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恶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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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类都是怕死的生物。

    产屋敷家的这位继承人更是怕死鬼中的怕死鬼。

    受不得一点寒凉,经不住日光的暴晒,连好好地在庭院里散散步都做不到。和室里总是弥漫着浓郁的药味,垂着厚厚的御帘。

    他长了一张好看的脸,是平安京的贵女们都会喜欢的类型,但是这张脸永远是苍白没有血色的,身形枯槁到几乎所有问诊过的医师都认为他活不到成年。

    他怕死。

    他非常的怕死。

    这个年代死人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饥荒蔓延,疾病泛滥,平民缺乏粮食在饥饿里苦苦挣扎,最后不是活活饿死就是在疾病里撒手人寰,公卿贵族不会有挨饿受冻的困难,但是仍然面临病死的境地。

    身体虚弱的母亲生下他没几年就撒手人寰,死亡的诅咒似乎从母亲的腹中开始便对他纠缠不休,生下来,孩童,少年,宛若困住蝴蝶的蜘蛛丝,一圈一圈地纠缠,勒住呼吸的咽喉,勒住流淌血液的脉络,不断勒紧,知道呼吸停止,血液凝固,心脏不在跳动。

    他怕死,他渴望长长久久永不停歇地活着,并且他愿意为这个愿望付出所有行动。

    他不断地向外发出呼救,不断地寻求可以给他一个健康的身体的医师。

    他的父亲为他去求助麻仓叶王,那个可恶的阴阳师却不屑一顾,玩笑似的把一个小丫头送了过来。

    得到的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房间里有他看不到的东西,并且那东西从某个时候开始,日日夜夜在折磨他,每时每刻都在把他推向死亡的深渊。

    那个盲眼的女孩能看到他看不到的那东西。

    风一样闯进来,风一样跑出去,带走了那东西。

    侍女哭哭啼啼的声音让他心情烦躁到想要杀人。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人能活着,凭什么是他就这么死去?

    “给我闭嘴!”

    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掐在了哭泣的侍女的脖子。

    疾病缠身的贵公子,力气却意外地大,不敢反抗的侍女被迫高高抬起了下颌,宛若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白鹅,掐着脖子的手不断收紧,皮肤底下的血脉发出痛苦的哀嚎,吸入肺部的空气变得稀薄。

    曾经儒雅的面孔仿佛一张被撕扯得破破烂烂的薄纸,底下的脸面目狰狞地让人手脚发凉,目光凶狠得仿佛淬了毒的匕首。

    没有人敢上前帮她。

    周围的侍女跪倒了一大片,匍匐在地宛若瑟瑟发抖的兔子,掌握她们生死的却是一个据说活不过成年的病秧子。

    只要他一句话,这些身体健康的人就会死。

    猩甜的味道涌上了咽喉,小蛇一样的经络暴起,蠕动,翻涌的铁锈味越发地浓重,他咬牙切齿宛若磨牙吮血的野兽。

    “凭什么你们可以如此自在地活着?”他咬牙切齿地说。

    凭什么他要遭这样的罪?

    脸上的伤口翻出狰狞的皮肉,猩红的血液顺着脸庞滑落,地板上炸开深色的水花。被他掐在手里的侍女仿佛一只被开膛破肚的兔子。

    “我是不是来得早了?”

    掐住侍女脖子的双手顿住了,收紧的手指戛然而止。

    语气轻快又活泼,从外面折返回来的小姑娘站在背后。

    沸腾的蝉鸣宛若一把钝刀,一下一下挂在耳膜,太阳穴一阵阵地开始抽痛。

    冷风卷着细碎的雪花从御帘的间隙渗进了和室里,火盆里的煤炭哔啵一声炸出了一个火星。

    额角的青筋一下一下地蠕动着。

    那个药师的表情自始至终都是风轻云淡,不惊慌,也不生气,无论他如何质问,对方姿态依旧从容闲适,宛若在喝茶,猩甜的气息翻涌上了咽喉,他顺应了自己的本能,暴怒地揪起那个药师的衣领,把人从坐垫上拎了起来,浑身上下翻涌着怒火,就宛若那天掐住侍女的脖子一样凶狠。

    切药材的刀,位置得当的话,一样可以置人于死地。

    就像那个医师。

    “我是不是来得早了?”

