中。

    时风眠仔细看,她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于是,伸出手掌心,贴在上面试了试体温。

    肌肤相触,对方温度几乎烫手。

    时风眠如触电般缩回手,心里有些慌张,贺兰毓什么时候生病的?

    对方一声不吭,如果不是她过来看,又有谁能发现。

    这些想法在脑海瞬间闪过,她看着对方痛苦的神情,顿时有些心疼。

    她发现贺兰毓身体蜷缩着,于是想将对方扶起来,但是手刚刚碰到腋下,就感受到一道虚弱的力量将自己往外推。

    “你……你怎么来了?”

    贺兰毓半阖着眼睛,声音微弱沙哑得说道。

    她脑袋一片混沌,昏昏沉沉中,手放在时风眠左肩膀上,手指关节微微泛白。

    时风眠身体纹丝不动,第一次沉下了脸:

    “我再不来,你就要烧糊涂了。”

    贺兰毓的视野里,她的面容朦朦胧胧,甚至因为听觉变得迟钝,导致听不清她到底在说什么。

    此时,贺兰毓甚至还没意识到自己生病。

    她以为这是一个梦。

    “你走吧。”她的手虚虚搭在对方身上,语气透着几分倔强。

    “……”

    时风眠一只手扶着她的腰,下意识用了些力道。

    她不太明白,贺兰毓在坚持什么。

    “为什么躲着我?”

    贺兰毓默然不语。

    她眼底掠过一丝异样光芒,一错不错地看着时风眠。

    然后,任由时风眠怎么摆弄,都没有再推拒。

    时风眠将枕头调整了位置,让她能够躺得更舒适些,无视对方黏在自己身上的灼灼目光。

    她迅速做好这一切,然后打算起身。

    下一瞬,却被对方拉住了手腕。

    时风眠垂眸看了看,无奈地说:“怎么,现在又不让我走了?”

    “……”

    她觉得贺兰毓现在不清醒,明明看上去很难受,即使作出不好的举动,也让人没办法生气。

    “我去给你拿退烧药,一会儿就回来。”她眉眼温和,近乎安抚性地说道。

    两人目光对峙几秒,最后贺兰毓先松开她。

    时风眠转过身的时候,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她的目光下意识扫视一圈,出于某些原因,这里没有任何紧急的药物。

    她轻轻摇头,转身上楼到自己房间。

    此时,管家和佣人们已经睡下,她没有吵醒她们。

    她拿了药和体温计,片刻后回到了贺兰毓的房间。

    贺兰毓的状态更糟糕了些,她浑身冷汗涔涔,嘴唇翕张,似乎是的呢喃着梦话。

    窗外的雨势更大了,电闪雷鸣。

    每当雷声轰隆响起时,贺兰毓身体就会微微颤抖,却因为无处可躲,只能用薄被将自己全部包裹起来。

    时风眠连忙来到床边,她受到惊吓往旁边躲闪。

    “是我。”时风眠轻轻拍了拍被子,说。

    贺兰毓倏地停止颤抖。

    时风眠将被子缓缓掀开,尝试着将她扶起来,“别怕,我在这里。”

    贺兰毓脑袋靠在她怀里,呼吸炙热,却忽然变得安静下来。

    时风眠一手搂着她,另一手给她喂药,然后又灌了点水。

    水渍从唇角溢出,被她用指腹轻柔拭去。

    花了些功夫,总算是成功吃下了药片。

    时风眠察觉对方紧紧依赖自己,于是没有狠心放下她,两手从旁边环抱着怀里的人,是一种具有显著安全感的姿势。

    她没想到贺兰毓还怕打雷。

    这场雨来势凶猛,今夜不会轻易停止。

    她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时风眠将贺兰毓的发丝拨到旁边,忽然指腹微湿,发现了她眼角残留的水痕,沾了水珠的眼睫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她神情愣了愣,觉得鼻头一酸。

    过了会儿,她低声喃喃道:“吃了药,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不难受了。”

    时风眠拿过手边的被子,在半空中荡开,重新披在了她和自己身上。

    捂一捂,降温更快。

    她感受着胸膛的重量,以及那一缕灼热的温度,自然而然地选择保持这个姿势不动。

    当雷声响起的瞬间,贺兰毓又往她怀里拱了供。

    时风眠只能轻声安慰,抚摸着她的头发,“没事没事。”

    后面,贺兰毓便逐渐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时风眠感觉到疲倦,身体变得僵硬,她俯身说道:

    “腿麻了,我挪挪地方。”

    这个动作,吵醒了贺兰毓。

    她顺着时风眠的力道,想起身,但是时风眠一时手软,没把人托住,突然贺兰毓又重新压了回来。

    虽然对方正在生病,但是整个人还是有些重量的。

    时风眠没有防备就被扑倒了,两眼一黑,差点喘不过气。

    但是,她也不敢用力推开对方。

    “贺兰毓,你快醒醒……”时风眠两手扶着对方肩膀,说。

    贺兰毓整个身体贴着她,胸前饱满柔软,仿佛是个天然的火炉,快要把她全身上下点着了。

    “唔。”贺兰毓低吟了一下。

    但是,她没有从时风眠身上起来,而是手臂勾着她的脖颈,像是考拉一样挂在“树”上。

    时风眠:“……”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贺兰毓半梦半醒,目光迷离,凑到她耳边呢喃。

    热气喷洒在耳廓,逐渐肌肤泛起绯红。

    时风眠不由得转过脸,垂眸盯着她,问:“什么?”

    “你不知道的,我发现了……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她伸出手掌,抚摸时风眠脸颊,笑容透着几分天真。

    “宝宝。”

    这两个音节柔情似水,不留神间流淌进了耳蜗,猝不及防闯进心房。

    时风眠心头猛然一跳,神情错愕。

    她目光复杂,突然间身体再次僵硬,因为对方趴在自己颈窝。

    唇瓣意外触碰到她,在敏感薄弱的颈部肌肤上,几乎烙下一个滚烫的吻痕。

    “贺兰毓?”时风眠吞了吞唾沫,声线有些沙哑。

    “……”

    她屏住呼吸,这才发现对方突然昏睡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时风眠将她移开,放回到床的另一边,然后顺手掖了掖被子。

    刚才那几句话,她就当对方做梦胡言乱语。

    时风眠没有跟病患计较,她坐起身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憋在胸腔的气息。

    她感觉好些了,然后回头给对方测量体温。

    这次,贺兰毓倒是乖乖配合。

    看到体温降低,时风眠心下稍安。

    ……

    天光乍亮。

    经过一夜暴雨洗礼,屋檐仍滴滴答答着水珠,空气中充斥着潮湿和草木的芬芳。

    贺兰毓睁开眼睛,顿时感觉浑身酸疼,她的掌心下意识抚摸身侧。

    床单整洁干净,没有一丝多余的褶皱。

    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贺兰毓扶着额头,从床上坐起来,目光随意一瞥,就看到桌上的水杯,还有药片包装。

    昨天不是梦境,真的有人来过房间。

    她神情怔怔,手攥紧了被角,脑海闪过“梦境”画面,苍白的脸色逐渐染上了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