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难搞
    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和诊断,严佚长叹一口气。

    “什么病?”傅承焰问。

    “狩猎式反应。”严佚收起听诊器,“也就是俗称的应激反应。先不用药,暂时观察观察。”

    “他抖得这么厉害,手也冰凉。这么严重不吃药?”傅承焰有些关心则乱。

    “傅先生不必担心,这位先生虽然情况较为严重,但他此刻已经平静多了,应该休息会儿就会自行缓解,这种时候属实没有用药的必要。当然了,如果下次反应过于强烈或者持续时间较长,会导致生理和心理功能紊乱,甚至引发全身炎症和机体器官衰竭,这种情况下是必须用药的。”

    傅承焰稍稍放下了心,转念一想,吃药伤胃,能自行缓解的话,不吃也好。

    “这病的病因是?”他问。

    “狩猎式反应的发病原因有很多种,且较为复杂。”严佚说,“有可能是剧烈的精神创伤,持续很久的困难处境,也有可能是生活中发生的一些严重事件,这些都有可能导致病人发病。”

    他又说,“造成病人发病的刺激源也有很多,诸如自然灾害,威胁生命和财产的灾难,亲人死亡,配偶死亡,人际和社会关系突然变化等。发病的关键是刺激强度和持续时间,特别是外在刺激或者明显的精神刺激,与病人内心冲突的严重程度,是发病的重要关键之一。”

    “怎么根治?”傅承焰又问。

    “从这位先生目前的情况来看,以自我治疗为主,最好是由心理医生对他进行专业的心理干预。如果以上治疗方式都无效,且病情有恶化的趋势,就可以考虑药物治疗了。”

    严佚的一番话让傅承焰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儿,这好好的美人,竟然有病,多少有些扫兴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光是扫兴,还有别的说不清的情绪。

    按理说有病的人,他傅承焰向来不碰。可江一眠这副样子,非但不让他排斥,反而让他放不下,更想靠近。

    特别是刚才安抚江一眠的时候,傅承焰竟有种熟练的感觉。他想也没想就那样做了,奇怪的是对方也很吃这一套。

    看着安静躺在沙发上的江一眠,苍白的脸颊有了些血色,远山一般的眉舒展开来,有些湿润的长睫乖顺地垂着,呼吸很轻很平和。

    傅承焰突然笑了,有病又怎样?高低得给他治好。

    *

    酒吧内,音乐震声,秦霄坐在角落一杯接着一杯将烈酒灌入喉。

    舞池中央各色年轻男女在扭动腰肢,影影绰绰。在大量酒精的作用下,他头脑昏沉,越来越看不清周遭的一切。

    突然,手中的酒杯被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秦霄想看清来人的模样,用力甩了甩脑袋。

    视线恢复了些,他一抬头,就看到江一眠冰冷的侧脸。

    “呵,”秦霄讥笑,靠着沙发瞥着人,“你不是装清高不让我碰吗?怎么又来找我了?傅承焰玩够了不要你了?”

    对方没说话,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吻上了他的唇。

    “操,你他妈就是欠。”

    秦霄翻身将人狠狠掐进沙发里。

    而另一边,江一眠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那个双腿残疾的傅夫人,被幻痛折磨的他,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傅承焰温柔地将他拥进怀里,大手揉着他的头发,静静安抚。

    伴随着这个梦境,他睡得很安稳。

    梦醒,江一眠睫毛轻颤,浅棕色的眼睛刚一睁开,就对上了傅承焰含笑的黑眸。

    “怎么样?好些了吗?”傅承焰问。

    江一眠这才将两世的记忆剥离开来,想起自己在傅氏大厦前的广场上遇到了秦霄。他轻轻呼了一口气,调整情绪坐起身道谢,“谢谢傅先生,我没事了。”

    “既然没事,那我送你回去?”傅承焰扶江一眠站起来,“或者,去酒店?”

    他盯着人看,“如果你愿意的话。”

    江一眠无奈笑笑,傅承焰可真是和前世一样,无时无刻不在他面前耍着小心思。

    他没有直接回答,只问,“伞呢?”

    傅承焰一边笑他,一边扶着他往门口走,“人都这样了,还惦记伞呢?”

    “您就告诉我吧,”江一眠站定看着他,“我想知道。”

    傅承焰吊儿郎当,眯着眼问,“喜欢那把伞?”

    江一眠点头。

    傅承焰摸出手机,打给吴巡,“明天去提一台车,车型……”

    江一眠被他这话震惊了,下意识抬手捂了他的嘴。

    傅承焰眸色一亮,不动声色地按下电源键掐了电话。好看的桃花眼,慢慢弯起暧昧的弧度。

    可江一眠掌心触碰着那两片温热薄唇,仿佛摸到了烫手山芋,只两秒就连忙收了回来。

    前世傅承焰在床上总爱说骚话,有时候语出惊人,江一眠就捂他的嘴。

    习惯这东西,是很难改的,即使是在极度的克制之下,也偶有不经意的时候。

    江一眠发病时虽然意识不太清醒,但他能感受到傅承焰的体温,他知道昏睡的这段时间傅承焰一直握着他的手。

    几个小时内经历了极度恐惧和极度渴望的依赖,精神松懈下来后,刚才一时情急被习惯支配,现下只剩心慌意乱。

    此刻江一眠双手无措地放到身后,攥着衣料。掌心仍旧烫得厉害。

    难得。

    一向波澜不惊的淡漠小美人,也有慌乱的时候。

    傅承焰垂眸看他,回味着那一触即分的掌心温度。一边细细欣赏他无措的反应,一边压低嗓音笑着问,“怎么了?”

    “……我不要您的车。”江一眠低头,脸上漾起微红。

    他并不是喜欢劳斯莱斯的雨伞,只是那把雨伞代替傅承焰陪了他一周,对他来说已经有了不一般的意义,跟它的品牌无关。就算傅承焰当初给他的是一把普通的雨伞,也会让他想要珍藏起来。

    傅承焰看不懂这小美人的心思,不要人不要车,对一把平平无奇的雨伞倒是心心念念的。

    他静了几秒后说,“我不小心弄脏了。”

    “所以……您扔了?”江一眠抬眸看他。

    江一眠是了解傅承焰的,他觉得脏了的东西,就不会留。

    “……没有。怎么会?”傅承焰突然弯起桃花眼,自然而然地揽住江一眠的肩膀,“走吧,夜深了。”

    其实江一眠虽然很渴望,但他是不愿意让傅承焰看到状态糟糕的自己的。那样狼狈的,不堪的,没有尊严的,需要他照顾的自己,上一世傅承焰看得够多了。

    重活一世,江一眠只想让他看见最好的自己。

    所以他拂掉了傅承焰的手,让自己显得没那么脆弱,尽管他很贪恋他的触碰。

    “我没事了,能自己走的。”

    傅承焰无奈一笑,双手插兜,收起动手动脚的小心思。

    啧,可真是难搞。