    即将砍下去的刀停顿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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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卦的力量是无穷的,八卦的人是无处不在的。

    阴阳寮里闲着没事干的时候喜欢谈八卦来打发时间的人多了去,即便是驱魔除灵的阴阳师也无法违背人类吃瓜的天性。

    最近一段时间,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传闻就是产屋敷家的继承人。

    常年卧病在床的病秧子身体突然好了起来。

    言谈举止儒雅亲切,即便常年在家养病,也不影响他见多识广,歌会上随口就来的俳句,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圣上的赞誉。

    哪家的贵女对他一见钟情,哪家想要跟他结亲。

    对方在风花雪月,奈奈奋斗在打鬼的第一线,对方在被圣上赞誉,奈奈在阴阳寮给麻仓叶王顶班。

    对方生活滋润闲适,她的生活忙成狗。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八卦传进她的耳朵里是这样的情况有一段时间的事情了。她对这个常年羸弱却在短时间内变得活蹦乱跳的贵公子没兴趣,该干嘛干嘛,文书该看的看,大阴阳师的猫该撸的撸,诅咒该祓除的祓除,唯独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派人到麻仓府邸门口堵她。

    距离上一次见面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果不是对方突然冒出来,奈奈几乎要把人忘干净了。

    比起上次见面,这个家伙要龙精虎猛得多,还有力气持刀行凶。

    奈奈抬了抬眉毛。

    “救命。”

    缝合线象征性地喊了一声,眉头微微皱起,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奈奈翻了个白眼,“看来我真的来早了。”

    缝合线的表情凝固了一下,似乎是被她的话震惊到了,片刻之后,那张清秀无害的脸庞露出来的表情更委屈了。

    小姑娘转身就要走人,背后却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那把被无惨拎在手里准备切人的药材刀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啷’。

    病弱的贵公子扔掉了手里的凶器,面目狰狞地上前,双手抓在了小姑娘单薄的双肩上,不断收紧的五指将肩关的布料抓得皱巴巴的。

    奈奈皱了皱眉。

    肩膀上的双手不断地收紧,钝痛的感觉从肩关蔓延开来。

    “你有办法。”抓着她肩膀的人面目狰狞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我只是个宝宝。”奈奈眨眨眼睛,满脸无辜。

    缝合线:“……”

    两百多个月大的宝宝吗?

    “你有办法!”对面的人发出了一声近乎是野兽一样的嘶吼,抓着小姑娘肩膀的双手像是野兽的爪子和牙齿,力气大得让人觉得他会连皮带肉从上面扯下一块肉来。

    “人家真的只是个宝宝。”小姑娘的声响开始颤抖,脆弱宛若碾落尘土沾满泥水的樱花,“人家还小,人家什么都不知道……”

    被两个人丢在一边的缝合线很想翻个白眼,长年累月养成的习惯和仪态却没有让他这么做,活了这么多年,他可算见到一个比他还能演的家伙了。

    “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对方显然不相信她的话,抓着她的肩膀的手越发地用力,几乎是咆哮地开口,“你是麻仓叶王的女儿!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奈奈:???

    奈奈:“……”

    人一旦闲着就去搜罗谈论各种各样的传闻流言,以满足自己八卦的心。

    事实证明,八卦的力量真的是无穷的。下到哪个下级贵族跟哪家的小姐有私情,上到前一代天皇的风流韵事,小丫头片子都听了个边。

    八卦听了这么多,瓜吃了这么多个,瓜皮掉了一地,她万万没有想到有那么一天自己的瓜会被摆到自己面前。

    蒜了,你们开心就好。

    小姑娘的脑壳一时间有点发疼,对面的家伙还在叨逼叨逼叨个没停。

    “那些医师根本没有用!都是些该死的无用之人!”传闻中的病弱公子大力抓着她单薄的肩膀,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你们不一样,生死在你们看来,是可以跨越的事情!你们有办法让我活下去!永远活下去!”

    小姑娘低头,陷入了沉默,沉默之后,小丫头片子抬起头来,表情嫌恶到人嫌狗憎,“你这是……在想屁吃啊。”

    被两个人无视掉的缝合线提起茶盘上的茶壶,姿态从容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潺潺的茶水从壶口里流出,朦胧的水雾慢悠悠地升腾上了屋顶。

    真是贪婪啊,人类的长寿已经不能满足了吗?

    缝合线老神在在地端起雾气氲氤的茶杯,甘涩的茶水在舌尖绽开,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抓着小姑娘肩膀的贵公子动作停滞了须臾,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在这须臾的时间里戛然而止,须臾过后,翻涌的怒火席卷上了大脑。

    苍白的脸颊因为怒火泛起了一阵潮红,怒火在大脑中肆虐。

    “你想要什么?”

    片刻之后,所有的怒火被强行压制在了胸腔里,胸口变得沉重,沉重到让他觉得呼吸都沉重起来,沉重到让他恨不得马上把眼前的小丫头和麻仓叶王撕成碎片。

    但是他不能。

    起码现在不能。

    “我会给你。”他松开了小姑娘的肩膀。

    被压抑的怒火在胸腔里翻滚,生存的欲望压制住了愤怒的本能,面前的贵公子仿佛被无形的刀切割成了两个人,愤怒的那一个被关在这句羸弱的躯壳里,叫嚣着惩罚她的不敬,另一个则浮现在这具躯壳表面,面带微笑,声音温和。

    “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片刻前的暴怒和疯狂似乎都是假象,对方戴着儒雅和善的面具,语气循循善诱。

    “名誉、财富,你想要的一切。”

    他无法拿捏住麻仓叶王。

    仅有的一次面对面谈话,对视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被麻仓叶王尽收眼底,这具皮囊底下的东西被瞧得干干净净。

    大阴阳师在笑,他却觉得手脚发冷。

    麻仓叶王就坐在那里,他却想马上离开。

    比起麻仓叶王,他身边那个没有成年的小丫头要好拿捏得多。

    “比起麻仓叶王,他身边那个没有成年的小丫头要好拿捏得多。”

    瞳孔本能地收缩,须臾过后恢复了正常。

    双眼被布帛遮挡住的小姑娘笑得唇角弯弯。

    冷静点,她只是个小丫头而已,她不是麻仓叶王,她没有……

    “冷静点,她只是个小丫头而已,她不是麻仓叶王,她没有……没有什么?”奈奈嗤笑一声,比了个继续的手势,“继续呀。”

    “戏挺多。”小姑娘笑得眉眼弯弯,“说起来,那个医师被你杀了吧。”

    小姑娘微微侧头,目光停顿在掉在地上的药材刀。

    “切药材的刀。”奈奈歪了歪脑袋,语气不徐不疾,“一刀一刀,劈碎头骨,砍断血管。”

    小姑娘笑了,抬起手在自己的脑袋上比划了一下,手指沿着无形的轨迹,自上而下,“这样。”

    奈奈抬了抬下颌,目光落在对方的衣角上,“明明只是个想要治病救人的老实人,却被无良病患就这么杀了,不知道下辈子还会不会选择当医师。”

    “血溅到你的衣角上了吗?”

    凝固的目光宛若被击破的冰面,一瞬间破碎,咽喉之中泛起一阵痒意,断断续续的咳嗽再度在和室里响起。

    肺部隐隐约约开始作痛,双腿发软,他不得不弯下腰,弯下脊背。

    奈奈后退了一步,冷眼将一切尽收眼底。

    麻仓叶王说的没错,这个人还是死干净了比较好。

    奈奈抬脚迈开了脚步,越过了匍匐在地剧烈咳嗽的人,抬眼,意外地与缝合线对上了视线。

    缝合线微微一笑,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起身,宽大的衣袖曳地拖拽后被提起。

    缝合线弯了弯眼睛,“不嫌弃的话,能让我跟你一起吗?”

    奈奈点了点头,“我嫌弃。”

    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好歹你还吃空了我家一个星期的口粮,不用这么绝情吧。”缝合线试图跟她讲理。

    “你做的饭没有叶王的式神做的好吃。”小丫头片子嫌弃脸。

    缝合线:“……”

    那我走?

    沿着和室饶了一圈,祓除了好几只诅咒,奈奈的目光落在和室角落里的木盒子上,盒子上的漆剥落了一大半,边边角角磨损的地方不少,这样老旧破烂的东西,出现在这里才是最奇怪的东西。

    缝隙里溢出的污秽气息无声无息地在吸引这些东西。

    屁颠屁颠跟过来的缝合线看了看,眯了眯眼睛,“这是驱邪用的吧。”

    奈奈拿起盒子塞进了袖口,“送命用的。”

    一看就知道是半吊子的诅咒师搞出来的东西。

    徒有其名的恶习,不过是饲养更阴毒的恶兽还驱赶害兽,剧毒的诅咒能驱赶比本身低级的诅咒,可是封印一旦脱落,就会反过来成为饵食。

    这东西看起来有些年纪了,即便是封印用的符纸,最后也逃脱不了纸张的命运,老化之后变得脆弱。

    好在脱落得不完全,不然这里早就成为诅咒的巢穴了。

    有人蹲在大门口咳嗽,离开的时候不免要经过,会被抓住袖子也不奇怪。

    匍匐在地的人抓住了她的袖口,布料在他手里被碾成一团,可怜巴巴地皱了起来。

    “无关紧要的人,有什么好在意的?”他说,“人都会有死的一天,就当他被天灾带走了不行吗?为什么要这样纠结下去?乖乖听我的不好吗?你得到你想要的,我得到我想要的。”

    三观不合,讲什么都是白搭。

    奈奈和缝合线齐齐虎躯一震,转而目光深沉。

    人能屑成这样也是精髓。

    奈奈死鱼眼,“你的脑子不聪明不要以为别人的脑子也不聪明。”

    “你当我看不出来你在心里骂我吗?”奈奈说,“卑鄙无耻的私生子,无知愚钝的下贱之人。”

    谁特码的是麻仓叶王的私生子?我才是他爸爸。

    麻仓叶王:啊嚏!

    麻仓叶王:???

    “你辱骂人的词汇还真是匮乏。”奈奈说。

    最后一个音节落音,奈奈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地褪去。

    缝合线的眉头不自觉地抽动了了一下。

    小丫头片子面无表情地拽了拽袖子,没拽动,只得开口,“我看你不顺眼很久了,松手好吗?你个■■■。”

    缝合线:“……”

    用最正经的表情说出了最不正经的话呢。

    平安京的贵族能接触到的污言秽语有限,自然也骂不出什么语出惊人的词汇来,但是奈奈不一样,旱灾爆发的时候,她总是免不了要去鸭川河畔的流民集中地区巡视,确保没有强大的诅咒被滋生出来,就算有,也能就地祓除。

    这些流民来自各个地区,奈奈的学习能力是麻仓叶王亲自盖过章的迅速,即便只是混迹在流民的边缘地带,时间久了,五湖四海的脏话信手拈来。

    被骂的无惨君反应过来之后暴起,顺应了本能,双手伸向了小姑娘纤细的脖子。

    同样顺应了本能的还有小丫头。

    旁观的缝合线目睹了暴起的无惨君扑向了外表柔弱无力的小丫头片子,正当防卫并且防卫过度的小丫头片子比了一个剪刀手,两根手指精准无比地戳进了无惨君的鼻孔里,汹涌而出的鼻血噼里啪啦溅到了地板上,小丫头片子当场就给他来了个插鼻过肩摔。

    敌人失去反抗能力,小丫头片子用对方的衣袖擦了擦手指,抬起脚丫,跨过门槛扬长而去。

    缝合线沉默地看着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的贵公子,又看了看匍匐在地的侍女们,叹息一声之后,背起自己的药箱,手脚麻利地逃离现场,临走之前还特地向侍女询问了后门的所地。

    现在的威胁不大,但是长大了,会是个大麻烦吧。

    缝合线背着药箱,跨出了后门门槛。

    他可不想跟麻仓叶王对上。

    事情的最后是奈奈一个人抱着安置咒物的盒子走了出来。

    麻仓叶王眼角抽搐了一下。

    小丫头片子把盒子塞到了麻仓叶王的手里,“收好收好。”

    麻仓叶王无奈地把盒子塞到了袖口里,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下次动手,找个没人的地方。”

    “他死了不要紧,主要是不好交代。”麻仓叶王语气深沉。

    奈奈从善如流地点头点头。

    冬末春初,从祭拜天地的仪式再到宫里的筵席,正月过去,结束了各种各样的祭典之后,麻仓叶王终于清闲了一段时间,奈奈被授予了正式阴阳师的资格。

    平安京里飘满了朦胧流丽的绯色云雾,枝头洋洋洒洒地抖落下雪片似的樱花。

    万物苏生的季节,风都是懒洋洋的,股宗最近喜欢上了趴在樱花树上睡觉,第一次在樱花树上找到他,后面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以及后来的无数次。

    难得的清闲时候,平安京却传出了有吃人鬼出没的传闻。

    夜归的贵族在牛车在路过河畔的时候,侍从看到了飘在河水上的东西,走近一看,发现死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浑身遍布了野兽一样的啃咬痕迹。

    奈奈绕着鸭川河畔转了一周,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诅咒,没有吃人鬼的踪迹。

    某天的夜巡途中,产屋敷家的方向传来了浓郁的血腥味。

    奈奈踹开了产屋敷家的大门,浓郁的鲜血气息扑面而来,春天带着一股清冷的气息,滚烫的血液泼得到处都是,地砖的缝隙里塞满了血液。

    嘎吱嘎吱——

    筋骨被咬断,血肉被撕扯。

    非人的生物怀抱着一个侍女,柔软纤细的脖子软绵绵地垂下来。

    麻仓叶王最近被委托去京外祛除妖怪,现下不在平安京。

    所以他才敢如此大胆。

    “短命鬼。”奈奈笑了。

    笑意里没有半分的愉悦,填满了凛冬似的冰冷。

    啃食了产屋敷家的人回头,红梅色的眼瞳收缩成了细细一束,尖锐锋利的獠牙抵在嘴唇,血液沿着白皙的颈脖,蜿蜒流下。

    平安时代别称诅咒的平安盛世,有人变成这副人不人诅咒不诅咒的样子,外加上这个人是特别怕死的无惨君,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稀奇的事情是把这家伙的体质改造成这样的人和技术。

    被刀砍碎的骨头,割裂的血管,切碎的肌肉以非人的速度迅速再生,可以延伸的手臂,他已经不是人类了。

    抛弃了人类时期羸弱的身躯的吃人鬼更加的傲慢,即便无法在有日光的白天出来活动,夜晚就是他可以肆意杀戮的时间,放肆地啃食人类,大胆地挑衅阴阳寮。

    奈奈敲碎了他的骨头,切断了他的血管,用麻仓叶王给的刀将他的肉悉数削了下来,适才还在大放厥词的恶鬼狼狈而逃,在最后一刀切下来的时候,将自己炸成了无数肉块,四散的肉块仓皇地扎进了茫茫的黑夜里。

    吃人鬼的流言在那之后被证实,盛极一时的产屋敷家也因为吃人鬼一夜之间衰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